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和老军医苦劝不得,只好由他去。 “我这是着急为殿下分忧,可不是胡闹,你休要胡言。”陆允安一面指使亲兵重新去拿套云水碧的袍服,一面为自己辩解。 亲兵已懒得同他争执,敷衍地连应了三声是,无奈地按照这位的指示去取了他要的衣服。 “这金冠配不了这身衣裳。”陆允安左看右看,思索再三,道:“换那支竹纹玉簪。” 好不容易束好了发,又支使人再去取新得的那块玉。 终于装扮完之后,陆允安对着盛着清水的盆,仔仔细细地端详了许久,忽而叹道:“可惜——没有脂粉。” 因为背上的刑伤,他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眼下已有了青黑。要是能弄点胭脂水粉,遮一遮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亲兵:“……”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这哪还是他的参军,分明是哪家阁楼里跑出来的娇小姐吧。 作为下属,他实在不好当面顶撞自己的上司,只能沉痛低头,暗自思索:待会儿是不是要去找个道士买张符? 参军这一定是中邪了! “赵二?赵二!”陆允安忍着疼踢了他一脚,斥道:“你发什么愣呢?” 赵二讷讷谢罪,“参军,您说。” 陆允安矜持地瞥了他一眼,问:“你说,我与殿下新收的那个男宠,谁更美?” “啊?”赵二目瞪口呆,堪称大逆不道地伸手摸了摸自家上司的额头,喃喃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陆允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提腿,再踹了他一脚。 赵二立马谄笑着抱拳,“参军,你这是说什么话?那男宠就算再漂亮,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哪能与您比呢?” 陆允安稍稍满意了些,但心里还是嫉妒得要死——就这几天的功夫,那狐媚子都直接住进殿下的军帐了! 陆允安心中愤愤,咬牙切齿地到了一众军官议事的地方。因为性子豁达,他在军中的人缘一向不错。此刻等在帐篷里的众人见他神色阴沉,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前些日子被罚的事情,纷纷出言宽慰。 陆允安满脸郁郁地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言。周围的人见状本欲再劝,但随着帘子被拉开,召集众人来此议事的正主也进了帐。 “参见殿下。”在座众人纷纷屏息敛声,起身见礼。 “起吧。”楚晏淡声叫起,在上首落座。余光一瞥,却发现前些日子刚被罚过的陆允安,也参加了此次议事。 注意到楚晏的眼神外,陆允安不自觉地坐端正了些,朝她露出一个欢欢喜喜的笑容。 还是这么记吃不记打,活像只正摇着尾巴的小犬。 楚晏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开始与自己的下属们议事。 平阳城早就打下来了,但安抚百姓、清剿残兵、修缮在战争中受损的城墙房屋……这些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况且,战俘营里,还关着一群天天张嘴要饭的废物。 得赶紧和南边的朝廷,拿钱来将这些废物赎回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这些事情的章程敲定。楚晏按照底下人的能力和性子,分别派了任务,然后勉励道:“能顺利拿下平阳,多亏诸位戮力一心,待回到晋宁,孤一定让人大摆宴席,为诸君庆功。” 帐内顿时喜气洋洋,领了差事和没领差事的的军官们,齐齐谢过楚晏,而后告退。 楚晏单独留下几人叮嘱了事宜之后,也起身,准备回自己的营帐里处理公文。 “殿下。”站在帐外等待的陆允安见了楚晏,立马出声行礼。 楚晏脚步微顿,停下来,上上下下地将他审视了一遍,问:“伤养好了?” 殿下的一切都总是让他又喜又怕,正如此刻,单是听到她的声音,后背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可心中,却又控制不住地生出喜悦。 陆允安本欲点头,可又没胆子在她的眼神下撒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恨不得将头低到尘埃里去。 楚晏一嗤,暂时放过这一茬儿,又问:“交给你办的事情,有眉目了?杵在这儿,是还想再吃一顿军棍吗?” 本来,楚晏是念他有伤在身,没想让他办差的。但议事的时候,这厮总一副巴巴的可怜样儿,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楚晏看不过眼,便给他配了个副手,吩咐他安抚百姓、收拢人心。 陆允安低低应是,“属下心中已有了些章程,不知行不行得通,便想……想向殿下拿个主意。” 楚晏不置可否,提脚迈步,见他还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没好气地斥道:“还不跟上?” 陆允安如梦初醒,连忙跟着楚晏进了主帐,满脸殷勤地煮了壶茶,目光游移,道: “楚朝治下时:皇帝软弱,外戚势大,诸贵族为非作歹,而朝廷法度名存实亡,平阳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殿下取得平阳,若能严明法度,清除宵小,百姓必定拍手称快。” “继续说。” “再者,那狗皇帝带着朝廷南下时,大肆在城中搜刮粮草,征集青壮。以至于,如今的平阳城不但缺衣少食,而且多是老弱妇孺,估计挺不过这个冬天。殿下只要稍稍出些粮草施粥赈济,便是救他们于水火,何愁人心不附?如此,也能传扬殿下的仁名。” “不错,倒也不是全无长进。”楚晏赞了一句,柔声问:“允安在找什么?” “在找殿下收进帐里的那个男宠!”陆允安下意识地答完了话,才意识到不对劲,浑身都炸了毛。 在楚晏似笑非笑的眼神下,他乖巧地跪了下来,讪讪地求饶:“殿下……属下背上的伤好像在刚刚撕裂了,您能允我回去换药吗?” “疼?” 陆允安刚想点头,就听见楚晏的反问:“疼怎么会不长记性?” 陆允安忐忑地跪在地上,不敢再还嘴——刚刚那句求饶,已经算得上是恃宠生娇了。 “手。” 陆允安顺从地伸出双手,掌心摊开,平举向上。 下一刻,宽厚的剑鞘便挟风重重敲了下来。 陆允安痛得将下唇都咬出了齿印。他没胆子躲,但手一抖,手掌的高度便降了些许。 楚晏什么也没说,只是打人的右手,默默加了三分力道。 陆允安当即意识到了错处,忍着疼跪直身体,将手举高了些。动作间,又不幸牵动了背上还未痊愈的旧伤——这会儿是真疼了。 他闷哼一声,又很快白着张脸抿紧了唇,祈求殿下能早点消气。 第三下却迟迟没有落下。 陆允安悄悄抬头瞟了一眼,果然看见楚晏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似乎有了点儿隐约的犹豫之色。 他当机立断,立马膝行向前,用泛着红印的手掌小心地扯了扯楚晏的下衣衣摆,见她没有作声,又大着胆子去抱她的大腿,泪眼朦胧地咬着唇,低声道: “殿下,我只是担心那个狐媚子对您心怀不轨、暗藏杀机,要不您先将人交给我审讯两天?我一定不负众望,将他的话顺利套出来!” 楚晏低头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松手。” 陆允安头皮一凛,做足了心理斗争,非但没松手,反而继续争取:“主人……您还不相信我吗?我是您的人,永远都不会背叛您的!” 楚晏冷笑,“这么看来,倒是错怪你了——原来不是私心,是忠心?” “也……也有一点儿私心。”陆允安磕磕绊绊地应:“属下想看看……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然后?” “我可以好好钻研……然后变成殿下喜欢的样子。”青年支支吾吾地说完后,脸和脖子都红了一大片,就连耳垂都漫上了霞色。 楚晏气笑了。 “但凡你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放到文武策论上,你现在也绝不会只是个参军。” “不是乱七八糟的心思。”陆允安极小声地反驳:“我,我只是想……想求主人的垂怜。以往您身边没人就算了,可……可现在您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 这人的眼神是极可怜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堪称大逆不道,“凭什么他可以,我不行?主人,我难道还比不上他吗?” “还真比不上。”别的不说,荀清臣那张脸,确实是她平生见过的最蛊惑人心的脸。 陆允安一哽。 楚晏已懒得同他多言,将手中的剑扔在一旁,用眼神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凉凉道:“你这双手,是不想再要了吗?” 陆允安伤心地垂着脑袋,像个斗败的蟋蟀。 “混账东西。”楚晏的耐心已经告罄,要不是今日念他有伤,高低得亲自动手将人狠削一顿,“原想着你及了冠,能稳重些。现在看来,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允安的眼泪在眶里直打转,手垂在两侧,委委屈屈地看着腰间佩的羊脂玉佩——这果然是殿下送的及冠礼物。 “滚出去。”楚晏深深吸了口气,严厉地警告道:“手上的差事要是办不好,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待在军中了。” 没有人敢将这句话当成一句戏言。 陆允安行了礼,马不停蹄地出了军帐。 楚晏一口气哽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罕见地生了两分憋屈,连带着看案上放的公文,也有几分不顺眼。 亲兵战战兢兢地提出建议,“殿下午后还有事要忙,不若……现在,先小憩片刻吧。” 楚晏从善如流地点了头,穿过曲曲折折的屏风,进了内室。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后,蜷缩在地上的人便不自觉地崩紧了身体。平心而论,在被锁在楚晏军帐里的这几天,她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太过过分的事情。 可只要一见到她,无论是额头上还是胸口上的伤口,都会像针蛰了一样。她的气息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无时无刻不悬在头顶——而荀清臣并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要落下来。 听到对方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息后,楚晏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她在原地站定,轻轻笑了笑,唤道: “青奴,过来。” 他手上和脚上的镣铐都没摘,脖子上还新加了个连接锁链的颈环。那锁链细而长,由精铁制成,一端钉在楚晏的床下,另一端则系在荀清臣的脖子上。 只要走起路来,总是免不了叮当作响。 “好慢啊。”楚晏看着他起身,慢慢拖着沉重的镣铐迈开步子,不满地扯了扯手边的锁链,引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等人终于到了近前,楚晏气定神闲地张开手臂吩咐;“替我更衣。” 荀清臣已经习惯了她的戏弄,也习惯了她如逗弄阿猫阿狗一般的语气,依言上前跪下,抬手为她取下腰间悬着的一应佩饰,接着又站起来,垂眸为她解了腰带,脱下外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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