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下良田八十亩,老夫人请收地契。” 人们听得快昏过去了。根娣寡妇要上天当王母娘娘了吧,怎么得了? 起初,水花和巧玲并不相信马队是来提亲的。 那么个大脚疯丫头,哪个人家不识货相中她?二人偷偷跑了过来,站在树后偷听。越听脸越黑,简直嫉妒剐心,七窍生烟了。 巧玲望着堂屋里那个男人,那么英俊神武!她从没见过如此耀眼的人。说句没良心的话,跟此人比起来,哥哥就是一块没法入眼的烂泥巴! 这样的男子竟看上了王莲宝,难道就没打听一下她的名声? 难道没看到她那双六寸大脚? 如此尊贵的人,却用看稀世珍宝的眼神看着下贱的王莲宝,究竟喝了多少猪油才把心迷成这样?再看王莲宝,婉然微笑,装模作样,好像一个正经的闺阁小姐。 巧玲难受得两眼赤红。她从小就压着莲宝一头,现在人家攀上了这样的高枝,简直可以跑她头上屙一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巧玲大步窜到王家门前,“公子,你恐怕还不知王莲宝的人品吧?” 现场为之一僵。 人们的情绪瞬间昂扬,亢奋到了极致。 陈巧玲太干得出了,竟然当场坏王家的好事!心咋恁毒呢,不像人哦。 根娣咬牙切齿地瞪着眼,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恨不得冲出去撕了陈巧玲。可是当着贵客的面又不好暴露真面目,只能隐忍地说:“她的话不能听。脑子有病,是个疯子。” 莲宝也故意僵着脸说,“公子,我与这疯子素来不合,千万别听她的话。” 巧玲见她害怕,狂劲儿更加高涨了,“哈,我是疯子?你的好事全村人都晓得呢!你干脆说全村都疯了吧。” 赛珍接到婆婆的眼色,连忙出去拽住巧玲拖走。 水花出来阻拦,笑里藏刀地说:“有话好好讲,身正不怕影子歪,行得正就不怕讲。” 刘媒婆也帮腔,“不错。这话不错。这位公子是京城的贵人,不晓得你家内幕呢。” 沈安踱步出来,“哦,不晓得是何内幕?” 村民想,完了。 有好心人劝水花:“好啦,一个村的,做啥把事情做绝?王家也没啥对不起你家的。”说起来,自始至终都对陈家有恩,大家都晓得的。 水花最听不得这话。王家没啥对不起她家的? 那会儿绍俊要读书,家里穷得吃不上饭。向根娣借粮食,这老狗说啥?“顶多借两斤。全都给你家吃了,我们也要饿死的。” 拿了她家梧生几吊钱去买书,成天放嘴上显摆。好像多大的恩情一样。 水花冷笑地看着根娣和莲宝。心里畅快疯了,把手一挥嚷嚷道:“哼,王莲宝没出门就偷人了。最当初偷的是恶棍刘二帽,跟人家钻林子里做好事!后来又跟一个老瘸子。人家耍她几天,又退回来了。这种大脚姑娘从小就不安分。开口就唱,伸腿就跑,还大字不识一个,哪能做你们的掌家夫人哦!” 巧玲大声嚷嚷:“公子,她的清白早没了。你当心捡个破烂!” 赛珍赤红着眼,给了她一个大巴掌。霎时,喜洋洋的盛事成了村野闹剧。几个仆人面面相觑。村民们围着路边看大戏,挤得水泄不通。 根娣急得眼泪要下来了。“余少爷,她们的话不能信哦。我们莲宝是好姑娘。” 莲宝:“娘,你别哭啦。” 余天胤这才站出来,最后判决似的说:“老夫人不必忧心。余某既是受高人指点,自然知道莲宝姑娘为人冰清玉洁,岂会相信村言途说?” 村民们张大着嘴,静止地冲他看。巧玲和水花也停了动作。 沈安含笑向村民抱抱拳,用春风般的嗓音说: “诸位相亲,其实,那位高人庇佑我余家几世,所言不会有假。他事先也与我家公子说分明了,莲宝姑娘先前曾许过亲。但姻缘被另外的女子破坏了。那女子买通恶霸刘二帽作坏莲宝姑娘的名声,让她被退婚,自己抢夺了这门姻缘。” 众人目瞪口呆,“……!”那不就是玉娇么! 沈安道:“至于之后瘸腿的老先生,乃是仙人历劫下凡,更不可能有龌龊之事。” 余天胤补充说:“我余家世代得高人指点,蒙受荫泽,才能富甲一方。他说的话余某笃信不疑。莲宝姑娘乃是百年难得的旺夫女子。从文者娶之可位极人臣。从商者娶之可富甲四方。从武者娶之可拥兵天下。” 莲宝眼皮直跳。怪不得这人和自己玩得来呢。原来也是个撒谎精。 这样不要脸的谎也敢扯。 水花、巧玲听了这些话,如遭雷劈。 绍俊拄着拐杖站在树下,魂飞魄散。人们感觉他快口吐白沫了。从文者娶之,可位极人臣。 位极人臣…… 余天胤转身向根娣说:“晚辈五日后归京,还请老夫人恕我礼数不周,准我即日迎娶姑娘。到时好携妻同归。” 他说完,抬起那双漆黑的凤眼看着莲宝。仿佛在说,你敢不同意试试? 莲宝眨巴着眼,含笑不语。 没办法,她好像有点惧内。 根娣笑逐颜开,一张布满褶子的脸笑得跟秋菊似的。半推半就地说:“如何使得?嫁妆嫁衣都没备呢。三日太急了。” “嫁衣正在赶制。至于嫁妆,”余天胤一笑,“姑娘本是无价宝,何需金银俗物来衬?嫁妆就请不必准备了。婚宴也请由敝家仆一应操持。” “这怎么使得啊。”根娣假意推辞,“我们虽说是贫穷小户人家,也该有嫁女的样子啊。” 一干仆人上来劝,说事情有特殊,就不要讲究俗礼了。余公子赶着回京呢。根娣为难一阵,认命地松了口:“哎,既然这样,就辛苦女婿了。” 这声女婿一出口,满堂炸开了烈火烹油般的欢喜。 众仆人纷纷下跪道贺。村民也忍着嫉羡,七嘴八舌地恭喜王家。 莲宝隔着人群看新出炉的未婚夫。 别的就罢了,关键是很强大。想到这一点,她就感到十分窝心。看到娘和兄嫂这么开心,她忽然就想通了。去京城就去京城吧。 恰在这时,门口大道上来了一行人。煞气腾腾的,把大好的气氛都凝固了。 一个霸道的声音嚷嚷,“都让开,官府办案。” 莲宝心里一咯噔,官府办案? 接着,来了三四十个公服捕快。乌刀长靴,铁面肃杀。为首的正是常衮,嘴角比上次歪得更厉害了,反派气场已经爆棚,“王莲宝涉嫌杀害刘二帽,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人群中“嗡”了一声。村民们傻眼了,各个瞠目结舌。官家咋来得这么巧,王家刚要升天,又要被打入深渊了? 好家伙,抓捕一个王莲宝居然耗这么多兵力,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的哦。 常衮在这地界上一手遮天,余公子再有钱能阻止官府办案? 事情怕是要黄了。 莲宝心里也是一慌。 自古商不敌官,老余家业再大,未必斗得过当官的地头蛇吧。 破世道真的太黑了,没有绝世武功就是挨欺负的命。下意识朝余天胤瞅了一眼,他端坐桌边,稳得跟坐禅似的,脸上不悲也不喜。 根娣几乎疯了,急得脸色发了青,“你们别瞎讲,我家姑娘没杀人!”到底是苦惯了,人还没带走,她已经有了窦娥的脸。眼神仓皇得像挨了一棍的小狗。 “有没有关到了衙门再说。”常衮微微一笑。 那笑容告诉所有人,到衙门就没活路了。女子惹了官司进去,几辈子的清白都别想保住。何况王莲宝这么个大美人? 梧生愤怒地说,“你们无凭无据,不能随便抓人!” 常衮脸一沉,冲他龇了龇牙。指挥千军万马般气势磅礴地把手一挥,“把人带走。” 莲宝脱兔般逃窜到未婚夫身后。“喂,别端着,该你这大人物出场了。” 余天胤差点笑出来,嫌她没出息地说,“怕什么,我难道会让人把你带走?”他悠然站起身,把她护在了身后。巍巍气度,果然了得。 再给他一把扇子,可以演微服私访的皇帝了。莲宝觉得。 常衮见状,阴险地笑了 ,“怎么,这位公子还想阻挠官府办案?” 他迈着很侉的步子进屋,轻佻地看看满堂聘礼。忽然神经病发作,抬脚踹翻凳子。又把桌上的茶壶瓷杯砸落了。一气呵成炮制出满室狼藉,十分的潇洒狂暴。 然后,拿起盒子里一朵灵芝,啃脆饼似的大口大口吃起来。“你阻止办案就一并抓了。” 余天胤的脸沉下去,“这等土匪模样也配称官府?沈安,打出去。” “是。”沈安好一个绝世傀儡,得了指令,魅影一飘便到常衮身后。揪住后颈一拽一搡,轻松得好像玩木偶,把五大三粗的捕头丢了出去。 惨叫声中,常衮的身体落地,摔了个正宗狗啃泥。官威都稀碎了。 “大胆!”几十个捕快发出暴吼,持刀列阵围攻上来。 一时,喜堂成了大型斗殴现场。 余家仆人中有武力的就沈安和两个侍卫,虽然武功挺高,可想一下炮灰这么多人也不轻松。 屋内的金银俗物全被打落了。看得村民眼睛发绿。 有小孩趁乱冲进去,抢了一匹布就走。顿时打开邪恶的闸门,大家纷纷爬进去哄抢起来。王家屋里屋外挤满了人。 斗殴又演变成了打劫,怎一个“乱”字了得。 根娣怎么护也护不住,急得哇哇大叫。捶胸顿足。 玉娇由丫鬟搀扶着,静静站在场外看戏。她个头不高,弱质纤纤的,风一吹就能倒。 眼睛深处却很狰狞,凶光隐隐的。 哼,王莲宝,你这辈子永远别想翻身了,还想飞上高枝是做梦! 水花看着王家转眼就毁了,高兴得龇牙咧嘴。心想,什么狗屁旺夫命,寡妇养大的野丫头能旺谁,扫把星还差不多! 她脑袋一歪,看见玉娇站在柳树下,连忙低声下气上前合计:“玉娇小姐,王莲宝手上有仙人给的方子,梧生吃了一晚上就好了。他家阿金小子说出来的。” 玉娇从容地勾起嘴角,以俯视众生的眼神望着乱成一锅粥的王家,轻声细气地说:“我知道,巧玲都与我说了。等王莲宝进了衙门,她会把方子交出来的。” 水花一拍大腿,激动地说:“是这话,没错。是这话。” 堂屋内。 莲宝痛心地看着满屋狼藉,揪着她家天胤的袖子说,“老大,你一出场就把事态升级了。” 他用余光瞥着这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我还没出手呢。” “别瞎搞,你已经摊上大事了。跟我走吧,快!”她喊一声娘和哥,准备趁乱逃亡。事情到这地步,善了是不可能了。 就算真能用武力把这几十人打发了,只要在苏州地界上,也难逃常家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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