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姝道:“陛下的态度哪里是我等能看出来的?今日朝中替荣蓁说话的不过两三成,而其余人虽未弹劾,却也皆作壁上观,倒也算是好事。” 韩云锦却只怕夜长梦多,“还是太慢了。”她费尽心思在都城里散布消息,可这些似乎并未真正影响到荣蓁。 荀姝道了句,“此案的关键还在于冯冉身上,若是冯冉能得重判,荣蓁也逃不了干系,不过换而言之,冯冉重判,荣蓁或许也能从中撇清些关系,只看此事如何定性了。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荣蓁可以全身而退的理由,更遑论再回吏部,你只管安心便是。” 韩云锦道:“夜长梦多,不敢瞒姐姐,这些日子我总不能安心,可有些事既然做了,便没有回头的可能,姐姐还要再帮我想些法子。” 荀姝替韩云锦出着主意,“朝中为她出声的虽在少数,但我却总觉得,陛下的心未必不在这少数人那儿。你若是想达成目的,不如琢磨琢磨陛下的心思。” 韩云锦闻言之后若有所思,姬琬的心意?这倒是并不难猜,她自然是向着荣蓁的。 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一早便有人将冯冉告到了衙署,直指其贪赃枉法、谋逆反叛之罪,而告状之人乃是教坊司云轶。 依大周律法,民告官乃越诉,笞五十,若有污告,法同罪。 郑玉得知消息时,云轶已经受过刑,更将其所知写成一纸诉状,签字画押,衙署长官匆匆将此卷宗整理妥当,交于大理寺。而云轶告冯冉谋逆,却也无疑是在暴露他自己的身份,被押进刑部大牢。 郑玉去见荣蓁,将此事说给她听,荣蓁难掩震惊,云轶此举是在玉石俱焚,他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荣蓁道:“陛下必不会轻饶了云轶,不论如何,冯冉都已经无力脱身,云轶实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郑玉看她一眼,“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云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近来民间流言众多,虽于你有损,但倒也算是佐证,若是冯冉定了谋逆之罪,对你的要挟便是别有用心。这样的情形之下,至少不会罚得太重。不过此事,还要看陛下如何打算。” 荣蓁垂眸道:“他实在不必为了我做到这份上,更何况,我也无法偿还他。” 郑玉叹道:“莫说是云轶,便是我,只要能有一丝机会能帮你脱困,我也会奋不顾身的。只是你也要想开一些,云轶虽是为了你,可他这罪却也不是莫须有的。” 荣蓁抓住郑玉的手,道:“我还没有坦然到看别人为我送死的地步,有些事你一定要帮我。你去找姬恒,云轶的事唯有他能解决。云轶若必死,那便以其他身份活下来。” 荣蓁不在府里的这几日,姬恒吃不下睡不好,恩生眼见姬恒消瘦下去,今日连晚膳都未吃下,他看了一眼便觉没有胃口,若再强撑着用些,过后也要吐出来。 郑玉受荣蓁所托来府里一趟,姬恒听了她所说,眼神黯然一瞬,问她,“荣蓁就没有说别的吗?” 郑玉还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眼下对姬恒自然是安抚为上,便替荣蓁扯了谎,“她说在刑部的这几日,无时无刻不想念殿下,说要殿下勿挂念她,她定会早日出来同殿下团聚。” 郑玉本是一片好心,可这样的话落在姬恒耳中,便是错漏百出,姬恒自嘲一笑,原来她真的对自己无话可说,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本宫会想法子留住云轶。” 第087章 残忍 郑玉知道自己言错,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挽救,姬恒问道:“她在里面可还好?” 郑玉不是荣蓁, 不会想着隐瞒来让姬恒安心,道:“她自然是不好的,如今朝中的议论对她很是不利,冯冉的事她无法全然撇清, 朝中人清楚, 荣蓁自己也清楚,眼下是关押, 从木窗里还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可说不定什么时候, 睁眼便不见天日了。其实有些事我不说殿下也能明白, 荣蓁十八岁入仕,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根基,一个年轻人,只两三年的功夫便是朝中三品大员, 多少人嘴上说着恭喜, 心里却恨不得取而代之。更何况朝中那些文官一向自诩清流,觉得荣蓁得到这一切不过是靠着攀龙附凤,若是陛下将荣蓁视为弃子,有多少人乐见她倒下。” 姬恒的眼眸中蒙上忧色,“我最是了解皇姐,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能为她办事, 即便荣蓁再得她欢心,她也不会许荣蓁高位。” 郑玉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嬉笑与玩世不恭, 正色道:“殿下面前,臣本不该妄言。只是臣除了是陛下的臣子,也是荣蓁的至交。说句大不敬的话,荣蓁于陛下也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利器,好一些的结局或许便是束之高阁,坏一些,便只能是折戟沉沙。”她说完,朝姬恒恭恭敬敬行了礼,“我只求帝卿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荣蓁,即便是陛下都已放弃。若不然,即便她不死,经此重创,后半生只怕也再无斗志,那才是真正毁了她。” 前番言语之间或有煽动之意,可郑玉最后这话却绝非夸大,荣蓁本就因为颜家才入朝为官,若是最后落得那样下场,她即便愿赌服输,也难免会心灰意冷。 姬恒无一丝犹豫,道:“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背弃她,我也不会。” 郑玉这才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些日子以来姬恒并没有去刑部看望荣蓁,她只怕二人感情淡薄,如今倒是不得不对姬恒起了敬佩之心,“荣蓁能有殿下这样的夫郎,是她的幸事。” 只是事事并非尽如人意,不过几日功夫,冯冉之罪便已被断定,姬琬下旨革去冯冉户部尚书之位,籍没其家,冯冉本人也要押往刑部大牢,武亭芳奉旨将她“请”出去,冯冉却不甘心,知晓荣蓁便在隔壁,她不断喊着,“荣蓁,你以为你赢了吗?狡兔死,走狗烹,你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哈哈哈,即便我死了,黄泉之下,我也会看着你落个怎样的下场!” 武亭芳皱着眉,让人将冯冉的嘴堵住,“快些带下去吧。” 声音渐渐淡去,荣蓁走到窗边,冯冉既下狱,她恐怕也不会远了。 姬恒让恩生去打听云轶关在何处,丑时,他披着斗篷去了牢里,狱卒退了下去,姬恒停到一所牢房前,里面的人似乎知道有人过来,可却一动不动,姬恒轻声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托付本宫来看你吗?” 里面人这才有了些反应,牢中昏暗,姬恒只见他扶着墙慢慢起身,而他所躺的地方竟是一片干草,锁链声响起,云轶慢慢走过来,似乎扯动一下都痛得厉害,廊中的烛灯照见了他的模样,憔悴不堪,嘴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云轶扶住了牢门,抬头看着姬恒,“殿下可有法子救她了?” 姬恒还记得第一次见云轶的情景,长街上他与荣蓁纠纏着,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却也足以记住他的容貌,如今全无颜色,重伤在身,可即便是这样,他最关心的却还是荣蓁。 姬恒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塞到他的手中,“一瓶是宫中治伤的药膏,颇有奇效。另外一瓶,却是毒药,若是你哪日受不住,便可以服下它,本宫保证你可以无声无息地死去, 没有什么痛苦。” 云轶轻扯嘴角,“难为殿下想得如此细致,那就多谢殿下了。只是人之将死,殿下能否再仁善一些,让我死得安心,荣蓁她到底如何了?” 姬恒并不喜欢从别的男子口中听见荣蓁的名字,只是眼前这人愿意以死来换荣蓁的生,姬恒道:“荣蓁无恙,你可以安心了。” 云轶低笑着,“那便好,那我便安心了。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会是你。” 姬恒无意与他攀谈,“你好自为之吧。”他转身走了出去,牢中幽暗,耳边似乎还有冷风呼啸之声,姬恒扯紧了斗篷,可他刚走出牢中,便有人匆忙来禀道:“殿下,方才那人服毒自尽了。” 姬恒停下脚步,他没想到云轶这么快便做了选择,他方才那句话的含义竟是说临死前见到的人是自己。姬恒侧眸道:“狱中平素死了人如何处置?” 那人正是狱中牢官,道:“回殿下,自是找仵作验过,草席裹尸,丢到乱葬岗上去。” 姬恒道:“他既是中毒身亡,那这毒又是如何而来?” 牢官抬头看了姬恒一眼,却不敢再开口,她若是敢说是姬恒,怕是顷刻间便要丧命。姬恒道:“仵作验尸之后,你们当值之人便不能交差。依你之见,这事如何处置最好?” 那牢官费劲心力,思索一番,道:“便……便不找仵作验看,只说是得了脏病,为防染疾,这才连夜处置了。” 姬恒道:“那便这么办吧。” 刑部大牢半夜将人抬出,恩生早早便接应在路上,将人扶到马车中,从瓷瓶中取出药丸,塞到云轶的口中。一番折腾已近寅时,恩生让人替云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吩咐道:“再过一个时辰城门便会打开,到时候你们带他出城去便是。” 从今夜过后,世间再无云轶此人。 姬琬心情不虞,这几日不仅没有踏足后宫一步,连觉也睡不踏实,今日休沐不用上朝,可姬琬依旧早早醒来,庆云上前扶着她坐起,“才四更天,陛下怎么不多睡会儿了。” 姬琬道:“方才,朕做了个梦。” 庆云这才察觉姬琬额上有着薄汗,用绢帕替姬琬拭着,“陛下,您只是没有睡好。若实在有些不安,不如天亮之后,奴婢将司天监召来,让她为陛下解梦。” 姬琬心有戚戚,道:“朕方才梦见荣蓁和冯冉一起被斩首,她满身是血,却问朕为何不救她。” 庆云也被吓住,“陛下,荣大人此刻还在刑部好好的,并未出事。” 姬琬坐直了身子,“这梦是给朕提了醒,朕一直不舍得处置荣蓁,可拖得越久,变故也会越多。” 庆云道:“陛下的意思是?” 姬琬看着她,“近来朝中越来越多的人弹劾荣蓁,这些都被朕压着,替荣蓁求情的越来越少。昨日朕看了韩云锦呈上来的折子,她倒是劝朕保全荣蓁,朕便召见了她,她同朕说了许多荣蓁的好处,却又说如今让荣蓁避开这些风波才是最好,或流放或贬谪,等风波过去,再找些名义将荣蓁调回京城,这些话却也正好与朕不谋而合。” 庆云没想到昨日韩云锦竟说了这些,她问:“那陛下是打算将荣大人流放还是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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