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嬷嬷低头开始慢条斯理的喝茶,白幼荷站在堂上,眼神片刻不移地看着自已的父亲。 她要听一句准话。 白大人咬了咬后槽牙:“……既然贵妃都这么说……那就按贵妃说得办。” 堂下方夫人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若非白夫人嫁妆里那几处好田产,她能便宜了白幼薇?白家如今虽然借着忠勇侯的势力脱罪,可白大人这个权势滔天的宰相已经“告老”了,白家日后自然大不如前。日后方雁迟中举入朝,白家还能帮得上什么? 她刚要开口,被身边的方大人在暗处狠狠捏了一下手臂。 她吃痛,看着自已夫君一脸严肃,用眼神警示着自已不要说话,这才勉强闭了嘴。 只听堂上白幼荷带着笑意道:“贵妃这一安排再好不过,如今哥哥已经有了白家的孙子,日后用钱的地方自然多些,娘亲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自已的嫁妆给了大哥和孙儿,也能含笑了。” 韩擎在一旁坐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地喝茶,原本在那嬷嬷啰嗦到第二句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走神了。如今突然听到白幼荷清冷温柔的声音,早就飞得天马行空的思绪冷不丁被拽回来。 声音还挺好听的。 白幼荷肩背笔挺地站在那里,一身白底青碧色衣裙衬得人高挑婀娜,当真如出水的荷叶一样清凉养眼。 看把方雁迟这小子气得,脸色铁青,更加是一幅美景。 他这么想着,这才突然想起来方才白幼荷在方雁迟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 他嘴角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白幼荷跟父亲又说了几句,又向几人行了礼,便退下陪玉容嬷嬷说话去了。从前她在宫里那三年,与玉容嬷嬷也十分熟悉,心中也将她当做自已半个姑母来看。 一老一少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去了偏室内坐下,玉容婆婆先是拉着白幼荷的手道:“姑娘瘦了……二小姐离世,姑娘又匆匆嫁人,骤然间天翻地覆,姑娘吃苦了……” 白幼荷抿唇:“幼荷有贵妃娘娘和嬷嬷护着,便是苦现在也不苦了。” 玉容嬷嬷笑着道:“如今来看,姑娘没嫁入方家,也是一桩好事,方家唯利是图,姑娘嫁进去,方家人未必能真心将姑娘当做自家人。” 白幼荷轻声道:“也许如此。” 玉容嬷嬷道:“奴婢有些话,斗胆想同姑娘说说,姑娘愿不愿意听?” 白幼荷忙道:“请嬷嬷教诲。” 玉容嬷嬷道:“奴婢痴长这般岁数,倒也见过不少人,这双眼睛,识人倒还有几分把握。依奴所见,那韩小侯爷,倒不是个池中之物。” 第10章 金鳞非池 “而且,也未必是外界所说那般恶劣不堪。” 白幼荷闻言,脸上虽不敢有什么反应,心中却苦笑了一声, 只听嬷嬷继续道:“方才我在堂上瞧着,小侯爷眸光精聚,坐如松柏,肩背挺拔,便知此人并非懒惰痴混之辈,少年时应也没有那眠花宿柳的劣习。 加之早年奴曾在宫中见过韩老将军,老将军虽功业不多,却是个正直之辈,这样的人生出的儿子,便是不能青云直上,日后也不会误入歧途。姑娘大可放心。” 嬷嬷这一番话,倒真叫白幼荷心里踏实了许多。她倒不奢望韩擎有何滔天的权势,当年荣宠富贵泼天如她白家,如今不也到了要靠嫁女儿来维持家世的光景? 只要日后韩擎不误入歧途,让整个韩家落入如今日白家的地步,她就已经知足了。何况有她在一旁时刻盯着,她就是拼着被韩擎厌弃,也定然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事。 白幼荷感激道:“多谢嬷嬷教诲,嬷嬷既然如此说,幼荷心中便也有底了。” 嬷嬷笑着道:“奴婢瞧着,小侯爷倒是十分欣赏姑娘,方才奴婢说话,侯爷在下面头也没抬过半下,姑娘一开口,他便立刻有了精神。” 白幼荷心想,他那精神,可并非嬷嬷所说的“欣赏”。 定然是在心里想着要如何欺负自已罢了。 她又与嬷嬷问了几句宫中贵妃的身体,临到最后,嬷嬷又命随行的宫女拿出一个木盒,只说里面都是些对妇人养身有益的补品,叫白幼荷收着,都是贵妃亲自挑的。 白幼荷连连感激,嬷嬷要回宫的时辰也到了,一众人便去送了嬷嬷。 白幼荷又去大嫂房中看了大嫂和大哥刚刚满月的儿子,大嫂一见她,便委屈得哭了半响,又是说对不起她,逼她去了韩家那样的门第,又说自已孤儿寡母得可怜。 把白幼荷说得又心疼又无奈,她哥这还没死,怎的大嫂已经开始把寡妇的身份往她自已身上按了? 不过一个刚出阁的大小姐,刚嫁到白家生了孩子,遇上这样的事,惊慌难过也是难免的。白幼荷连忙安慰了一通。 又将嬷嬷给的补品拿了一大半塞给大嫂,自已又给大嫂塞了不少自已陪嫁时带过去的钱,只劝她放宽心,有侯爷在,大哥定然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 这一边安慰完,抽出身来又去见了父亲,如今方家人已经愤而离开,说什么不让幼薇以正妻身份嫁入方家,便是要嫁,那也得是妾室。 而如今幼薇已经有孕,再拖下去,被人瞧出来,变成了天大的笑话。这原本一开始是方家高攀白家大小姐的婚事,最后愣是成了白家求着人娶自已家的庶女。 白大人雷霆大怒,此刻正在堂上大骂跪在地上的青娘,说她教子无方。而三房妾室媚娘和她的姑娘幼青则在一边看热闹,媚娘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搞得场面十分难看。 白幼荷自然不想卷进这些事情之中,托人向父亲请辞,自已便打算走了,这一走,将小杏小梨都要了回去。 如今府中新来的管事看见方才白幼荷有宫里人撑腰,也不敢再怠慢,满脸堆笑地点了头,立刻命人去库房找了两个丫鬟的卖身契,点头哈腰地给了白幼荷。 白幼荷给了管事赏银,又将白府中从前伺候自已,白夫人,还有大哥一房的旧奴皆赏了一通。 这一众事情忙完,她才想起来,韩擎不知道被她忘到哪里了。 她低头问荔儿:“你可瞧见侯爷去哪儿了?” 荔儿缩了缩脖子:“方才小姐带人去少夫人屋里,侯爷便命小厮过来说他去马车里等着了,叫夫人办完了事出来便是。” 白幼荷心里缓缓升起一点担心, 不太对,他自已走了,先前在廊下与方雁迟说话那阵子,他神色便不对。 她隐约觉得自已凶多吉少,然而心里又想起方才嬷嬷说得话。 “小侯爷并非外面所见那般恶劣。” 也许也是她此前听惯了别人的话,先入为主地将他看得很不堪,嬷嬷见多识广,看人总不会错的,她今日虽同方雁迟说了几话,却是离得远远的,没有半分接触,想必也没什么。 她这么想着,带着她刚领回来的丫鬟走出了白府,门前韩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她刚掀开帘子探进去半个身子,手臂顿时就一只大手拉住,狠狠一拉扑进那人怀里。 白幼荷轻轻“啊”了一声,而马车之下,小杏小梨看着那骤然被关上的帘子,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荔儿,小心地问:“荔儿妹妹,咱们还进去伺候小……夫人么?” 荔儿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们乘来时装着礼品的那辆马车就好,这万万不可进去。” *** 而马车之中,白幼荷被人禁锢在怀中,纤细的下巴被那只手捏得已经有些痛,一吃痛,眼尾不受控制地渗出几颗眼泪,她轻声喘着气,下巴托起来,唇被深深吻住。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外面马夫的鞭子抽到马上的那一瞬间,那凛冽的一声鞭响吓得白幼荷心中一紧。 这马车内本就逼仄,她几乎无处可逃,两人离得极近,韩擎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下巴,抬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沙哑地道:“方才在堂上,你同你爹说话,本候便想,我家夫人怎么这么漂亮?。” ……白幼荷心想,她果然猜得对了。 他没有章法地亲着她下巴,嘴角,鼻尖,手掐在她的腰上,宽阔健壮的肩背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眼中闪着一点恶劣的光:“幸亏方雁迟没能耐。” 白幼荷心中狠狠一颤,眼尾顿时红了一片,声音都有些发抖地道:“侯爷能不能……别提这个人?” “为何不能提,提心疼了,还是提了难过?”他语气又凉又薄。 白幼荷咬唇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侯爷早就知道,又何必在这里逼问为难妾身?” 第11章 好巧 白幼荷是被韩擎抱着进的韩府的门,她觉得羞赧极了,可哭出来更没面子,只好脸贴在韩擎胸口闷声不吭。 方才她没忍住,怼了韩擎一句,直接把韩擎惹毛了。 韩擎大步迈过卧房的门,把人扔到榻上,倾身又要继续,白幼荷一抬眼,满眼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一双眼睛哭得眼尾通红,眼神却是十分倔强地看着韩擎。 她是不服的,韩擎方才一路上都在折磨自已,一口一个方雁迟。 可她什么也没做,是,她从前确实喜欢过方雁迟,可她二人清清白白,连手指都没碰过,顶多是传过几封信而已,他便问得那样不堪。 他心脏,便把她想得跟他自已一样脏,她当初喜欢方雁迟,也并非图他什么,只是当年元宵夜一遇,他风度翩翩,温润从容,比当夜漫天的天灯还耀眼。 到底是什么时候这颗星熄灭了,连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有惯性一般地喜欢着他。 韩擎看出她眼里不服,勾唇冷笑,居高临下地沉声问:“幼荷,你就这么看重他?” 白幼荷心中微微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韩擎眼里方才的火气像被骤然抽空,忽然开口道:“算了。” 他冷着脸,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白幼荷要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最后眼睁睁看着他开门走了。 卧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白幼荷坐在床上,盯着红烛愣了许久,一直到眼睛被烛光晃得有些痛,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 她心里思忖着他最后说那句话,和那句几乎有些泄气的“算了”。 其实除了在某些方面,韩擎和韩家,对自已当真不算差,她作为白家大小姐,带过来的嫁妆也颇为丰厚,可韩家人从来没问过半句她手里有多少钱和田产。 韩擎虽然性子不好,说话口无遮拦爱伤人,但府里他连一个侧室都没有,平日在外也很给她面子,十分护着他。 若非他今日进宫,她当真要眼睁睁看着白幼薇拿走她娘的遗物了。 她也没说一句谢,在白府中只顾着忙自已的事,全然没照顾到他的感受,他自已走了,她都不知道。 自已的确是做得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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