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不闹,依旧乐呵呵道:“女郎是在等刚才那个郎君?” 元芷摇了摇头,将碎银递给老人:“没有,我只是想吹吹风。打扰了您收摊,这是兔儿灯的银两。” 老人摆了摆手:“一个花灯,值当不了这么多银两。” 元芷不再说话,固执的将碎银递给老人。 光影逐渐暗下去,树叶簌簌作响。 花灯却仍放于原地,盈盈的闪着光芒。 少年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看向老人:“太翁,我有点瞌睡了。” 他抬眼望着零星几个人的街巷,又看向站于一旁的元芷,轻声嘟囔句:“这下真的,没几个人了啊。” 老人倒是不瞌睡,到了他这个年龄的人,大多都睡不了太多的觉。 老人编着花灯,头也没抬,温和道:“阿离,你要是想睡,就先进院里吧。” 阿离摇了摇头,忍着满眼的泪,又打了个呵欠:“太翁,我还是等着你吧。” 树影笼在地面上,轻轻的晃动起来。阿离又翻坐在墙头看着他的太翁正在编制的花灯。 老人手上仍编着花灯,他望向一旁的元芷,问道:“女郎,那位郎君兴许有什么事情耽误住了。” 微鼾声从墙头上传来,树影垂落在地面上,光影浮在花灯上,形成片光斑。 元芷垂头看着老人熟练编制花灯的样子,嗓音放得很轻,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会老人的话: “太翁。战场的士兵被长剑刺中的那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外面战火纷乱,里面又安静平淡。 老人轻轻叹了声:“他们的身后,是成片上万的家。” “他们吧,大概是想守护他们的家吧。” 话一落地,两人都不再说话。 唯有竹篾被削薄的声响隐隐传来。 元芷看着老人熟练的动作,忽而想起未眠编花灯笨手笨脚的模样。 他梳发总是梳得极好,却编制花灯的时候,又慢又笨。指节也被割出好几个口子,才将花灯编制好。 老人看她俯首看过来,以为她感兴趣,动作放缓了点:“女郎,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元芷迟疑的点了点头,她捏起竹篾小心的编纂着:“我以前学过一点的。” “唉,总是做点事分点神,才能渡过这漫长的黑夜。” 月光浮在街巷的一角。 马蹄声落在寂静无人的街巷上,枝桠被凛风吹得簌簌作响,拍打在坐于墙头的阿离。 坐在墙头的阿离迷糊的揉了揉眼睛,嘟囔一句:“太翁,女郎,你们怎么还不睡啊。” 周围寂静无声,阿离吓了一跳,连忙挣开了眼睛。 通体黑亮的骏马落步在他家的摊前。 身着玄黑衣袍的郎君站于花灯面前,他的面孔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眉目间的秾丽被尚未消散的肃杀取代。 他沉沉的站着,似是把出鞘的长剑。 而他的长睫又不断的晃动着,阿离心里猜想着,这人好像有些紧张。 血腥味顺着风飘散在空中。 阿离终于听见这人开口说了句话,他的喉结滚了滚:“…阿芷…” 那面容清冷昳丽的女郎抬眸看着他,眸光似是晶莹滑过但又开始的垂下头,倏地站了起来,扑到郎君的怀里。 那郎君身子似乎一僵,想要推开那女郎,又似乎想要抱紧那女郎。 阿离想,他怎么又想抱又不想抱啊。 阿离想,这人还真有些奇怪。 那郎君刚刚还如同出鞘的长剑,现在,长剑似乎又进了剑鞘内。 李巍的指节发紧,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元芷紧抓着他的衣袍,似是有些害怕。 他的手落在元芷的后背,轻声哄她:“我没事,我回来了。” “我身上脏,你别靠太近。” 元芷没说话,她的手仍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裳。 他的话带了些遗憾:“我本来还想带你看花灯。” 李巍的怀中带着凛冽的寒气和浅淡的血腥味,压下了他身上原本清冽的雪松味。 元芷却又抓紧了些他的衣裳,嗓音平淡无波:“没事的,花灯还没落幕。” 李巍却能感受到她浑身的颤抖,她好像在哭。李巍的心间发颤,他拉开了自己和元芷的距离,微俯身看她,轻轻道:“怎么哭了啊。” 他抬手准备给她擦泪,又发觉手上刚染过血,指节蜷缩了下,又停顿在半空中。 元芷将面颊贴到他的手上,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指节颤了下。 她眸光似是水光,又转瞬消失:“我没哭。” 李巍垂眸看她,泪水灼烧在他的指节上,他的嗓音放得很轻:“嗯。我作证,你没哭。” 明月落于云层中,花灯映出的光影落在街巷上。那郎君的影子忽而折叠了下,一半在地面另一半垂在摊前。 他半跪了起来。 阿离有些震惊的望着这一幕。 李巍仰面朝她笑着,眉眼隽秀又干净,他从胸前的衣裳里拿出朵山茶花。 山茶花的花瓣舒展着,没受过丝毫破损,还尚有露珠留在它的花叶上。 这郎君衣裳狼藉,而这花怎么没一点事啊。 阿离困惑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阿芷,我很喜欢你。回去的话,我们再成一次婚,可以吗?” 这属实不好看。 衣裳狼藉的少年人和暗夜里冷寂的街巷,可偏偏他的瞳孔清亮,眉眼坚定又认真。 元芷抬手捏住花枝,嗓音很轻,眉眼弯弯:“我也很喜欢你。” 建元一年,宣帝御驾亲征,攻破敌军。北蛮成为南朝附属之国,宣帝带领众将士,班师回朝。 层层叠叠绣着金丝的帷幕垂落在床榻边,透着窗棂能隐约看见少女乌黑的发鬓和洁白的颈项。 一截秸秆透过窗棂,袅袅的白烟映进宫殿中。半响,窗棂被轻轻的打开,身着宫女服的侍女轻撩起帷幕,抬手捏住少女的脖颈,准备带她离开。 长剑却抵于侍女的脖颈处,她身上大汗淋漓,衣裳贴到身子上。 身后有人沉冷的声音响起:“几位皇叔,来皇宫,倒不和子言说一声啊。” 宫殿门却忽而大开。 原本宿在王府的皇子被暗卫毫不手软的扔在地面。 大皇子挣扎了下,瞳孔在看向李巍时,目露震惊,唇瓣颤抖着,似乎说不出来话。 李巍这信纸扔在几位皇叔的面上,拉着旁边的椅凳坐了下去,勾唇笑道:“大皇叔似乎在好奇朕为何没有死在路上?” 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敲在椅子上,长睫垂落在他的面上。 有一瞬间,大皇子以为面前的人,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恶狼。
第65章 心疼 ◎心疼我啊。◎ 李巍又抬眸看向三皇子, 勾唇笑了下,眉目带了些纯粹的兴味:“三皇叔平常也不见得在皇祖父面前逛一逛啊。” 他的长剑横在三皇子的脖颈处,锋利的剑面擦出几抹血丝,三皇子面露惊恐的往后退。李巍看他的表现, 没什么兴趣的将长剑扔在原地, 兴趣缺缺道: “你们想在我回上京的路上, 埋伏我并杀了我?” “让我想想啊, 你们也没这么大的能力, 能埋伏到我。” 指节敲在椅面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响起。 他俯身勾唇笑了下, 又面无表情起来:“贬为庶人。” 三皇子蓦然睁大了双眼,他的声音似乎淬着毒:“李巍, 你无缘无故的把我贬为庶人。” “无缘无故?”李巍摩挲着这四个字,冲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的人, 刚才想干什么?” 他的面容沉寂下去,又冷又狠:“想抓阿芷干什么?要挟我?” 李巍的话语冷了下去,他的长剑掠过三皇子的脖颈,刺入三皇子的胸口,碾转两下。 元芷来到宫殿门口, 看着地面上的血,皱了下眉,看向李巍。 李巍似是才触到元芷的身影,他的手抖了下,剑柄从他的手中脱落,砸响地面。 他眸中的嗜血被茫然取代, 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无辜又无措:“阿芷。” 三皇子因失血过多彻底昏了过去。 大皇子瞳孔张大, 他恶狠狠道:“李巍,我诅咒你,你以后孤寡一世。你真如同父皇一模一样,自私自利、恶毒……”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刚进殿的女郎手持剑柄,指向他。 大皇子的身子一僵,触到女郎又冷又狠的视线,下意识的想到她在城墙上直接杀了李巍的舅舅这件事。 “你没资格说他。” 大皇子身子颤了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巍的指节蜷缩了下,看向元芷,下意识的露出个笑,喊道:“阿芷。” 元芷将视线扫过宫殿内的场景,已大概猜了七七八八,又看向李巍的面容,她实在不忍心在外人扫他面子,轻声“嗯”了句。 李巍见状赶忙牵住她的指节,跟着她准备离开此处。 旁边的侍卫拱手行礼:“陛下……” 元芷见状挣开李巍的手,抬眸看他:“你先处理事情吧。” 她顿了下:“若不想我听……” 她话音还没落地,李巍忙将她按在椅面上,冲她弯唇笑道:“本来太晚了,所以才没告知你。” 宫内的侍卫已见怪不怪的低眉顺眼的垂下头。 大皇子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李巍这番做法,简直丢他们皇室的脸。 李巍没了和他们说话的心情,丢下句:“将两位皇子贬为庶人。” 殿门被关闭,宫殿内彻底静了下去,宫殿外却隐隐的传来大皇子的谩骂声。 李巍垂眸看向元芷,指节讨好的牵住元芷的指节,晃了晃:“下次不会瞒着你了,好不好?阿芷。” 他们三日前便早于大军赶回了洛北。 元芷“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朝堂上风云诡谲。 以三皇子为派的势力率先发出质疑——文平帝是如何死的?文平帝并不喜欢几位皇子,是以,很少让他们进宫面圣。 他又热衷于吃金丹,但又不让上京出现道观,方术就多居于宫中的道观。 他生病时,不爱让子女嫔妃过来服侍,一人去宫中特意修建的道观。 这次,文平帝就暴毙于宫中的道观。 圣旨又是贸然出现在长喜手里的,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动了手脚? 文平帝早年选道长入宫,李巍在里面安插过线人,此道长更是深受文平帝的信任。 证据一摆,三皇子可焉了。 三皇子虽没办法,但他手下有能臣谋士。 大皇子也蹦哒起来,其中有些底蕴的家族也暗中的观察起来。 元芷和李巍并没有管。 南朝腐朽多年,他们只有把水搅混,才能彻底将其一网打尽。 他们早回来这三天,就是暗中将所搜集的情报归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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