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公公也是惊讶地看着她,佩梅这厢也朝始央宫跟过来的两个太监道:“宫里人手太少,可有公公愿意帮我去御膳房那边去要两只羊半边牛肉一条的猪肉过来?你们是始央宫的人,去要的话,会比我叫我宫里的宫女去要快一点,三将军她们等着吃。” 这下,有公公踏出步来,上前揖手道:“奴婢去罢。” 如今后宫皆由太孙妃打理,便是他们的吃饭用度也是太孙妃在合计,顺着她,也跟顺着大总管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同此前她进始央宫,还得过三关斩六将,如今她进始央宫,说进也就进了。 “那劳烦你了。”佩梅浅浅笑道。 “奴婢份内之事。” 太监领命而去,佩梅便问留下的公公:“您是在凤栖宫帮我看着她们,还是跟太孙与我回一趟始央宫?” “奴婢留下。”留下的太监苦笑不已。 他是想跟着,好歹也看着点将将回来的太孙。 太孙胆太大,在铁马国经营自己的势力,皇城司的人已经在陛下耳边吹过好几趟风了,他们内侍监的人也不堪皇城司的探子们的骚扰,答应了皇城司的人会帮着他们在宫里监督太孙和太孙妃,可宫里人少得可怜,太孙妃还得做木匠的活,他们拿不出几个人出来明日张胆地监督太孙。 且凤栖宫的饭都没人做,前来卫都打秋风的降国遗留都要腾出手来才能收拾,皇城司就盯上太孙了,也不知是哪个王哪个大臣想把太孙这根大苗铲了…… 大仗才完,内斗便马不停蹄跟上了,太监苦笑一声,便帮自己做了选择。 他还是站太孙这边罢。 太孙有太孙妃,还有佩家。 …… 一路上,夫妻二人说了不少话,卫诩抓紧他们身后没人的这点时间,低声跟梅娘把他出门在门的这一年多的种种大事皆一一道明。 他在前去漠北的路上,看了几处易守难攻的山势,几处肥田,几个有志之士,几个想在他身上押注的地方小势力。 佩梅听罢,情不自禁担忧地看着他。 卫诩一转便摇头,“我知,你别担心,我谁也不信,除了兄长,你嫁了我,带着佩家把生死系于了我生死的里面,兄长拿我无法,只能帮我,便是陈无鑫世兄,也只是帮陈家,他信兄长,也是相信兄长能给他和他的陈家带来荣耀与归宿。” 此次漠北大仗,陈家至少能拿下两城的管辖权,新世家的崛起势不可挡,卫国人才太少了,而如今卫国的疆土太大,不分功难以把新打下的江山融化成卫国真正的疆土。 卫家皇室的局势,说来还是凶险万分。 卫家宗族的人心不齐,且因为皇祖父对自家宗族的杀戮与打压,族人对皇祖父的怨恨不满太深,他们就像恨明明权倾天下却不让他们胡作非为的父母一样恨着皇祖父,放他们出去打理新得的天下,他们对皇祖父的叛离之心,比想得势一方的大臣们还要重。 至少大臣们心里还会有忠于明君的想法,而觉得皇帝欠他们的卫家皇室族人,只会一朝得势,联合起来清君侧。 他们眼下已经如是合计了。 且想把他和梅娘先杀掉。 佩梅听到卫家在外的几个王爷已经活动了起来,在铁马时,已有从军的卫家同族子弟陷害了诩儿,而都城皇城司里的卫家皇家子弟也动作频频,从最北到卫都所在的北中原,一路都有人对诩儿下死手,她惊到连路也不敢走了,死抓着卫诩的手,不停转着脑袋,惊恐看着四周。 她仿如惊弓之鸟,卫诩不忍心,却不得不把他回来带回来的危险局势告知与她:“梅娘,我身边有人护着,这个你不要担心,你担心的应是你,皇祖父喜爱你,想把后宫交给你一直如此打理下去,而你在凤栖宫长久呆下去需要身份,你必须是储君妃,皇后,太后,你在,佩家的势力便会一直帮着卫国,禄衣侯想脱身也脱不了,六国铸成的大卫国,终会因你这个把他们系在一起的人成为大卫一国,而不是统一后又分崩离析,大势在你身上,他们想让我死,更想让你死。” 第240章 奴婢遵旨。 为何想让她死? 佩梅摸向了她的肚子,怔怔看向诩儿。 她死,诩儿没有了妻子,没有了后代,佩家的整体势力便会因为没有与诩儿共生死的钮带而散开。 卫国太孙,这位卫国皇帝的废太子生出来的儿子,便会彻底失去抢夺帝位的机会,随她一同死去。 还是一如当年,不是生,便是死啊。 不能慌了。 这几年这般难也过来了,慌甚慌?有何可慌的? 佩梅心口的惊慌沉到底,沉成了一团浊气,被她缓慢吐出,慌气在她的身子里消失,定力在她的五脏六腑中流淌着,她眼睛一沉,主动牵着定下来的诩儿往前走,嘴中不慌不忙道:“没事的,诩儿,没有人能在陛下的后宫掀起风浪。” 掀不起来的,后宫里便是多只老鼠,她也知道,她的底下人也知道。 她用脚踏尽了后宫的每一间屋子,认识这宫中的每一个宫人,她是一个忠心的奴仆,日以继夜地服侍着这座后宫,而后宫这半座皇宫会回赠她的,便是她的安全。 后宫是皇帝的财产,却是她的住所。 谁闯进她的住所,迎接他的,便是刀剑。 她无甚可慌。 卫诩本还想安慰她,却见她在惊慌之后忽又沉着下来,他不知她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笃定,跟着她从容的步伐,他那沉重痛苦的身心,莫名之间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他身后有盾。 梅娘长大了。 她嫁进来是怜他惜他,想助他,她做到了。 天可怜见,老天没有绝他的后路,它派了一个人来救他。 夫妻二人去而复返到了始央宫,佩梅一见到门口的值勤太监,便说明了来意,在太监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去殿内通报?*?后,她便问起了吴公公的身体。 “太医院那边圣医的弟子可去公公房间看他了?这天气也有点凉了,我看这两天夜里风吹得紧,我想着今晚就去给诸位公公们屋子里的炕添把火,您看可成?” 这还只是将将立秋,便连立冬的时候也没到,何来的冷风?无非就是当太监的上了年纪,身上随时皆是冷的,秋天里面穿着棉袄的太监大有人在,往年穿不起的,也多的是生病走了的。 去年太孙妃造下人房,便是住通铺的太监也睡上了炕床,那通气的火灶修在一处,老太监大太监的单房一通上气,大通铺的炕也会接着热起。 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内侍监只走了三个往年重疾在身的太监,比起前些年动不动就死十几二十个的那些冬天,这三个人就跟没死一样。 太监们便住记住了太孙妃。 等到半年前,御膳房也归太孙妃管了,太监的伙食也跟后宫的宫女们一道有了油水,三头两天的也能吃吃下水,十来半个月的还能吃上一顿肉,前几天立秋,他们太监房上下晚上还多吃了一顿油渣面,上了年纪的公公们还得了一块甜芡糕。 后宫不富,太孙妃手上有几个钱,便是小太监们心里都有数,她把钱花在了宫女太监身上,没去讨好哪个贵人,也没去收拢哪个娘娘,后宫的太监们对她也不忠心,却也晓得,只要他们还身在宫中一日,还是让太孙妃当家的好。 这将将立秋,天气还热得很,还能饮冰,她却要为着身上打冷摆子的吴公公起火炕,今日值勤的大太监在心中笑叹一口气,面上温和道:“有太医去瞧大总管了,您烧那个通我们这些老东西住的单间的小灶便好,这天气还热燥着,通铺的那些还受不住,我们身上倒是冷了,劳您的驾。” “我也是这般想的。”佩梅想的便是如此。 能住单间的,皆是上了年纪的,受得住热。 “是了。”大太监说着,往殿里瞧去,心里想陪着她这便往殿内走,可这是陛下的正宫,没有陛下的允准,谁也不能坏规矩,他有心无力,便收回眼,眼光和善地投向太孙,道:“您是回翼和殿住罢?” “是,褚公公。”太孙回道。 “杨小壮没有跟您回来?” “他在铁马帮我办着事,没有回来。” “嗯……”褚姓公公沉吟,看向太孙妃,“太孙要人侍候,您挑人?挑好了便跟我说,我让他们去翼和殿侍候着。” 他把挑太监的权力放到了佩梅手中,佩梅管着太监的吃穿用度,可没有安排他们做事的权力,知道他给脸,是在回报着她挂念吴公公的好意。 今日她能帮吴公公,明日便会帮他。 这世间,活来活去,活的便是一个人情世故。 贵人也好,奴仆也罢,皆是为了活着,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不能因着善意给错了恶人,遭恶人咬了,便觉得这世间处处皆是恶人,处处皆是要咬自己一口的敌人。 人要做的,只是要提高自己的识别力,知道谁是恶人,谁是善人,由此,远离不知回赠善意的恶人,与知回报的善人你来我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后宫再是凶恶,也无非如此。 佩梅便朝褚公公道:“不瞒公公说,凤栖宫还有客,我来见陛下是为了讨要一些赏赐,好去赏大将军带进来的女将们的,等下回去还要待客,许是要等到稍晚一点,我才能想好人,把话递过来,还请您晚上给我行个方便。” 宫里许久不见太孙妃这等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人,便连褚公公,也是口是心非久了,面上戴着厚厚的面具,面具戴得久了,时常还把面具当成了真实的自己,以为自己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善人。 实则,若是他人觉得他善便是好欺,少他的银子,短他的穿衣吃食,到了那时,他心里想的皆是他要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是个不饶人的。 别人占了他便宜,就得还他。 太孙妃历来还得及时,她说晚点便会晚点,晚些时候,许是他还能吃上凤栖宫的一碗肉,一盘糕点,一把花生,小壶烈酒,今天是个好日子,太孙回来还是有好事发生的,褚公公微微一笑,慈眉善目,道:“可。” “劳烦您了,您今日身上可爽利?我听有公公说,您往日一到秋天便会有点小咳嗽。” “小拾八与您说的?” 佩梅轻笑摇头,“大总管与您手下,也就拾八仗着有您们疼爱,敢在我打听的时候与我说道几句了,您可别怪他。” “去年冬天养得好,跟着吴公公吃了些药,今年身上轻快许多了,往年这时候我就咳起来了,今年没咳。” “那您还是要少喝点酒,不过药酒喝喝也无妨。” 凤栖宫里有去年澜圣医做主为太孙妃下料泡制的三大坛药酒,宫里人在泡制的时候就惦记上了,褚公公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她这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他今晚的酒稳了,圣医的酒啊,是仙酒,他心生愉悦,躬身愉快道:“谢殿下挂念关心,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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