“区区一个陆家子,竟敢三番五次地往逸欢姐姐身边凑,你母亲跟爹爹都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自知之明吗?” 他并不喜欢被人这么说。陆湫握紧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毕竟他已经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陆家之于丞相府,就相当于蚍蜉之于猛兽,只需要轻轻一压,就能像是踩蚂蚁一般毁掉她们。无奈,陆湫索性沉默着想快速穿过那几个人,可对方看准了他要过去,就是故意挡住他的去路。 而这次,不再是曹语霖亲自出面。曹语霖身后走出了一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用袖子半遮着脸开口,虽然轻声细语,但陆湫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怀好意: “哎呀……语霖还是莫要跟这种人家置气,别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他看似小声说,却用了在场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在说完后,这人还带着似笑非笑的脸走到了陆湫面前。 “听闻陆家次子对沈二小姐一往情深,刚被从军营里抓回来,就迫不及待跑到人家跟前表露心迹。这等‘果敢’的行径,可是闹得满城皆知……” “只可惜,也不知道口口声声说想跟沈二小姐成亲的男子,在那全是女人的军营中待了足三年,还是不是完璧之身……”那人眼中的讥讽被他面上的温和与礼数掩饰得很好,“该不会是觉得人家沈二小姐跟顾家子和离,就不会嫌弃你这种沾满女人味儿的东西了吧?” “那你还真是想得太美好了……”他用手扇了扇周围的气味,“脏透了的家伙身上那股臭味,隔多远都能闻见。让你来这里,还真是污了人家庆国公府的门楣。” “你——” 陆湫不是没被骂过,可对方就在这种场合直接污蔑他的清白,但凡是个男子都无法忍受。只是,在他想要开口之前,身后的知礼就不动声色地拧了一把他的伤口处。 ——很疼。 陆湫身上的伤没好全,膝盖、后背,还有之前被咬破的口腔内壁,细小的疼痛时刻都在,这下被贸然刺激,更是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可比起身上的疼,还是被如此侮辱更难受。陆湫纵使满腔怒意,也不敢就这样在庆国公府发作。而且,沈随安就在不远处,她会不会也听见这出闹剧?会不会也……认为他,不干净? “哈哈,还是柳哥哥会说,”曹语霖笑着赞同,“走了,免得跟不干净的家伙待久了,身上都染了味儿。” 从他身前走过的一行人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陆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有人走来。 不是沈随安,是沈明琦。 “……闻序姐,”陆湫声音闷闷的,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情绪,“你骗我。” “我的错,”沈明琦其实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端,只当陆湫被熟人拉去聊天,所以才没过来跟她和姐姐打招呼,不过她还是提醒道,“我二姐跟孟家将军先行去宴席主厅了。” “好,”陆湫暂时压下心头的沮丧跟焦躁,还有根本抚不平的愤怒,“那我现在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路的陆湫回了头,想开口再问一句,可沈明琦也忙着去找其他人,没有空时时刻刻看顾他,他只能按照沈家家仆的引导,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主厅。 其实他想问,除却这一次,他还能再有机会见到沈随安吗,他还可以再贪心一点吗。但即便沈明琦有空,他也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问出口。 陆湫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似乎这一身衣服跟打扮,真的束缚住了他,把他变成了以前那种温吞、胆怯,没有用的模样。
第20章 一个注定没有希望的痴念,要放弃吗? 陆湫并不止一次这样想过。他与沈随安有着天壤之别,她是天边明月,而陆湫仅仅只是地面上被她半抹光芒照亮的一株野草。 野草何其多? 世上有的是比他更好的花花草草,况且,他这一株还不那么漂亮。 可是…… 他是干净的。他从来没有被别的女人碰过,即使沈随安不要,他也会把自己的贞洁完完整整地留下来,除却她以外,不给任何人。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不到陆湫,可沈随安的态度会影响。 他不要沈随安误会自己,不想被沈随安讨厌。 身处男眷席位的陆湫多少有些坐立不安。沈随安的位置离他有些远,在对面的长桌,那边其实也有男人,只是没那么多,陆湫可以看见,有个怯生生的小少年坐在沈随安另一边,时不时将视线落到沈随安身上。 而沈随安正在跟好友闲谈,神色轻快,姿态放松,偶尔被身边人逗笑,也能笑得那样好看,不管是同谁说话,都会让人心旷神怡。注意到身旁少年的拘谨,她还会上手给那人斟茶,低声和他说话,直到少年的嘴角略微扬起,她才继续去与好友交谈。 这样一位只需存在就吸引着无数目光的人,又哪里会差陆湫一个呢? 他与沈随安的距离,是门第之间的差距,是宴会上的席位的安排,是别人目光中的情绪。 那些人看向沈随安,是要把她奉到高处。而看向陆湫,却只想让他好好待在泥土中,别脏了他们的眼睛。 ……再看看吧。 陆湫有些颓丧地歇了心思,表面还是端正地坐着,实际上思绪早就飘远了。等宴会结束,如果能看到沈随安,他想去找她说话——可是,说什么呢?说自己是贞洁的吗? 不是。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虽然这个也要说。陆湫想把自己那些喜欢说出来,想把自己在看着她说出来,想知道,沈随安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要怎样才能配得上她眼中的温柔? 或许……陆湫有点纠结地扯了扯袖子,生涩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也拘谨一点。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陆湫觉得,沈随安是很喜欢身旁那个少年的。 他好羡慕。他也很想,很想被沈随安用这种目光,一直注视着。 宾客齐至,宴席开始。沈家家主沈路作为主人家,豪放地称赞了自家女儿,而沈明琦也谦虚地回应,周围都是对沈家英雌的赞美之声,陆湫看见沈随安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妹妹,朝对方举杯。他一时有些怔愣。 “公子,”身后的知礼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提醒他,“别走神,时刻注意礼仪,勿要左顾右盼。” “还有,这不是在家中用膳,不能吃太多。” 陆湫这才收回目光,背绷得更紧了些。 * 柳箐拿起杯盏,浅浅抿了一口茶。听到身旁的曹家二公子义愤填膺地骂那个不知名的陆家子,又满心痴情地表达对沈二小姐的执念时,他觉得对方有点蠢。 但面上,他还是维持着恭维而礼貌的浅笑,轻声附和对方的观点。毕竟柳家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家族,他一个庶子也只能靠攀附权贵来达成一些目的,获取一些方便。曹家次子心思还算单纯,虽然有防备之心,但因为年纪太小,也没感受过真正的恶念,只需要配合着他去做点事情,就能从他指缝中扣到不少好处。 ……总归是比他曾经试探着去接近过的那位顾家幺子好得多。 嘁。 想起顾云熙,柳箐眼中多出了几分嫌恶。在顾家还没到现在这番景况的时候,他尝试过跟那位顾小公子交好。可那位的性格实在难以恭维,对他的好他一应不拒绝,可但凡有一件事不和他心意,就可以算是被他记恨了。起码这位曹家次子还算讲道,为人也义气,把柳箐划分到自己的阵营后就算是交付了一部分信任,而不是纯粹把他当成工具去使用。 “……所以,”柳箐放下茶盏,眼中含笑,“语霖,要给那位陆家子一点见面礼吗?” “柳哥哥,我知道你主意多,不过现在是在庆国公府,”曹语霖不太认可他的行为,“莫要让逸欢姐姐觉得我们不讲究,为了个……那种东西,把自己拉下水就不好了。” “放心,哥哥自有分寸。”柳箐安抚道。 眼前的舞郎与乐团在表演完后就尽数撤走,只剩下两名公子,一个抚琴,一个哼曲儿,让周围觥筹交错的声音变得颇有几分韵律。 柳箐见那陆家子一人坐在席位上,动作笨拙,小心翼翼地不冒犯到其他人,而他左右的公子也并不愿意与他多做交谈,没人会想结识个连礼数都不够周全的无名小卒,倒是方便了柳箐的行动。 柳箐并不像曹语霖那样,因为对方对沈随安的觊觎而感到愤懑。这个陆家子喜欢谁,其实都和他无关,但柳箐不喜欢那人仿佛不愿被规训、不想受束缚的样子,就好像陆湫的从前都是自由的,以后也会如此一样。 凭什么呢? 柳箐站起身,对自己的小侍耳语了几句,等坐在陆湫身边那公子同意了换位置,才缓步走到陆湫身边。 * 作为宴会的主角,沈明琦是要来各桌敬酒的,当然,席上的人喝不喝无所谓,但形式要走一下,起码举个杯作出回应。沈明琦转了一圈,到了男眷席这边,她面对着陆湫,朝他举起了酒杯。 这还是今天第二次有人找他。 陆湫都无聊好久了,见总算有人愿意自己,双眼立刻亮起来。男眷这边没有酒,不过面对战友的敬酒,他还是下意识想要举杯,以茶代酒,回敬对方。可没想到,在他刚想举杯的时候,一只纤瘦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陆公子,”刚刚那个讥讽他的,弱不禁风、貌若扶柳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按住了他的手,“这茶可不是让你如此糟践的。” 多管闲事。 因为知礼在身后看管着,他不敢说出口,只能心里暗戳戳地骂一句。对方没什么力气,所以他还是没管那只手,按照自己的想法举起了杯盏,像是喝酒一样,把那茶水一饮而尽,还因为太急了不小心吞进两片茶叶,他倒也不在乎,嚼吧嚼吧咽下去了,这才笑着看向沈明琦。 沈明琦点点头,没能在这边停留太久,已经回了自己的坐席。 “……真是莽妇行径,难登大雅之堂,”那个男子不知为什么,坐到了陆湫身侧的位置,“陆家子难道是在军中待久了,连沏茶品茶的规矩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忘,”陆湫鼻子哼哼了一下,又挨了知礼一拧才老实下来,“只是面对敬酒的时候又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呵,哪个世家子敢接人家沈小将军的酒,”男子语气带刺,“也就只有陆公子这种面皮厚的,才真敢接下来,没大没小。” “因为那就是对着我的,本该我来接,”陆湫看着看男子,皱起眉,“你们还真是纠缠不休,明明坐得那么远,还非要跑到这边来故意讨嫌,烦死——唔,扰人清闲。” 这个知礼,下手也太狠了……陆湫暗中咋舌,吃痛地咬住嘴唇。 每次刚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身上就被弄得疼得要命,要知道陆湫的忍痛能力是很强的,在军中磨砺了三年,他也算皮糙肉厚,一点小痛根本不会影响他。可知礼实在清楚该怎么不着痕迹地让人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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