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意外的是,院子里被她吃过果子的柿子树与石榴树还留着,树上系着红绳,意为礼敬树神。后院是大片竹林,墙角种植者驱蚊的药草,是个清凉安静的好地方。 “右边怎么有些空旷?”拂衣注意到右后院空着一块地方:“这里修成练箭场或是武场,边上再种些颜色艳丽的花,感觉刚刚合适。” “殿下箭术如何?” “略懂些皮毛。”岁庭衡问:“云姑娘喜欢什么花?” “开得好看的臣女都喜欢。”拂衣弯腰把一株被人踩歪的花摁回土里:“但是臣女觉得殿下应该喜欢种雅致高洁的花。” “为何?”岁庭衡见拂衣摁回去的小花又倒了下去,掀起衣袍准备给它重新挖坑种回去。 “有才学的人,都比较喜欢梅兰竹菊这些嘛。”拂衣拔下发间的一根鎏金玫瑰钗,递给岁庭衡,示意他用这个挖坑。 “那是其他文人,我跟云姑娘一样。”看到这支递到面前的玫瑰钗,岁庭衡把它握在掌心:“花就是花,是文人强行给它们赋予了不存在的品格。” 坑挖好,拂衣把花放进坑里,用土埋好它的根,在土上拍了拍:“这下应该不会倒了。” 岁庭衡笑了笑,掏出手帕把玫瑰钗擦得干干净净:“你手上有泥土,我帮你插上吧。” “好啊。”拂衣把头凑到岁庭衡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青丝,岁庭衡轻轻叹息一声,换了块干净的手帕,把钗尾包裹住,隔着手帕把发钗帮拂衣插了回去。 “殿下手也弄脏了?”察觉到岁庭衡小心翼翼没有碰到自己的头发,拂衣道:“早知道我就自己挖,这样只会弄脏一个人的手。” “可能是因为我也想为救它出一份力。”岁庭衡把手背在身后,“以后只要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它是我们一起救回来的。” “这株花叫什么名字?” 岁庭衡沉默片刻:“不知道。” 拂衣怕他尴尬,立刻开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殿下亲手种下的小花。” “是我们一起种的花。” 拂衣拿眼角余光偷偷瞅岁庭衡,真看不出来,皇子殿下有时候还挺幼稚。 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擅长见风使舵的纨绔。 “对,我们一起种的花。” “去内室看看。”岁庭衡率先走在前面,手里还捏着那块包裹过发钗的手帕。 “好的呢。”拂衣拍了拍手上的泥沙,小碎步跟上。 整修后的宸玺宫房间比以前宽敞,屋里放着各色珍宝摆件,拂衣怀疑皇帝把所有好东西都塞到了宸玺宫里。 各个院落还没有题字取名,空白牌匾已经挂上,全是金丝楠木制成。 金丝楠木,唯帝王与太子可用。 拂衣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皇上想提前加封太子? 先帝那老登不得人心,皇上如果想提前加封太子,也许能成。 皇上膝下仅有一子,早立太子是件好事。规矩这种东西,只该用在合适的地方。只是不知道,皇上该以怎样的借口跟朝臣提这件事? “这里是殿下的书房?”拂衣把跨进门的脚收回来。书房是重要的地方,她是外臣之女,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岁庭衡站在屋内对门外的拂衣点了点头:“进来瞧瞧。” “多谢殿下。”拂衣跨进书房,发现这间书房与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巨大的花窗糊着透明的窗纱,离花窗很近的地方摆着软榻,躺在这里看话本一定很舒适。 软榻不远处是精致的摇椅与秋千,足以坐下两三个人,旁边的落地万宝架放各色零嘴刚刚好。 桌案摆在靠墙的位置,桌上的玉笔玲珑可爱,连笔头都雕刻着吉祥花纹图案。 两边书架上放着一些书,拂衣随意瞅了瞅,看到上面有京城最受欢迎的话本。 玉珠帘把书房隔成了两半,另一边就比较像读书人的书房模样,密密麻麻的书架,数不清的书籍,香炉棋盘等物依次摆放,拂衣看过两眼就不再感兴趣。 伸手撩起珠帘,玉珠声音清脆,拂衣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可能是皇子为未来皇子妃精心准备的地方,所以才会出现软榻、摇椅、秋千与话本。 再偷偷看了眼书架,好多她没看过的话本,离开京城的这三年,她错过的实在太多。 “这里有云姑娘喜欢的书?”岁庭衡掀开珠帘走到书架旁,干净修长的手指拂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话本:“这些都是近三年京城出的一些话本子,我不爱看这些,你要是喜欢,就全部带回去。” “全部?”拂衣干咳一声:“殿下,您这……不是为未来皇子妃准备的?” “与云姑娘结识前,我没有交好的女子,更不知道未来皇子妃是谁。”岁庭衡轻轻击掌,内侍进来把这些话本装进盒子,等着拂衣把它们带走:“如果你不要它们,它们就只能放在这里蒙尘。” “臣女谢殿下赏赐。”眼见话本装了满满几大盒,拂衣嘴角疯狂上扬,这世上还有比岁庭衡更好的皇子吗? 没有,绝对没有。 秋霜与夏雨见小姐两手空空进的宸玺宫,出来时身后跟着几个捧着木盒的内侍,眼睛都瞪大了。 皇子还没搬进宸玺宫,小姐您怎么先薅上了? 莫闻走到岁庭衡身边,小声道:“殿下,陆太傅有事求见。” “殿下,时辰不早,臣女先告退。”拂衣开口请辞。 “莫闻,你送云姑娘出宫。”岁庭衡朝拂衣的方向走了一步,立刻又停了下来:“前两日皇庄进贡的新鲜瓜果,给云姑娘带些回去。” 拂衣行礼谢恩:“多谢殿下的赏赐。” 皇子殿下也比陛下大方。 宫中内侍见到拂衣身后跟着一长串捧着盒子的人,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云姑娘受先帝看重,几乎每次出宫都有很多赏赐。有些是先帝给的,有些是想要讨好云姑娘的妃嫔赠的。 “莫闻。”拂衣看到远处禁卫军带着一长队男女出宫,好奇问:“那些是什么人?” “回郡君,那些是进宫十年以上的宫女与太监。”莫闻答道:“皇后娘娘心善,特恩准他们出宫,若是不愿归家者,可以去长宁行宫伺候老太妃们。” “娘娘大善。” 趁着这次机会把宫中原本势力清除干净,从此以后宫中大小事务就以皇后娘娘喜怒为准则。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娘娘忍到现在才出手,已经给足了这些人的颜面。 “云姑娘,云姑娘!”一个宫女冲开禁卫军的围堵,跑到拂衣面前跪下,抱着她的脚哭求:“奴婢曾经伺候过您,求您帮奴婢给姑姑说说情,奴婢不想去长宁行宫,求姑娘救救奴婢。” “你是祥坤宫的人?”拂衣对这个宫女有几分印象,是曾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姑娘您还记得奴婢?”宫女朝拂衣拼命磕头:“求您看在往日与祥坤宫的情分上,救救奴婢吧。” 此言一出,秋霜与夏雨的面色变得难看。 当着这么多内侍与禁卫军的面,频频提及小姐与祥坤宫的情分,究竟是想小姐帮着求情,还是想让皇上猜忌小姐、猜忌云家? 拂衣低头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说着祥坤宫以前对自己有多好的宫女,不气反笑。 时隔三年,终于又有人把宫斗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居然还有一点点怀念。 “既然你伺候过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小气记仇?”拂衣把脚从宫女怀里拔出来:“当年曾贵妃给先皇吹枕边风,害我们云家被发配充州的仇,我还记着呢。” 先帝那老登不仅好色还沉迷丹药,在宫里养了一群“修行高人”,曾贵妃与这些“高人”勾结,把许多与她作对的朝臣都赶出了京。 “贵妃娘娘做的事,你为什么要恨王爷?难道王爷以前对你的好,你全都忘了?云拂衣,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为什么不去死?!” “你们想我死,”拂衣歪着头笑,“我偏要好好活着,活着给每个想要我死的人添堵,碍你们的眼,坏你们的事。是不是很气,哎~气就对了。” “云拂衣,你不得好……” 莫闻上前按住宫女,利索地堵住她的嘴:“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他招手让禁卫军把宫女拖走,连连向拂衣作揖:“郡君不要动怒,云家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陛下与殿下不会听信这种小人胡言。” 宫女被堵着嘴拖下去,她看向拂衣的眼神中,满是强烈的恨意。 “多谢公公。”拂衣与宫女双目对视,不闪不避,甚至还笑得更加灿烂。 这个笑刺激了宫女,她瞪大眼睛,恨不能扑到拂衣跟前咬死她。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身为朝臣之女得到王爷偏爱,不仅不愿意帮王爷夺得帝位,还在王爷落魄之时落井下石,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老天爷怎么能让她活下来? 她为什么不死在悬崖下,被豺狼啃食尸骨,反而回来伤王爷的心?! “恨果然比爱还要浓烈。”拂衣感慨:“瞧瞧,两个禁卫军才能按住她,劲儿真大,可见她对我的心意是多么真挚。” 夏雨与秋霜:“……” 您少说两句吧,好怕对方变成鬼都不愿意放过您。 死? 拂衣冷笑,她好不容易忍着一身断骨的痛苦活下来,谁也别想让她死。 什么狗屁过往情分,她只知道浑身痛得恨不能了结自己时的狼狈与煎熬。 皇子宫内殿。 “殿下。”莫闻走进内殿,躬身对岁庭衡道:“云郡君已经回家。只是在宫门口时,发生了些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岁庭衡放下手中的信件,抬头看着莫闻。 莫闻把宫门口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听到宫女责骂拂衣为何要活着回来时,岁庭衡捏皱手中的信纸:“胡言乱语!” 他站起身:“给我备马……” “罢了。” 他闭目许久,把汹涌的情绪全部压在心底:“云郡君善良乖巧,深得母后喜爱,赐珍珠两匣、金钗八对、贡缎十匹、良驹一匹、良弓两把;赏云尚书紫袍两件、云纹靴两双;赏柳夫人玉如意一把,老参一盒;赏云家郎君文房四宝。” “殿下。”莫闻犹豫道:“小的担心此举会惹人非议。” “云尚书忠君爱国,宁王生母旧婢却在宫门诅咒云郡君。我身为晚辈,不便指责长辈,亦不忍良臣受辱。”岁庭衡面无表情:“宁王府内侍在宫中指责皇婶管家不严这件事,记得转告给皇婶,别纵容成奴大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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