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咔嚓——” 第三支箭紧追不舍,在即将刺穿虞清光眉心的前一秒,从中斜劈开第二支箭,将其打歪掉落。 虞清光先是听到耳边传来断枝的声响,而后便觉颊边一股风掠过,箭支钉入墙内,箭羽疯狂摆尾震颤。 虞清光睁开眼,侧身看过去,便见头上的城墙上多了支箭,那箭支足足没入一半。 月光下,箭羽外端的银色弯月刻痕熠熠生辉,晃得她眼疼。 虞清光又看过去,仍旧是一片雾气,什么都瞧不见。 高塔上,翟星霁将弓扔落在地。 许是射箭时用脱了力,又像是太过慌乱还未缓和过来,他的指尖隐隐作颤。 即便是隔着如此之远,他仍旧看清了那抹挡在鄢容跟前的白色身影。 那么坚决,坚定,又义无反顾。 翟星霁靠在墙上,抬头望月,任由大片的雪花落在自己的脸上、身上。 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同虞清光说的话,那日他语气斩钉截铁,更带着一股傲慢。 ——你不会为了鄢容去死。 翟星霁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喉中发紧。 他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第99章 黔州被攻陷,鄢容带着人进到城中后,发现城内并无多少兵卒。 加上翟应,整个黔州翟家的人细数下来也不过才千人。 鄢容还寻思这黔州怎么就这么容易攻陷,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黔州是否失手为次要,翟星霁的目的是自己。 在城门下和翟应对峙时,鄢容便已觉出不对来,只是当时见到虞清光后,乱了心神,自然也无暇在去细想别的。 翟应以虞清光要挟他也不过只是个幌子,若是能用虞清光换取虎符,自然是赚了。但无论能不能拿到虎符,与翟星霁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翟星霁能都杀了他。 从一开始,翟星霁便躲在了暗处,只为找准机会射杀他。 那穿过他肩头的一箭可见杀意之重。 他从来都知翟星霁的箭术好,可他并未真正在外人面展现出来,即便是围猎时,也不见他凌厉的箭意。 若非不是虞清光挡在他跟前,恐怕他早就成了翟星霁的箭下亡魂。 思及此,鄢容心里猛地一揪。 那晚他看着逼近的箭,自己却无力去挡,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肝俱颤,比四年前那场大火更让他慌乱无措,他甚至以为要再一次失去虞清光了。 可又等他回过神来后,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暖意。 即便是自己和虞清光已经成婚,可他始终觉得虞清光对自己的感情过分淡然,甚至还会有股子难以触摸的疏离。 虞清光的脾气其实并不坏,他起初只觉得自己琢磨不透,可如今回过神来再想才知,那时他并不能确定虞清光对自己的态度。 模糊不定的、若即若离,让他总是再想要靠近时却又胆怯的态度,才是根本原因。 他不能确定虞清光爱他,因此不能确定虞清光是否能够包容他,或是,纵容他。他只能察言观色,密切的去在乎虞清光的举动,更是生怕自己惹恼了虞清光。 在此前,他从未想过,虞清光会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住一切。 于是当他看到虞清光站在自己面前时,他总是心颤,无措,同样的,心底也多了一抹释然。 他终于确定了虞清光的心意。 此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无措、小心翼翼。 即便是挨了这一箭,他也甘之如饴。 而虞清光,在过了攻城那夜后,大病了一场。 她几乎在雪天冻了整整一个时辰,即便是裹了披风,回到屋中后,那衣裳也冻的硬邦邦的,连她的肌肤都冰凉无比,泛着青色。 当晚,虞清光便害了风寒,一直到了第二日早上,才消了热。 虞清光一连好几日都在床上躺着,鄢容怕她冷,往床上摆了三五个手炉,有暖手的,有暖脚的,还有怀里抱着的。 屋中也点着炭,屋中暖洋洋的,全然不见冬日的冷意。 只等虞清光大好了,鄢容这才放她出了屋子。 因尚在病中,鄢容并未带着虞清光离开黔州,虞清光身子好利索后,便去了严祯的院子里,鄢容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彼时黔州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一点瞧不出几日前才被攻破了城门。 想来翟星霁也不曾告知百姓战士,也不至于将大家闹得人心晃晃。 想到翟星霁,虞清光心神稍稍一愣。 她想起了那夜的箭。 虽然没见到翟星霁,可她却知道那箭是翟星霁射的。 那箭支尾端的银色月牙刻痕,她见翟星霁戴过一模一样的耳珰,而这刻痕,除了翟星霁,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 翟星霁是想杀了鄢容。 可为什么她挡了第二箭后,第三箭却又将其射开了? 思及此,虞清光又突然想到鄢容肩上的伤。 她记得那箭穿过鄢容的肩膀,溅出了许多的血。 虞清光转头看向鄢容,少年一身玄衣,鬓发高束,见她看过来,下意识的扬了扬唇:“怎么了?” “你肩上的伤如何了?可好利索了?” 鄢容没想到虞清光猛地看向他就是为了问这个,他垂眸一笑,小声道:“好多了,只是若是用起力来,还是会有些痛。” 虞清光听他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抓着的便是他伤到的那条手臂,便连忙换了位置,走在另一侧,拽住了他。 “那我拉另一侧。” 鄢容笑了笑,反手握住了虞清光的手:“你说要去见一个小姑娘?” 虞清光点点头:“嗯,这几日我都是和她住在一起,是她一直在照顾我,走之前我想来看看她。” 严祯的院子倒也不算偏,两个人走过两个巷子,便到了门前。 虞清光并未直接推门,而是规矩的敲了敲门:“团团,你在家吗?” 团团是严祯的小名。 院中立刻便有人扬声回应:“来了来了。” 不是严祯,是个成年女子的声音,虞清光听着还觉得莫名有些耳熟。 随着一阵细碎的跑步声,大门被拉开,女子连忙道:“团团跟她好朋友出去玩了,你找她——” 还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女子愣住了。 虞清光更是瞪大了眼,她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几番辨认,确定自己没认错后,才吃惊开口:“雪凝?” 上次一别,已有六七个月之久。 雪凝与先前相比,虽然褪去了那副华裳,但模样并未变化多少,甚至模样比之前更为明艳。 她眼里泛着光,更多了一丝鲜活。 雪凝回过神后,又惊又喜,想要抬手去拉虞清光,看到自己湿漉漉的手,又缩了回去。 她将手在围裙上快速擦了擦,领着虞清光进了院中:“虞姑娘,快里面请。” 鄢容不认识雪凝,见虞清光跟她这般熟络却也不问,默默的跟着两人进了院子。 雪凝给虞清光和鄢容一人道了一杯茶:“团团出去跟她朋友玩儿了,许是到了饭点才能回来,姑娘若是着急见她,我上街叫她回来。” 虞清光连忙摇头,拦住她:“不用了,我在这等她回来吧,雪凝你也坐。” 雪凝闻言便在虞清光对面坐下。 虞清光惊叹道:“真是好巧,我没想到,团团口里说的姐姐竟是你。” 雪凝跟着笑:“不瞒姑娘说,那日我离京后,收了姑娘送的盘缠,却是被一伙山贼盯上了,她们抢了我的金银,还要打我的注意。我趁夜逃走滚下山,是团团采药时救了我,我见她孤身一人,年纪又小,我便留了下来,与她做了个姐妹,也好能够照料她。” 虞清光听的先是一愣,后又觉得十分合理。 严祯人小鬼大,虽说年纪小了些,但说话做事都十分透彻,是个极好的孩子。 严祯救了雪凝后,雪凝便留了下来。她跟着严祯学习辨认草药,后来姐妹俩便分工明确,搭着伙过日子,倒也十分惬意。 虞清光停了心中宽慰,可却也不太理解:“可你先前走时,不是说了要回家么?怎么却留在了黔州。” 即便是天大的救命之恩,确实也没道理能让雪凝留下来。 雪凝被问的一愣,面露难色,一时也接不上话。 虞清光见她有难言之隐,当即便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找个话题岔开,一抬头便瞧见了鄢容。 说这会儿话,虞清光才想起鄢容也跟在身边,她连忙向雪凝介绍:“这是誉王府的二公子,鄢容。” 雪凝也是袖月楼的头牌,在京中待过不少日子,虽说先前被翟星霁常年买下,从不接客,但鄢容此人名号极响,很难没听过。 鄢容是皇帝亲信,后离官员犯事,什么抄家啊,押人啊,都是鄢容持节来办,他本人也是高调行事,犹如阎王一般,让人见了生畏,可骗他又长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因此这名声在帝京便及其的大。 雪凝对鄢容唯一的印象便是抄家,他乍一听还以为鄢容也是来此办案,心中一慌,起身想要福礼,“民女惶恐,不知是大人。” 虞清光连忙打断她:“雪凝,他今日是陪我来的,我只是来看看团团,你快做下来,何须这般拘礼?” 雪凝闻言松了口气,坐回了凳子,可刚一坐下,却又是一愣,视线在虞清光和鄢容身上流转一番,问了句:“那虞姑娘和鄢二公子……” 话还没说完,虞清光抢先一步解释道:“我与他已经成婚了。” 虞清光也没有避讳雪凝:“这几日翟星霁将我困在你家中,是团团照顾的我,我明日要走了,因此特地过来看看团团。”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对着雪凝打开:“我这里没什么东西,只有这对耳珰和一支簪花,也不算太珍贵,想特地送给团团。你作为她的姐姐,便代团团收下吧。” 虞清光说到翟星霁时,雪凝眸子明显一闪,连忙敛下了眸。纵然不过一瞬,却仍然被虞清光捕捉到了。 但她并没有去问。 论起翟星霁与雪凝的渊源,自然是比她和雪凝之间要更深的多。 她能理解雪凝作为一个艺妓,翟星霁为她包场却从不出面意味着什么,那是属于雪凝的私事,她无权过问。 雪凝看着虞清光递过来的盒子,本想接下,可一想虞清光送的人是严祯,纵然严祯喊她一声姐姐,她也无权替严祯做决定,便又收回手:“虞姑娘,这东西还是等团团回来,你亲自给她吧。” 虞清光点了点头:“也好。” 正说着,外头的门被推开,严祯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纸扎的小风筝。 “我回来了。”她一路小跑到堂屋,见到虞清光,面色一喜,走到了虞清光跟前:“姐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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