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生笑着道:“今日是殿下和大人的大喜之日,小郡主我便先抱走了, 不能误了您二人的喜事。” 璇儿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便被恩生抱了起来,她嘴角一咧,哭了起来,荣蓁将孩子接过,温声道:“还是我来吧。” 恩生先退了出去,璇儿到了荣蓁怀里立刻便安静下来,似乎荣蓁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出熟悉之感, 姬恒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璇儿脸上的梨涡,同荣蓁道:“比起我这个父亲, 璇儿倒是更愿意待在母亲身边。” 璇儿出生以后,姬恒未出满月,身心俱疲,璇儿一直便是荣蓁日夜照顾着,除了休息之时,从不假手于人。 荣蓁温声道:“等过些日子我忙起来,璇儿便要辛苦你了。” 姬恒笑道:“这是我们的孩子,哪里谈得上辛苦不辛苦。” 璇儿在荣蓁怀里很快便睡着了,姬恒看着她轻轻将孩子放在榻上,心里顿时柔软,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荣蓁面前,“这玉佩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荣蓁怔了怔,姬恒看着她,柔声道:“当初你离开都城,什么也没有带走,这玉佩由刑部的人送到宫里。现在,它也回了原位。” 荣蓁低头瞧着身上那枚玉佩,“其实我……” 姬恒伸出手指拦在她唇边,“有些话若是不想说,便不必说了。从前种种便让它过去,我只要今后。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孩儿。” 荣蓁点了点头,姬恒眼眸含情望着她,朱色的婚服添了几多气色,红烛燃着,透着温暖的光亮,荣蓁心头微动,倾身吻在他唇上,姬恒怔了一瞬,而后闭着眼眸回吻着她,心里那块荒凉之处也被填满了。 — 半年后 上元节这日,都城长街上有些拥堵,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随从同车内人道:“大人,咱们今日出来得有些迟了,怕是要堵很久。” 马车内的人还未说话,周围过路人开口道:“您二位不像是都城口音,怕是有所不知,今年与往年不同,陛下元正接受百官朝贺时立下储君,许多达官显贵都要参加这次上元宫宴。您瞧,前边那里堵着的那辆四驾马车,据说是顺阳大长帝卿家的。” 马车里的人将车帘掀开,往外面瞧了瞧,果然是车水马龙,她闻言笑了笑,同侍从道:“咱们在都城里又没有府宅,来得早了也是在驿馆住着。” 侍从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要堵到何时。” 那女子伸手在侍从额上弹了一记,“连这也要发愁的话,你家大人我怕不是要愁死。”她说着朝前指了指,“从那条街转过去,便是宁华帝卿府了,咱们自己去寻个住处。” 侍从惊愕住,嘴唇半张着,“大人,您何时同宁华帝卿府攀上关系了?宁华帝卿可是陛下亲弟弟,贵不可言。” 那女子闻言一笑,“你把自己当作是她们府上贵客,莫要露怯,到了那里谁还能赶咱 们不成?” 侍从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您是要蹭个地方住啊。” 那女子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也没说毫无关系啊,我与帝卿府的荣大人还是有些私交的。” 两人说话间,车流已经动了,没过多久,便来到宁华帝卿府门前。那女子从马车中走下,微抬下巴示意侍从上前,侍从有些心虚地把名帖送过去,守门的侍卫瞧了几人一眼,而后道:“你们是要见帝卿还是荣大人?” 那女子笑了笑,“劳烦替我给荣大人带个话,就说是姑苏的故人求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二人便被请了进去,管事道:“荣大人在沁园等您,您随我过去吧。” 春寒料峭,沁园内寒梅开得正盛,冷香扑鼻而来,那女子被人引着一路去往书房,刚一进门,便被里面的暖意包围。荣蓁坐在书案后,月白色织锦外袍披在肩上,玉簪半束着长发,随着她轻轻磨墨的动作,发丝垂落几缕。 荣蓁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秦大人,来见我报上大名便是,何必遮遮掩掩。” 来人正是秦不言,她笑了笑,拱手同荣蓁见礼,“秦某可没有说错,难道我不算是荣大人姑苏的故人吗?还是荣大人想成了别人。” 侍人进来给秦不言送了盏茶,而后退了出去。荣蓁淡淡道:“既然想留下,便不要说些让我生气的话。” 秦不言站起身来,走到荣蓁对面,她轻声道:“我以为荣大人会想看见我。” 荣蓁抬眸,“是吗?我倒是佩服起秦大人这份自信。” 秦不言眉眼弯起,“荣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姑苏城近来发生了何事?” 荣蓁唇角微掀,“秦大人,陛下交待你的事还未做好,倒是有心情同我扯些别的。不知今年述职时,陛下会不会满意你的作为。” 秦不言摊手道:“江湖上的事总要有个人来牵线,我一个朝廷官员,于此事上费再多心思也是无用。我倒是想不负陛下重托,专程去慕容家拜访过几次,可拜荣大人所赐,慕容家主受了情伤,不知去了何处散心,我没有一次见过他本人。” 荣蓁的手指轻轻握起,“是吗?听秦大人这意思,这件事倒还是我的错。” 秦不言道:“我可没有此意,你我如今都在地方做官,若不是进京一趟,只怕一年也见不得一次,我哪能埋怨荣大人。” 荣蓁起身道:“你便先在府里住下吧,我让管家安排两间厢房给你。时候不早了,今晚还要入宫赴宴。” 秦不言道着谢,“一年未见,荣大人越发沉稳了,看来地方为官的确可以锻炼心性啊!” 荣蓁侧眸看着她,“你若是不习惯,我倒也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从前。” 秦不言摆手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荣蓁去了正殿,还未走近,便听见里面热闹的声音,恩生替璇儿选着今日入宫要穿的吉服,“这些都是陛下让尚服局的人做的,我看哪件都合适。” 姬恒抱着璇儿,指了指其中一件,“还是这件好些,那几个太过张扬了。” 恩生笑道:“宫里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咱们小郡主,在襄阳时便没少赏赐宝物送过去。” 荣蓁走了过来,璇儿一听见响动,便回头张望,瞧见荣蓁,张着手臂要她抱,荣蓁笑着从姬恒怀里把她接过来,“又重了些,怎么还要你爹爹抱着。” 璇儿听不懂大人说的话,只窝在荣蓁怀里,姬恒按了按手臂,“昨日见了德阳的女儿,都已经会走路了。还不怎么会说话,但他已经把启蒙的先生都找好了。” 荣蓁笑了笑,“德阳帝卿有了孩子之后,心思看来已经不在郑娴的身上了。” 姬恒温声道:“你这话倒像是意有所指,是嫌我太缠着你?” 荣蓁看了璇儿一眼,“瞧瞧你爹爹,又怪起娘亲来了。” 恩生和一众未成婚的侍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20章 命定 今晚宫中设宴, 荣蓁和姬恒带着璇儿一起入宫,荣蓁被留在了紫宸殿说话。姬恒从太后宫里出来,去到麟德殿时, 已有不少宗亲和大臣落座。姬恒一进来,一些人起身行礼,姬恒淡淡一笑,坐到了大殿右侧首位。 说是宫宴, 倒也与家宴无异, 一些人借着看璇儿的机会,同姬恒攀谈。 荣蓁与姬恒复婚之事虽未昭告天下, 但只凭着陛下对襄阳频频降下恩典,这件事便也没能瞒住。 但总有不知内情之人, 座间便有人低声问道:“宁华帝卿何时有了孩儿?” 身旁人耳语几句, “这你就不知了吧。这荣蓁也是好命,本已被流放,谁能想到宁华帝卿腹中竟有了她的骨肉,让陛下屡屡加恩于她。也难得宁华帝卿对她痴心不悔, 两人又复了婚。当涂者升青云, 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庶人。这荣蓁,注定要是前者了。” 那人奇道:“这样的事,的确少见。但如今陛下册封了太女,最受恩宠的还是太女的父族韩家吧。” 身旁人低笑一声,又往韩云锦的座位处望了一眼,那里也是一片寒暄, “你当真觉得陛下宠信韩云锦吗,当初陛下给荣蓁高官厚禄时何其痛快, 没有荣蓁挡着,这韩云锦如今还是吏部侍中,陛下并不放心于她。不如我们边打个赌,我赌最后赢的人是荣蓁。” 一些宗室中人围着姬恒奉承,姬恒笑意疏离,还是德阳帝卿过来替他解了围。 德阳往四周看了看,“荣蓁没过来吗?” 姬恒有些郁卒道:“被皇姐留下了。” 德阳笑了笑,“陛下留她说话,你怎么还一副担忧的模样?难道连陛下也不能放心?” 姬恒无奈,“我只是怕皇姐又要同她说些不该说的话。” 不是所有的帝卿都敢评判姬琬做事的,德阳没有附和他,“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心都在她身上,不会难为她的。” 事实上,姬恒的确多虑了,姬琬只问了荣蓁一些襄阳的事,房州治水有功,后续虽是吴县令在做,但荣蓁还是事无巨细一一禀报,说完公事,姬琬关切了她几句,“难得来京一趟,父后也很惦记阿恒,便在京中多住几日吧。” 荣蓁拱手道:“是,殿下之前因为璇儿还小,一直没能回京。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来,的确应该多住些日子。” 荣蓁变了,不再同之前那般与她谈笑,抛却君臣大防,如今荣蓁做事谨慎,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违拗之处。姬琬不是觉察不出来,相反,她极其敏锐, 姬琬也不知为何,竟有些惆怅,她看了荣蓁一眼,莫名生出些惋惜,惋惜这昔日的君臣之谊。事实上,她本不需如此,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便是荣蓁也不敢有丝毫怨言,但在帝王的面具之下,她也渴望有些寻常人的情意,对阿恒的,对荣蓁的。 姬琬道:“朕之前同你说的,若是想回都城来做官,也是可以的。”她说完又添补一句,“正好,朕也可以常常见到阿恒和璇儿。” 荣蓁笑意淡淡,“陛下,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臣若能在襄阳做好自己分内职责,守护我大周百姓,便是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殿下那里,应该也愿意留在宫中多住些时日。” 姬琬冷哼一声,“罢了,阿恒的心思朕难道还不知吗?怕是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晚宴之前,荣蓁走进麟德殿,无视周遭一些探寻的目光,坐到姬恒身侧,姬恒侧眸望着她,“皇姐她……” 荣蓁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无碍。不多时姬琬和君后以及太女明贤一同进来,众人起身行礼,姬琬平声道:“今日宫宴,也是上元佳节,不必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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