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明辉堂,他说:“坐下,再陪我说说话。” 沈栀栀点头,见他面色些许沉郁,问道:“可是在宫里遇到了事?” “嗯。” “什么事?” “上次你跟我提到皇上偷偷出宫之事,我派人查了。除了偷偷出宫,私下还有许多荒唐之举,皆是身边的两个内侍撺掇。”裴沅祯不紧不慢道:“今日上午,我命人将那两个内侍杖毙了。” “当然,除了这两个内侍,宫里所有其他人安插\\进去的探子和心怀不轨的恶奴,我皆已杖杀。” “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不想与皇上闹僵。现在皇上长大,即将亲政,自然不能再放任。” 沈栀栀问:“那皇上知道你的用心吗?” 裴沅祯不以为意:“此时他不知,以后总该有明白的一天。” “我倒不这么认为。”沈栀栀说。 裴沅祯抬眼。 就听她继续道:“你做了为他好的事就该让他知道,不然岂不是吃亏?况且你们是舅甥,关系亲厚,就更不该隔着误会。” 裴沅祯动作顿了顿,须臾,扬唇笑起来。 枉他聪明一世,居然也忽视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今日他杖杀宫人,皇上以此跟他闹了通别扭。皇上叛逆,他心底也有气,不屑于跟个孩子解释。 殊不知,如此一来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我知道了。” 裴沅祯点头,伸手过去捏了捏沈栀栀脸颊:“我的栀栀果真聪慧。” . 山洞里。 裴沅瑾和时菊在这住了快半个月,裴沅瑾的伤好了许多,除了每日换药,已经不再起热了。 这日,时菊从溪边打了盆水进来,见裴沅瑾正在收拾东西。 她脚步停下。 “回来了?”裴沅瑾头也未转,径自说:“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些日照顾。” 时菊鼻间酸涩,片刻,沉默地走回去。 她把火堆挑旺了些,架上锅子,如往常一样洗米煮粥。 裴沅瑾继续道:“我会留些钱给你,够你用一辈子,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给你更多。” 时菊没吭声。 “你以后不必跟着我,也不再是我的下属。以前欠我的,这些天也已经还够了。” 裴沅瑾余光瞥过去,见她坐在火堆旁无动于衷地忙活。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我......从此两清。” 时菊缓缓停下。也不知是十一月的天太冷还是怎么,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冷的,浑身都冷。 她又拨了拨火堆,添了几根柴进去。 “你怎么不说话?”裴沅瑾睨她。 “公子想让我说什么?” 裴沅瑾愣了下,轻笑。 是啊,他希望听到什么?自己难不成病糊涂了? “既如此,我走了。”他挎上包袱。 山洞昏暗寂静,脚步声清晰。时菊听见他一步一步离开,身体里也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流失。 她突然喊住他:“公子?” 裴沅瑾在洞口停下。 “公子......”时菊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道:“山水迢迢,公子保重。” 说完,她低下头,泪水落在灰烬里。 . 裴沅瑾走了,下山后联系所有的护卫,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潇洒风流的无瑕公子。 他在客栈歇了一宿,次日一早带护卫们出城。 他打算往北而去,永不回头,也永远不回大曌。 只不过骑马走了半日,他又停下来。 护卫问:“三爷,怎么了?” 裴沅瑾摸了摸腰间,怅然地说:“我好像落东西在山洞里了。” 护卫问:“是何物?属下这便赶回去寻。” 默了默,裴沅瑾摇头:“不必,我亲自去。” 他调转马头,往回赶,似乎那东西真的很重要,速度竟比来时更快。 一行人赶回山洞已经是傍晚,暮色朦胧。 裴沅瑾让护卫等在外面,他自己走进去。 山洞里空空荡荡毫无人影,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站在木床旁呆滞了片刻,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过了会,他转身。 罢了,丢就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他想。 正欲抬脚出去,却见洞口静静地站着个人。 裴沅瑾盯着看了看,紧绷的下颌一松:“你怎么还不走?” 时菊抱着刚洗好的衣裳站在那,愣了会神。 她走进来:“公子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找东西。”裴沅瑾随意翻了翻床上的被褥:“你可见过我的玉佩?” 时菊心底失落:“并没有。” 默了下,裴沅瑾又问:“你为何不离开?” “我能去哪呢?” 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曾经是他的属下时,她将任务当成了生活的寄托。可如今她们已经两清,他再也不需要她做什么。 她也试图离开过,但才走出山洞就发现,天大地大,她居然不知该去哪。 “抬起头来。”裴沅瑾吩咐。 时菊没动。 他索性上前两步,捏起她的下巴。 见她眼里含泪,眸光楚楚,突然轻笑了声:“柳拾意,你就那么喜欢我?” 时菊不语,只落了滴泪下来。 “就算我一无所有也愿意跟着我?” 时菊仍不说话。 裴沅瑾盯了她片刻,倏地狠狠亲过去。
第124章 时菊一愣, 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裴沅瑾在她唇上轻佻地吮了两下,掀眼看她。 他眸色平静却深邃,时菊看不透, 但却明白必定藏着什么东西。 “不是想跟着我吗?”裴沅瑾淡淡道:“既如此, 我给你个机会。” 许是冲击太大,时菊愣怔间,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沅瑾耐心地等了会, 见她并没反抗便当作默认。 他顺势将她拉进怀中,揽着她的腰, 将人压在木床上。 洞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雪, 天色彻底暗下来。而洞内暖意融融,时菊衣衫半解,趴在枕头上,肩背布满细汗。 她不明白事情为何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两刻钟前她分明还在河边洗衣,分明还绝望地想自己恐怕要凄苦孤独余生了,殊料...... 外头的天光昏暗,令她时而清明, 时而迷离。然而迷离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平静。 裴沅瑾许久没跟女人做这种事,他极尽耐心。 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侧脸,不满于她眼里的平静百般捉弄。直到看到她面庞再一次染上春色, 这才邪气地笑起来。 “别忍着。”他说。 时菊脸色绯红, 不吱声。 他伏在她耳边, 低声道:“旁的我不能给你, 不过让你在床上舒服的本事还是有的。” 时菊闭眼, 放任自己坠落深渊。 . 关于立后的事,皇上似乎跟朝臣们拗上了。 尤其针对裴沅祯, 凡是裴沅祯提出的意见皆被皇上驳斥。 这是继皇上抓了裴沅祯的替身后,再一次大剌剌地不给裴沅祯脸面。舅甥俩连续多日呈冷战状态,朝堂上一度鸦雀无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是在为裴沅祯擅自杖杀宫人的事而彻底怒了。 但裴沅祯并不解释过多,一句“祸乱欺君”将乾清殿一半的宫人杖杀,其中还有皇上身边的两个贴身内侍。 裴沅祯去乾清殿跟皇上商议事时,皇上故意让他等在门外许久,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好相劝。 然而裴沅祯素来不愿理会皇上的脾气,见皇上冥顽不灵,索性勒令宗人府举办一场茶宴,邀请各家贵女们入宫吃茶,届时让皇上自己选。 他话中之意便是:“他喜欢哪个选哪个,若选不出来,宗人府挑一个。” 皇上听后当场摔了茶盏。 . 裴府,墨韵堂书房。 安俊良无奈:“皇上果真长大了,连脾性也见长。” 裴沅祯头也不抬:“光长脾气不长脑子。” 这话实属大不敬!若是旁人听见,恐怕会吓得腿软,不过安俊良听得多了便也习惯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安俊良道:“你杖杀他身边的那两个内侍是同他长大的玩伴。” “皇上八岁便失恃失怙,他一个孩子住在偌大的皇宫无人照看,还要学习各种严苛的帝王之术。那两个内侍多年的陪伴令他看重,这也不是坏事,说明皇上是个重感情之人。” “帝王无须重感情,若如此,江山还怎么治理?” “你这人......”安俊良摇头失笑:“还说皇上的性子倔,我看你们都一样。” 他说:“要我说,皇上身边的人被人钻空子跟你也脱不开干系,你这些年若是能多关心皇上一二,他也不至于跟你生分对旁人偏听偏信。” 裴沅祯阅卷宗头也不抬,鼻子里低哼了声,不以为意。 须臾,他又停住:“罢了,你说得也对,这些年我只顾报仇倒是鲜少存眷皇上。” 安俊良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裴沅祯沉吟:“暂时不知。” . 每年冬天,城外城隍庙都会集聚许多难民。尤冰倩会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去城隍庙义诊。 她已经在城隍庙义诊了多日。 “收拾东西吧,”眼见天色暗下来,尤冰倩吩咐婢女:“我们现在回去。” “好。”婢女露秋将最后一包药发放给老人,又嘱咐了些用药事项,然后麻利地拾掇药箱。 收拾好后,两人出门。然而一出门脚步就停下了。 门外,陈良焕站在那。 尤冰倩愣了愣,见他独自牵着马,似乎等了许久。 她问:“陈将军怎么来这了?” 陈良焕笑:“我去医馆听说你在这,就赶来了。” “陈将军找我有何事?” “上次你说我的腿伤需辅以针灸,而营中的针灸大夫请假了,我想请尤姑娘帮我看看。” 但见她面色疲惫,陈良焕赶紧道:“不过今日不急,待你得空再说。” “好。”尤冰倩点头。 迟疑了下,陈良焕问:“你们现在回去?” “嗯,义诊结束,准备回医馆。” “哦。” 见他还没走,尤冰倩问:“陈将军还有事?” “无事,天色晚了,我送你吧。” “不......”必字还未说出口,陈良焕已经翻身上马,尤冰倩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后咽下去。 她福身:“多谢陈将军。” . 车外寒风阵阵,尤冰倩坐在车内,视线清清浅浅地从帘子缝隙飘出去,落在年轻将军的身上。 他坐得笔直,脊背坚\挺宽阔。目不斜视,像真的在专心护送她回家般。 似乎也不怕冷,这么寒的天,衣衫单薄。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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