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面面相觑, 王大人更是失态,“这……” 只见秦楚越原本灰暗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笑意, “原来王大人所指的赃物便是这些。” 秦楚越慢慢走到箱子前, 其中一个箱子里是诗书古籍,她拈起一本,漫声道:“这些皆为臣之私物,费了许多心思才得到, 并非什么赃物, 而是送于崔氏的聘礼。还望摄政王明察,还臣清白。” 韩云锦整个人僵在原地,面容陡然变色,难道是秦楚越提前察觉,偷天换日,但只差一步,为何会如此?是何时走漏了风声?抑或是, 没有什么赃物,从来便只是“聘礼”。她微不可察地望向荣蓁, 心里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 荣蓁往箱子上扫了一眼,而后朝着禁卫略一抬手,禁卫便将杨颜带了进来,她一个文人,受了这四十廷杖险些要了命去,神色奄奄,背上的血沾透了衣袍,禁卫将人放在地上,只见她喉间呛出了血沫。 荣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问道:“这可是你那晚见到的箱子?” 杨颜伏在地上,努力抬起头来,待看清眼前之景时,醒转过来,她不可抑制地咳了起来,一边摇着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许多官员的眼神投在王大人身上,王大人慌乱之下急声道:“这定是她所留后手,若真的是聘礼,为何会趁夜送到府里?这般见不得光吗?” 这话倒也有理,而秦楚越却回道: “的确如此。” 王大人愣住,似乎不明白她的话,“什么?” 秦楚越朗声道:“诸位大人皆知,我秦某年过而立,尚未成家,一直盼望寻一位贤良郎君主持中馈。而偶然间,秦某得知前尚书令崔赟嫡孙尚未婚配,故而耗费心力寻了这些宝物提亲,采买的册子可为证明。” 韩云锦终究沉不住气,寻到她话中破绽,问道:“秦大人说这些是聘礼,可这些宝物之昂贵,可是超出了时下的礼俗。何况,除了那些采买册子,又有谁能证明这些真的只是聘礼?” 秦楚越道:“韩相所言极是,下官也实在汗颜,不瞒诸位,其实这些聘礼乃是被崔氏退回的,聘书早已在半月前送到崔府,博陵崔氏一向不牵扯朝廷党争,只要派人前去调查,定能知道臣所言非虚。” 韩云锦党羽言道:“荒谬,简直荒谬,错漏百出,你说崔氏退回了你的聘礼,却未解释这聘礼为何如此丰厚,当下世家大族下聘,恐怕也只有其三成,崔氏又为何入夜退回?” 秦楚越煞有其事道:“不怕诸位大人笑话,其实这两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聘礼丰厚,只因秦某想求娶的乃是崔氏兄弟两人,也是臣色迷心窍,既惦念有个贤良正夫,又盼着能有个绝色郎君相伴,故而听到崔老大人的两个孙子,一个才名远播,一个容貌超群,便斗胆前去提亲,将两位郎君皆奉为正君,不分上下。却差点被崔氏打将出来,崔老大人也被秦某冒失之举气到。秦某深感羞愧,为不辱没崔氏名声,也保全自己这朝廷三品官员的脸面,只将那些聘礼先送到庄子里安置,趁着无人瞧见再偷偷抬回府里。谁知底下人办事不牢靠,又被杨主事看到,便起了误会。” 殿中群臣惊愣住,似乎没想到秦楚越竟还有这番“志向”。可秦楚越行事本就不循常道,更听闻她府中养了许多伶人,夜夜笙歌,这样荒唐的事倒也不是做不出。 ——— 崔赟与其家眷如今住在都城,荣蓁让禁卫取她腰牌,请崔赟入宫。崔赟很快便到了,进殿之 后,看着秦楚越的眼神里难掩愠怒,拂袖冷哼一声,而后跪拜道:“老臣崔赟拜见圣上,拜见摄政王。” 荣蓁平声道:“崔老大人请起,今日本王请崔老大人来此,皆为秦尚书被弹劾受贿一事。她直言殿中这些宝物,是送与崔府的聘礼,可有此事?” 崔赟起身,面无表情道: “摄政王容禀,秦楚越求娶臣嫡孙之事确有,当日她送去的聘书老臣也带了来。” 崔赟从袖中取出聘书,只见这聘书破烂,像是差点便被人撕毁,可见崔赟被此荒唐事气得不轻。崔赟又指着地上的箱子道:“这些东西老臣也见过,她怕老臣不愿接纳,当堂便将这些箱子打开,倒与殿中这些一般无二。只是她所提实在荒谬,老臣当时已断然拒绝,容不下这个无礼的登徒子,一个孙儿也不会嫁于她。” 秦楚越顺杆爬的本事倒是快,道:“既然这些箱子已经验过,又得了崔老大人的证言,臣之清白便可分明了。” 崔赟面色一黑,“哪个与你做的证词,老臣不过是据实而言,免得你日后再来攀惹。” 荣蓁望向文武百官,沉声道:“虽能证明受贿一事子虚乌有,可前两桩罪名却是抵赖不得,你可认下?” 秦楚越跪地道:“臣确有失职之处,愿接受一切处罚。” 今日早朝已经消磨了两个时辰,却只瞧了一场闹剧,谁都知晓那两桩罪名可大可小,这处罚不过是走个过场,果然最后的结果便是秦楚越罚俸一年,小惩大诫。 荣蓁又命秦楚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崔老大人赔罪,秦楚越能屈能伸,躬身向崔赟赔罪,崔赟撇过脸去,并不回应,显然余怒未消。 陆蕴收紧了手中玉笏,没想到峰回路转,秦楚越有惊无险,倒是庆幸自己方才并未多言。 而荣蓁还未来得及宣告对杨颜的处置,便见御史荀姝端正身体,持玉笏言道:“摄政王容禀,既然秦尚书的事暂时已有定论,便请诸位大人听臣一言,臣已写有弹状,仗弹丞相韩云锦,收受官员贿赂、卖官鬻爵、贪没贡品,雇凶杀人、排除异己!” 陆嘉本以为即将散朝,却未曾想到原来今日的热闹这才真正开始,搁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慢慢收紧,盯紧殿中动静。 韩云锦不可置信地看着荀姝,一时竟失了声音,直到察觉所有人的眼神都望向自己,这才道:“荒谬!没想到御史台如今行事这般潦草,滥用手中职权。” 秦楚越轻咳一声,凉声道:“韩相此言差矣,御史台本就有弹劾百官的权力,方才韩相还让臣自证清白,怎么到了韩相这里,便成了御史台的错了?更何况,若是秦某没有记错的话,荀御史与韩相还是同乡吧。常言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怨,这弹劾一事也是如此,臣只觉得荀御史大公无私。空穴来风必有因,眼下也只得委屈韩相了。” 最后几句却是韩云锦今日在朝堂上曾对秦楚越说的话,风水轮流转,秦楚越又将这几句奉还给她。 荣蓁让人将弹状呈了上来,慢慢展开,仔细翻阅,而后道:“罪名颇多,尚需一一查验,更有甚者,牵扯到景帝在位之时。只是这贪没贡品一事,按荀御史所书,乃是在先帝病重时,若真有此事,可称得上是无君无德。” 荀姝道:“回摄政王,此事倒也不难。只需查没韩丞相的宅院,便可清楚。那贡品可在礼单之上,收在太府寺中,找来太府寺丞验得贡品去向,便可知臣所言非虚。” 韩云锦冷笑一声,“好啊,那就让人去本相府上查验,若无这些贡品和你口中所言规矩赃物,荀御史,你可知道自己又是何罪?” 荀姝毫不畏惧她的威胁,“韩相之所以如此笃定府中查不出赃物,乃是因为那些赃物的确不在你府宅里。方才臣已说了,是韩相的宅院,而非特指府宅。韩相多疑善变,自然不会把这样大的把柄留下。诸位大臣不知,数年之前韩相府中曾有一侍,母父双亡,甚得韩相怜爱,可未满一年,韩相便以此人不敬主君之名赶出府去,另送宅院,不再往来。不知情的还以为韩相多情重义,可事实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休弃是假,借此宅院私藏赃物是真。请摄政王下令,立刻将此宅院查抄,并严锁消息,以防打草惊蛇。” 荣蓁眯起眼眸,下令让人前去查抄荀姝所说宅院,又让人将殿中大臣皆请至偏殿歇息,禁卫看管。 韩云锦背上已沁出冷汗,她强自镇定,却也知晓自己怕是躲不过去了,而后望向荀姝,却不知这人为何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即便是给荣蓁的投名状,可荀姝从前替她做了许多事,也逃脱不了干系。 官员们皆被请至偏殿,殿中一时静了下来,却无人在意帘后之人。陆嘉平复着呼吸,将邱霜唤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几句,邱霜闻言睁大眼眸,陆嘉却道:“你只照我所说去做就是了。” 韩府中,韩主君坐立难安,盯紧秦府之人回来传了消息,说是将许多箱子带去了宫里。可过了这么久,早朝还未散去。韩云锦早朝前曾嘱咐过她,若是午时还未归,便是生了变数,可眼见便到午时。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动静,管家带了一人过来,却见是宫中小黄门打扮,韩主君站起身来,只听那小黄门悄声道:“太后让奴来给韩主君传个话,说韩丞相危矣,请韩主君做个准备。” 韩主君面如白纸,登时便站立不住,幸而侍人相扶,那小黄门来不及多言,匆忙告辞,韩主君浑身颤抖,连忙吩咐管家:“快将两位小主子送出城去,要快,再让人去别苑放一把火,里面的人不必留……活口……” 第175章 不配 以往散朝之后, 官员之间多有攀谈,可今日之事足以令朝野震惊,韩云锦虽未定罪, 但从别苑里搜出来的赃物以及现有的罪证来看,她绝无秦楚越的好运气,翻身怕是不能了。文武百官面色各异,纷纷离宫而去。 弹劾秦楚越的王大人官降一阶, 罚俸一年, 而荣蓁对杨颜多有宽纵,只令她闭门反省。 荣蓁虽饶了她, 秦楚越却不会轻易放过,她低下‖身去, 将杨颜的狼狈之状瞧了又瞧, 啧啧道:“杨主事今日大义凛然的模样,秦某着实钦佩。不过你也极不走运,初入官场便被人盯上,被人蛊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以为黑便是黑, 白便是白吗, 这只是旁人想让你看到的罢了。知道自己信任的恩人是这样一副嘴脸,如今心里是何滋味啊?” 杨颜昂起头颅,额上冷汗滴落,艰难道:“这一局秦大人赢了,满朝文武皆知,又何必在意我这样一个人,还要特意来羞辱?” 秦楚越像是听到了可笑之事, “羞辱?你以为我真的在意你的死活吗?不过是摄政王有惜才之心,又不忍见你被愚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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