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与柔嫔搂在一块,可有什么想法?”临春单刀直入地发问。 谢明峥眉头皱得更深:“我几时与那女人搂在一块?” 临春心道自己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他怎么还要否认? “好的,没有搂在一块。所以她都那样了,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譬如说,热血沸腾?浑身燥热?口干舌燥?”临春也不知道寻常男子若是有那种反应应当是什么表现,只能凭借想象猜测。 “她哪样?”谢明峥仿佛油盐不进。 “就……那样啊。”临春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听他这问法,心里已经隐约有答案。看来是没有什么反应,他都把人一脚踹飞了。 柔嫔那样我见犹怜的人儿,谢明峥竟然毫不怜香惜玉,手段如此粗暴。可见,那些传闻果然是真的,他是一个冷面修罗,手段狠辣。 临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见大抵没效果,不禁有些挫败。 谢明峥从她的话语里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想到的办法,便是找个女人引诱自己。 方才她瞧见那不知体统的女人与自己靠近,心中想的竟然只有这件事。 谢明峥有些恼怒:“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我只觉得她吵闹聒噪,扰了我的清净。” 他低头嗅了嗅,不知那女人用了什么胭脂水粉,都熏在了他的衣裳上,一点也不好闻。他嫌恶地皱眉。 临春见他反应剧烈,以为他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反应一事而恼怒,果真男人都好面子。她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的,这种类型的女子不行,还可以试试旁的类型。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四皇兄,你别灰心丧气。” 谢明峥听着她的话,眸中微微泛起些冷意。 他目光落在临春身上,压低声音道:“过来。” 临春慢慢走进来,在他身边停下。她还是害怕谢明峥,所以站得并不近。 她略垂着脑袋,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露出发红的眼尾,看得出来刚刚哭过。谢明峥抬手,指腹抚过她眼尾,道:“哭了?” 临春下意识想反驳,但想到自己每次哭了以后都能被看出来,反驳好像也无用,索性沉默以对。 谢明峥又问:“哭什么?” 临春总不能说自己因为被门槛绊了一跤,所以哭,这听起来也太丢人了。她感觉到晚风吹过裙摆,带着微微的冷意,随便扯谎道:“晚上没吃饱。” 说完,又觉得这理由也很可笑,好像与被门槛绊了一跤半斤八两。 谢明峥哦了声,指向柔嫔方才放下的糕点,“正好。” 临春晚上的确没吃饱,一道菜尝一口,只能说垫垫肚子,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有点饿了。她循着谢明峥指的方向走去,看见了两碟精美的糕点,伸手便拿了一块。 还行,味道挺不错的,虽说比起从前自己宫里的小厨房来说差了些。 临春一连吃了三块,糕点瓷实,她有些噎着了。正巧糕点旁便放着一壶茶水,她自顾自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咳咳咳……”临春咳嗽起来,本以为是茶水,没料到竟然是酒。 她弯腰咳嗽着,一张小脸被酒呛到,皱成一团。 谢明峥两步跨至她身侧,拧眉问:“怎么了?” 柔嫔带着引诱的心思来,带的酒自然也不是单纯的酒。临春一口饮下,当即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眼前的物件都带了重影。 临春一贯酒量不好,谢明峥知道。在生出那样的旖旎心思后,他曾经很不解,为何会如此,为何偏偏是她。他带着不能问出口的疑问,在曾经留在宫内的那段时间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临春很久很久。 最终,心里的疑问也并未得到解答。 后来,他自请去了北境的军营,从此远离了玉京的皇城。但是那场梦,仍旧在继续。 谢明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一边,见她面色绯红,显然已经喝醉。他叹息声落地,叫春风吹散,仿佛温柔不少。 “怎么什么都乱喝?” 临春听在耳中,只觉得诧异不已,她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才会听见谢明峥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她站起身,转向谢明峥,看见谢明峥摇摇晃晃的。 “你怎么站不稳啊?”她歪着头,凑近了些。 她的脸骤然放大,带着些许酒气,又混着她自身的体香,钻入谢明峥心脾。他分明没喝酒,也醉了似的。 谢明峥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应当往后退一步,但他却往前凑了一分。 瞬间与临春呼吸交缠。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热度一点点升高,烘得临春愈发不清醒。她眸光震颤,目光沿着谢明峥的眉头往下,转过一圈。 “……你还挺好看的。”她忽然笑了,伸出手摸了摸谢明峥的脸。 谢明峥抓住她作乱的手,哑声道:“别乱摸,摸了要负责的。” 临春现在成了醉鬼,根本搞不清楚情况,一听这话,笑嘻嘻说:“本公主负得起责!” 说罢,便从他指间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摸上他的脸颊。不止摸上脸颊,甚至从脸颊往旁边,摸到耳垂。她捏了捏谢明峥的耳垂,软软的,有点好玩儿。她笑意更甚。 放过了谢明峥的耳垂,又往下摸上他的脖子。 男人的皮肤没有女人娇嫩,临春摸着,有些奇怪,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后得出结论,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的指尖抚过谢明峥的喉结,忽地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她怎么没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验证自己的猜想,随后摸上谢明峥的喉结。 发现他一直在滚喉结。 “为什么一直在动?”她诧异地问,“真好玩。” 谢明峥呼吸渐有些粗重,一颗心被她搓扁揉圆似的,上上下下,快要被她折磨死了。身体里的野兽叫嚣着,意欲跳出来。 谢明峥吞咽一声,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仿佛引诱一般:“还有更好玩的,阿宝想玩吗?” 临春一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谢明峥叫她阿宝? 阿宝是她的乳名,长大之后,只有母妃才这样叫她。 谢明峥怎么会知道呢? 她睁着茫然的眼,一双眸子里仿佛氤氲着海棠轻愁,又似那江南的烟雨蒙蒙,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谢明峥攥着她指尖的手微微收紧力气,想把自己双手奉上,融化在她手心里。 可是临春却忽然哭起来,将那江南烟雨都化作两行清泪,不住地流。她想到了母妃,母妃待她一向极好,宠溺至极。可是母妃不在了。 谢明峥被她的泪烫到,心顿时有些慌了,“怎么了?” 临春抽噎着:“我……我好想我母妃,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听说父皇叫人把她勒死的,勒死……那么痛……脖子都会断掉……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都疼起来似的,抽抽搭搭说:“你要是要杀我,能不能别掐断脖子。要不给杯毒酒吧?” 谢明峥知道醉鬼是不能讲道理的,无奈地叹息一声。 又听见她哭哭啼啼说:“算了,死就很痛苦,要不,别毒酒了,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谢明峥,我错了。我当年不该打你,其实我当时打完你就后悔了,呜呜呜呜。” 她哭得凶猛,只觉得脑袋更重了,快要撑不住时,靠在了谢明峥胸口。她听见他咚咚咚的心跳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心在跳。 临春带着哭腔问:“我怎么心跳这么快?糕点是不是下毒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抓着谢明峥的手往自己心口摸,想要让他知道。 谢明峥微咬牙,在她耳畔道:“那是我的心跳声,阿宝,我要死了。”
第9章 撞人 临春醒过来的时候,身在两仪殿的罗汉榻上,身上盖着昨日的毯子,以及谢明峥的一件狐白裘大氅。 谢明峥身材高大,他的大氅于临春而言,像一床被子似的,也足够暖和。临春怔了怔,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断在她说自己没吃饱那里。 她记得她喝了那个酒,然后喝醉了…… 再之后的事,就毫无印象了。 临春不由有点忐忑,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平日里一向会注意着,不多喝酒,所以这么久以来,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她记得自己唯一一次喝醉酒,是十三岁那年母妃的生辰宴上,据她的贴身宫女说,她喝醉之后呼呼大睡,并未做什么。 若是她真做了什么惹怒谢明峥的事,她今日也不可能好好躺在这罗汉榻上了,毕竟昨晚他直接把柔嫔踹飞了出去。如此想着,临春将心往肚子里收了收。 她低头,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 谢明峥的衣服。 鬼使神差地,她想到昨天嗅到的谢明峥身上的味道,分明出了汗,却并不显臭,反而有点好闻。 真奇怪。 她想着,将大氅拿起来,仔细嗅了嗅。当真不臭,是昨天闻见的那味道,略浓烈了些。叫临春想起下雪天松枝的味道,冷冽逼人。 有点好闻,她又嗅了嗅。 外间忽然传来脚步声,临春做贼心虚,一把将大氅扔远了些。 她以为会是谢明峥。 但只是两仪殿中伺候的一个宫女,宫女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一旁。 “这是殿下吩咐给您准备的。” 一身宫女的衣服。 宫女又道:“殿下还给你指派了住处,既然你醒了,便随我走吧。” 临春默然,翻身下床,跟着宫女离开两仪殿,去往自己的住处。 出了正殿,再走一段,便至宫女们居住的下房。在宫里,若是等级低的宫女,被分配去御膳房、浣衣局等地方做粗使活计,便得与其他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专门的号舍里。等级高一些的,譬如分配去各宫里的,便随着主子们住在各自宫中的下房。 两仪殿乃天子居所,殿内伺候的人,说好听一些,都是御前伺候的,说出去都比旁人有面子一些,自然这里的下房条件也比寻常宫殿好上不少。 那宫女领着临春至一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殿下说了,日后你便住在这里。” 临春哦了声,推开门,往里面望了望,房间不大,但摆设什么的还好。 那宫女与临春一道进门,将她的东西放下,莞尔道:“我叫雪青,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雪青倒是很亲和,临春点了点头,对她道了声谢。雪青走后,临春自己一个人发了会儿呆。 她想到自己真要开始做谢明峥的宫女,不知为何,有些惆怅。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大起大落,于临春而言,一时难以消化。 不过她生性乐观开朗,很快便从惆怅里调整好情绪。不就是伺候人吗,她虽没做过,但可以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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