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后路,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答应了等太孙百年,梅娘守足孝后就让她回来家里,兴楠啊……”佩准转头看向长子,木然道:“往后妹妹就靠你照顾了。” 佩兴楠点点头,他揽过大哭的母亲抱在怀里,垂下眼不让爷奶和父亲看他那已然发红的眼。 六日后,八月二十八,当日宜婚嫁,宜出行,佩家收到了皇宫里皇帝陛下亲自赐下的赐婚圣旨,当日皇帝派出了礼部侍郎带着上百人亲自上佩家宣旨,从此坊间再无佩家女与东宫太孙的流言蜚语,就是被那不知其中深浅的人提起,也让闻者之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 自长子定下与佩氏女的婚事后,太子妃刘氏精神就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每日一早起来就会亲自去厨房为自己的儿子煎药,亲自端到儿子卫诩的手中。 如此两三天,卫诩恢复了以往跟着武艺师傅白教习的早课,每早起来走出一身汗,莫说吃下的药不吐了,便连饭粥都能多吃半碗。 这日刘氏守着他用过膳,吃过药,想跟他说几句,抬眼一见诩儿头躺在枕头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便止了嘴里的话,悄声起身,打算让宫人把床上的桌子收好,好让他安心睡上片刻。 她将将起身,就听儿子在枕里头喃喃了一句:“母妃,我只闭一会儿眼,不睡,您有事跟儿子说。” 刘氏忙坐下,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睡就是,母妃没什么事。” “不睡,我就闭闭眼睛,”卫诩睁开眼,伸手拉住母亲的手,“也不能真睡着了,睡着了就积食了,到时候又难受。” 刘氏笑道:“姜太医说了,你现在吃的是流食,稍稍打个盹也伤不了胃,不碍事。” 卫诩摇头,话虽如此,可他若偷懒就此躺下,多躺两天,这几天养起来的精神就又要坏了,到时候莫说吃流食不舒服,便是连流食在胃里也留不了半个时辰。 胃一坏,吃进去的药就与穿肠毒药一样,一进口就吐,于他病情丝毫无益。 “您想跟儿子说什么?诩儿想听。”卫诩说着撑着桌子坐了起来,见母亲伸手过来要扶他,他拦了她一下,拦开了她的手。 刘氏坐他一臂之远处,满眼的爱怜,看着他像毛毛虫破茧一样蠕动着,单凭自己一个人就坐了起来,待他坐定,听他喘气喘过后,她温声道:“要喝口水吗?” “劳烦阿娘了。”卫诩坐定,发觉自己此时的精神要比昨日还要好一些,不由有些心喜,朝母亲看去的眼睛也要比往常亮上两分。 刘氏看了更是欢喜,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往他嘴边送,送到一半方醒悟过来,连忙改往他手边送:“你自己来,你自己来。” “是。”卫诩双手恭敬地接过母给他抬的水,小心翼翼送到自己嘴边垂眼去喝,刘氏看着他直立着腰喝水的模样,心中有无尽的欢喜。 也就前面几个日子,她儿倒在床上,呼吸时断时续,为此刘氏灰了半头的发,只差一步等他去了就跟着他去了。 也不过几日,她儿现在已能吃得进去饭,还能不太费力地走动几圈,便连腰都能挺直了,自有他的太孙风范,如今想来如同做梦一样。 那佩家女,果真是个福星,光是与她订下终生,她儿两只脚就都从鬼门关出来了,刘氏如今也是对那进言献策的相师钦佩相信不已。 “母妃,您还没说呢,您想跟儿子说什么?”卫诩放下杯子,又与母亲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佩家的彩礼,你还想添点什么,这是母妃这两日想出来的,你要是还想有添的,只管往上写,母妃给你添上去。”刘氏说着就与身边的宫人道:“你去把我屋里的礼单拿过来。” 第15章 来都来了,少想点事,就当是陪我了。 闻言卫诩摇头,“一切听母妃的安排,有母妃亲自为儿子操劳,儿子放心。” “让你看你就看,”刘氏嗔笑道:“你们小儿女的喜好,母妃岂能都知道?有那落下的你过一眼,回头给补上,你家梅娘也高兴。” 卫诩听着也是高兴,却是忍住了笑摇首道:“我听母妃的。” 卫诩心思细,想的众多,母亲为他的事已是心力交瘁,哪怕只为他少操一点心都是好的,而他的梅娘只要她与他成亲,她想要的,他是扮猪也好装傻子也罢,他自会替她寻来。 “你啊你……”见儿子就是要订亲成亲了,亲事就是他亲自求来的,也没忘了她这个当娘的感受,刘氏欣慰不已,“母妃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小两口感情更好一点。” 毕竟那是个福星。 以前她娘家还想把她侄女送进来,这两年便连提都不提了,妾室们也是一个赛一个地盼着她儿子早死,等着她收她们的儿子立为嫡子。这东宫,甚至整个皇宫,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们母子俩倒下,可不到最后一刻,刘氏绝不咽下那口气,现在有了佩梅娘这个转机,就是把她抬回来供起来,刘氏也绝不会给她一点脸色看。 她和诩儿就两个人,儿媳妇进来了,就是多了一个帮手,背后还多了一个枝多叶茂的佩家当后盾,她没那么傻,去下这么个宝的脸。 不过作作戏,倒是可以作给那些人看看,她那儿媳妇也是个顶顶聪明的,他们娘仨联手,绝对要比之前他们母子二人孤军奋战来得强,刘氏深思着想道。 “母妃?”见母亲说着话就陷入了沉思,卫诩叫了她一声。 刘氏回过神来,笑靥如花,爱怜地摸着其儿的头发说道:“你只管放心,不要多想,梅娘母妃只有喜欢她的份,至于是为什么,你可以去想一想,不要担心那多的。” “孩儿知道了。”如若没有母妃替他谋划,他绝然活不到如今,也娶不到梅娘,自己居然还对母妃起了些小心思,事情虽然被母亲轻描淡写地带过,连说破都不曾,卫诩还是不禁为自己的多虑脸红了。 “没事,母妃也教过,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多想想,想岔了不要紧,总会有对的一条。”刘氏说罢,看着儿子苍白没有血色的脸赶紧补了一句:“但身子要紧,影响了身子就不好了,没有了命,想什么都是空的。” “儿子知道了。” “那就好。” 礼单拿来,刘太子妃还是让儿子过了一遍眼,卫诩什么也没加,太子妃也没走,就着礼单又看了一遍,思来想去,深思熟虑过后又添了两样东西。 是夜,太子来了她宫里,很是难得。 太子近一年来都歇在了他的正英宫,很少出来。 始央宫的皇帝陛下近些年已不近女色,老太子有样学样,这两年都没有新妾进屋了。 父子俩明面看着感情也不深厚,老皇帝也是连正月十五都不进一趟曾被他打入过冷宫的皇后的门,太子心中也是恨极了他的父皇对他的母后的寡情,以及他没成为太子之前那几年对他和他母后的残忍,可老皇帝后来立他成了太子,又亲手带着他治理朝政,还放权让他治着工部与刑部,且说放就放,从不轻易插手他的事情,就为着这份信任和器重,刘氏知道在太子的心里,实则是十分敬重老皇帝的。 始央宫是皇帝陛下的御所,是他开小朝批奏折的地方,始央宫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没去过几次,刘氏身为太子妃,说来外人也不会相信,她连一次都没进去过,便连太子如今也是一个月也只会在小朝的时候有他的事才会过去,一般轻易不会迈入始央宫。 可饶是如此,外界传言父子俩还是跟以往一样父子不和,君王两个人无论大小朝都很少直接说话,平日里除非有要事,皇帝不会找太子,太子也不会凑到其跟前去,可刘氏心中猜测两个人其实早就和好了,且父子俩早已达成了一致的目的,且他们想做的事早已徐徐展开,已经发生在她眼前,只是她不知道具体究竟是什么事。 可自皇帝免了太子的问安,太子这些年也没去问过安,同在一个皇宫,父子俩见的不勤,说话不多,所有人都当他们还跟以前那样,只有刘氏这个自太子卫襄没成太子之前嫁给他的太子妃心下猜测不断,就连这几日太子去始央宫去的勤了一些,明着是为着她求他为他们的儿子求娶佩家女的事,但暗中她心下也在猜他是不是正好就着这个机会借坡下驴,就此借这个机会明着缓和他们父子俩的感情。 刘氏甚至在想,那个想成就一番伟业的冷酷君王快要不行了。 太子一到,就是来得有些奇怪,刘氏心里想的也多,但丝毫没露出脸面来,问过他可曾用过膳了,得了一记摇头,她便道:“那你坐一会儿,我去小厨房简单给你弄点吃的。” “你别去了,让厨房随便弄点。”卫襄道。 “我还是去简单弄点,你去炕上坐坐歇会儿神,我这就来。”皇后还半居在冷宫的那阵,刘氏亲自侍候过婆母和他两三年,那时候他们的家小,婆媳儿子就三个人,许多事都得她亲自来,后来卫襄当了太子,皇后搬出了冷宫,她的日子反而难过了起来。 “湘娘,不用了。” 刘氏回首,淡笑了一记,“你难得来,尝尝我的手艺,往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卫襄心中顿时起了愧疚,发妻对他不止是情深义重那般简单,她对他还有恩情,他对她虽也好,但也仅仅是好而已,不及她对他的退让。 他让她受过诸多委屈。 卫襄目露歉意,“是我来看你的时候少了。” “没有的事,你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氏待他如从前一样,朝他轻轻一福,“那我去了。” 卫襄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前些年他忙于立威,想让他父皇对他刮目相看,就把她放在了一边,就是疏解郁情,找的也是得他眼缘的小姑娘,不想见她一碰面就说内宫那些惹他心烦神厌的事,夫妻感情从此渐渐淡了,近些年他手中治理的国事愈来愈多,屋里虽没再添新人,但也没时间与她重归于好,也就想起的时候才到她房里坐一坐。 卫襄也是到了这几年方才发觉,他骨子里其实跟他以前痛恨万分的那个当君主的父亲一样冷酷无情,对女子没有什么过多的恩爱,再得他心的女子,说放也就放了。 可刘氏到底与他母后和父皇不一样,他与刘氏是共患难过来的,刘氏也从没有对他不起过,其半生在他这里受到的委屈她也只字不提,从来没有跟他闹过一次,她和诩儿还一同为他挡过一次灾,母子俩一同为他险些丧命,她也从来没有拿这事出来说过一次,连外面的人知道的也没有几个,也就他们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其中内情罢了。 她愈是不闹,卫襄愈是惭愧,见刘氏说罢此话静静出了门去,卫襄心里着实不好受了一阵,等到她端来他熟悉的饭菜,卫襄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心口堵得慌,放下筷子刻意放柔了脸色道:“我先和你说会儿话再吃,我们夫妻俩好久没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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