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少将情绪写在脸上, 但一想到有人每晚与言俏俏共处一室,心里便有些吃味,脸色明显黑了两分。 “我让人做两套新的寝衣送来。” 言俏俏一愣,扯着略短的衣摆,犹豫片刻:“……好。” 梁九溪有些意外。 几次接触,她分明都怕他怕得要命,宛如面对洪水猛兽一般。 怎么今夜这么乖,乖乖地认错、乖乖地让他揉脸、让他系衣带。 他心思本来就不干净,言俏俏又不是不知道,先前还又哭又推阻的。 眼下却连他送的贴身衣物都肯收了。 梁九溪眸色深了深,映着窗外浓厚的夜色,让人有些看不懂。 他说:“可是做新衣裳需要量尺寸。” 言俏俏眨了眨眼,信以为真:“现在就要量吗?” “对。” 她便一声不吭地掀开被子,冲他张开双臂,毫无警惕地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身子,甚至歪了下头去看他的手:“可是……你是不是没带软尺呀?” 梁九溪哑然片刻,顿了顿,大掌扶住她的腰,而后缓缓握住。 她腰很细,两下便能量个大概。 只最开始触碰时有些痒意,言俏俏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之后便没有躲过。 甚至低下头,认真地看着男人手上的动作。 梁九溪不必多想就能猜出她如此信任自己的理由。 虽不知具体是哪里被她怀疑,但言俏俏的观察力向来出众,只要多接触几次,认出他是早晚的事。 他闭了下眼,内心挣扎。 他又何尝不想与她相认,但四面八方的眼睛太过阴毒,他自己不怕,却怕她被人盯上。 梁九溪不敢赌。 大掌离开女子腰肢往上,顺着纤薄的背摸到她藏在乌发下的后颈。 而后微微用力,稍显强硬地压着她上半身往前倾。 言俏俏虽觉得奇怪,但还是温顺地低下头:“量好了吗?” 谁知沉默了一阵,头顶传来的声音却带着毫无温度的戏谑:“今夜这么乖……这是把朕当成谁了?你那个竹马?” 言俏俏怔住,想抬头却挣不脱后颈的手。 细细一想,陛下此前从未在她面前自称过“朕”。 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忙伸手抓住对方宽大的袖口,愣愣地道:“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 言俏俏手指紧了紧,蹙起眉尖不说话。 可声音明明是一样的,虽语气很冷。 个子也差不多,只是更健壮些。 见她沉默,梁九溪退开两步,缓缓将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最后却仍剩一角被她紧紧拽住。 言俏俏不肯撒手,所幸终于能抬起头来了,便直直地望着他面具后的眼,一字一顿道:“你就是小九。” 梁九溪默了默,似乎哂笑一声:“到底要怎么你才肯信你认错了?” “除非……”她立即从床榻上站起,却没料到双腿好似灌了水般沉重发软,一个没站住,重新摔坐在被褥上。 虽不疼,眼前却一阵晕眩。 梁九溪只觉袖口一重,在她摔倒时下意识去扶,却生生止住手。 言俏俏用力眨了下眼,还以为是自个儿起身一急便头晕的老毛病犯了。 她急急仰头道:“除非你摘了面具让我看。” 闻言,他竟真的将手指搭在面具下方边缘,作势要揭开,幽幽道:“给你看倒是可以,但若真是你认错了,又该如何?” 言俏俏纠结咬唇,太阳穴不合时宜地刺疼起来。 她胆子是极小的,尤其在吉安伯府寄人篱下了两三年,做事更是谨慎小心。 梁九溪以为吓唬住了,心里既轻松又沉重,只能怪他自作自受。 可正要放下手,却听见她磕磕巴巴地小声道:“如、如果错了,那可以惩罚我,打、打板子也可以……” 言俏俏其实害怕得心都在颤抖,哪怕有那么一丁点认错的可能性,对她来说都无异于身处悬崖边。 但种种迹象,她真的感觉他就是小九。 梁九溪道:“你想好了,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言俏俏鼓足勇气,却只能发出一截气音:“嗯……” 他也并未食言,再次退开几步,手指探向面具边缘,而后缓缓掀开。 言俏俏不自觉前倾身子,目光专注而期待地落在他脸上。 薄唇上是鼻,再往上露出的则是眉眼,直至藏在面具后的整张脸都暴露在烛光之中。 言俏俏眼底的微光却忽地熄灭了,呆呆地说不出话。 男人那张脸清俊至极,眼角眉梢都透着股清风明月似的温润气。 可小九的容貌与风月无关,比这要舒朗俊逸得多,更像沉默疏离又冷傲的远山。 梁九溪胸口内翻江倒海一般,几乎捏碎指间面具,面上语气却毫无波澜,甚至轻笑道:“如何?朕当真与你那位竹马生得那样相似?” 相似?一点也不相似。 言俏俏神色怔愣,看看他手里的面具,又看看他的脸,一时觉得像梦一样。 怎么会认错? “亲眼看过,总信了?” 言俏俏抿着唇不作声,眼角却渐渐变红。 梁九溪挪开眼,几乎麻木的手指动了动,想要重新戴上面具。 可才抬起手,原本好好坐在床上的人便忽然冲了过来。 言俏俏顾不上双腿的不适,跌跌撞撞地朝男人扑过去。 戏都做到这里了,梁九溪应该躲开的,管她是会摔倒还是受伤。 但他停在原地,低低叹了口气,任她一头撞入自己怀中。 言俏俏很轻,撞人并不疼,反而觉得被她贴着的胸膛泛起痒意, 言俏俏再开口时,都带着浓重的哭腔,不死心地道:“我知道你会易容,你骗不了我。” 梁九溪比她高许多,手臂环住女子肩膀,贪婪地往怀里按了按,心中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他许久没这样抱过小青梅了。 言俏俏生怕他要跑似的,手直接去扒他的衣襟,胡乱地扯了一通。 巴掌小脸上一双杏眼通红,泛着润泽的水光,却死死咬住唇瓣,不要那眼泪掉下来。 梁九溪在接住她的那一刻早就败下阵来,知道她想看什么,便抓住她毫无章法的手,自个儿去解衣袍。 眼睛却直直凝视着她艳若芙蓉的脸:“你想看什么,我可以给你看。” “但是。”他道,“言俏俏,你要对我负责,后面的路再危险,那也是你自己选的,不许离开我,答应吗?” 言俏俏心神一动,眼底亮起细细碎碎的光,与他对视,哽咽道:“小九?” 梁九溪解开了玄色衣袍,却用手掌压住,低声道:“你还没回答我。” 她忙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男人手一松,衣袍松松垮垮地坠落,露出一小片宽厚胸膛和肩膀。 言俏俏睁大眼睛寻找,鼻尖都几乎抵达他胸膛上,却只能看到一点隐藏在衣裳下的红,似是胎记。 正想多看一些,却被对方捏住了脸,引着她往右肩看去—— 右肩上,赫然是一枚牙印状的旧疤。 梁九溪问:“认得吗?” 言俏俏自然认得出,这是她十二岁时咬的。 她瞬间红了耳尖,心虚地撇开眼,装作去扒他剩下的衣服:“我……我再看看这个胎记……” 梁九溪却制止了她,重新拉上衣袍,好笑道:“非要今天就看光么?” 言俏俏本也不是非看不可,却被他说得似乎很急色一样,立即收了手。 半晌,她又抬眼,有些恍惚地问:“小九,真的是你吗?” 梁九溪摸了摸她的头发,既做了决定,他倒也不会后悔。 只是想起此后的路,不知有多少凶险。 ——“是我。”
第27章 坦白 虽然早已笃定他就是小九, 但亲耳听见对方的回答, 言俏俏心里仍是一阵难言的震颤。 她仰着头,眼里还有未干的泪光,委屈得哽咽了一声:“我就说吧,明明就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小青梅的眼神令梁九溪心头一软, 心疼地道:“是我不好。” 言俏俏眼眶酸涩, 心里安稳了,却更加忍不住泪水, 抽泣着说:“你一直没有消息,我真的很担心。” “我怕你在路上出事,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可没想到你已经入京了, 还当了皇帝。”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不想再跟我好了吗?可我一直在等你。” 她一边说, 眼泪一边滚滚往下落,心底积攒许久的委屈一下子如洪水般将人淹没。 梁九溪心里抽抽地疼起来, 红着眼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不认你, 言俏俏, 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别哭了。” 他反复地安慰怀中低低抽泣的女子, 一遍遍地不厌其烦。 终究是他太自以为是,他以为保持距离就是对言俏俏最好的保护,如同分别的这两三年, 却忘了, 言俏俏也会想念他、担心他。 会在梦到他之后, 一整夜地睡不着。 言俏俏被他搂在怀里, 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感受到久违而熟悉的安全感。 她听着耳边和风细雨般的安抚,听了许久,终于渐渐从情绪中回神。 梁九溪余光瞥见她踩在地上的赤/裸双足,揽在女子肩膀上的手往下挪,而后搂着腰将人打横抱起。 言俏俏没有抗拒,只是偶尔抽泣一声,反而将脑袋靠近男人的胸膛,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 梁九溪一点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小心轻柔得过分。 言俏俏这才有心思抬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其实最初她并没有将陛下与小九联系起来,毕竟这两人身份实在天壤之别。 一个是闻春县卖煎饼的远房表侄,一个是皇族血脉、九五之尊的新帝。 她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 “还在生气吗?”梁九溪丝毫不敢在她跟前摆架子,弯着腰拨开女子被眼泪黏在脸上的几根发丝。 言俏俏本也不是记仇的性子,摇摇头,又有些严肃地说:“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我真的会生气。” “好。”梁九溪松了口气,所幸他的小青梅很好说话。 二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他率先打破安静,问:“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言俏俏吸了吸鼻子,略微思索道:“第一次在翠园遇见的时候,你给了我两颗糖,还让我别哭,你记得吗?” 梁九溪动作一顿:“糖?” “我后来打开看了,是我最喜欢吃的红豆糖。”言俏俏认真道,“除了爹娘他们,就只有小九知道。” 梁九溪这才想起当时步辇里要备干果点心,崔适来问,他对这些没多大兴趣,便随口说了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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