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画面极为温馨,他当时立在一旁,许久都没敢打断母女俩的对话,直到褚母将三碗粥都盛好,摆好了碗筷,他才走了过去。 那小姑娘啊,一张小嘴根本不闲着,又叭叭的给他讲了一遍。 她说她做了个梦。 梦里有位老翁用拂尘一甩,便有只大木箱子出现在她眼前,她很是不解,结果那大木箱子自己打开了,里面金灿灿的光都把她眼睛给刺痛了。 亮堂堂的,都是金子,金豆子。 比她家的黄豆要大上一些,整整一箱,全送给她了,她当时就在想,一粒金豆子或许可以换好多只烧鸡,还可以买好多糕点,这么一大箱金豆子她可以每天花掉一颗,给阿娘裁新衣,给爹爹将他那只破旧的砚台给换了,还要再给自己买只小马驹,她要学习骑术。 还要打首饰呢。 后来,她想要数一数这一箱的金豆子到底有多少颗,若是一天一颗,可以让她用上多久,可她数啊数,数啊数,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没有老翁,也没有大木箱子,更没有金豆子。 她是做了个梦。 小姑娘说到这里时还有些失落,可见梦里是真的兴奋。 顾宴风想到这里,笑了笑,他不妨就做那位老翁,实现她的梦。 —— 今日下早朝后,顾宴风去了理政殿,那时恰逢皇后拖着病体跪在理政殿前,顾宴风从她身旁而过,垂眸而望,皇后面色惨白无一丝血色,眸光与从前相比堪于染了灰,她是那般可怜,跪在那里,因着生病而直不起身,身上只着一件素衣,再不是凤冠华服琳琅金钿,甚至鬓发都未梳平整。 似是心底绝望无光的一具躯体跪在那里,仅仅是躯体。 若她的母家秦国公不倒,徐家不倒,他的儿子被封为东宫储君,又能将万定帝拿捏在手,她的荣华富贵且在后头。 可,她真可怜,不过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大好年华。 顾宴风眸光冷若寒霜,任他会怜惜世间任何一个可怜人,若唯独不会怜惜身侧的妇人,她的三十几岁是该这样的,毕竟他死去的母后还未至而立之年就离开了他。 数十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了,知道那桩秘事的人都已命丧黄泉,也唯有皇后自己心中知晓,顾宴风若想知道,有的是手段让她开口。 可他不想知道了,他不想听眼前这个可悲的人讲她是如何害死了他母后,又是如何害他和他的妹妹,他要让她带着她的那些龌龊事伤心而郁,悲痛而死,整日活在悲伤恐惧之中,看着她的儿子是如何被他折磨至死。 然后待她死去,世人会渐渐忘却曾有她这个皇后存在过,皇家陵园里不会有她的名字,她亦不会与万定帝葬在一处,她所努力争取的一切不过是泡影,她以及她的一切都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顾宴风与皇后眸光相视一瞬,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乞求,她在乞求他放了她儿子,给她儿子留一条生路,顾宴风唇角露出诡异的笑,随后进入那扇皇后没有诏令无法进入的殿门。 只听身后的徐公公劝慰道:“皇后娘娘,陛下说了,您身体如今病着,快些回坤宁宫吧。” 万定帝始终念着多年的情意没有惩治皇后私自出坤宁宫之罪,而是让人好生劝她回去,此次顾堔所行之事,大逆不道,残害手足,妄夺皇权。 甚至连兰嘉都不放过。 万定帝自知这些年亏欠兰嘉与顾宴风的,那日兰嘉又在他面前好生委屈了一番,万定帝大怒,可事后来为五皇子求情的大臣依旧在,且不是往日党羽,而是肯求留顾堔一命。 万定帝自是不会让顾堔死,可一个人在狱中可以是突然病死,也可以是夜间被刺客刺杀,只要有人想要害他,他就一定不能活。 好在,顾宴风亲口答应他,他不会去害顾堔。 至于他要娶谁为东宫太子妃,他说了他几句后,也不再过问。 “她父亲如今一介平民,她的家世不堪为太子妃,礼仪规矩更是不如上京城里那些世家贵女,最重要的她嫁过人,你一国储君,当真要娶一个离妇为太子妃?” “父皇不是不让你娶她,只是,接进东宫做个妾室,若你想,日后待她诞下子嗣可抬她为侧妃,只是太子妃的人选须得从世家贵女中选出。” 万定帝说了这么多,见顾宴风并不回话,只是神色凛然,眸光中坚定了要娶那女子为太子妃,他便也不再说,随他去。
第75章 第 75 章 转眼间, 一日一日的流转,天气愈寒,早些日子黄绿相接的叶片渐渐都更添了微红, 眼瞅着明日便是重阳, 登高会友,把酒言欢, 最是热闹。 一大早, 顾宴风刚用过早膳,正在书房批阅奏折,兰嘉手中抱着一束茱萸蹦蹦跳着就跑来了,还未进殿就轻声唤着:“哥哥, 哥哥——” 陈公公在一旁抬起手指给兰嘉指了指, 示意她太子殿下在书房呢。 兰嘉跟只猫儿似的悄悄应了下,前几日她高声唤着进了殿, 被她哥哥斥责了一顿, 今日虽是依旧蹦的欢快, 却也是轻手轻脚的,还时刻注意着声调。 偷偷摸摸的。 她来到书房,将怀中的茱萸往顾宴风书案上一放:“哥哥, 明日重阳节了, 姑姑邀我们去芳居一起饮菊花酒, 辟邪祟呢,你要不要去?” 顾宴风一边翻着手中折子一边随口回她:“不去。” 兰嘉就知道是这样, 轻叹了声,又往顾宴风身旁的梨檀木地板上一坐, 嗓音幽幽怨怨的:“哥哥, 朝雨姐姐不在, 你整日里就待在这破东宫里哪也不去,你不闷啊?” 顾宴风闻言微微蹙眉,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名字,只要有人提起她,他心中就如蚁虫在爬,丝丝缕缕沁着血肉,满是钻心的想念。 他淡声道:“不好好去准备你大婚的事,整日里往我这里跑什么。” 很嫌弃。 兰嘉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茱萸:“我给你送这个来的。” 说完,见顾宴风抬眸看了一眼,不再理她,兰嘉觉得无趣,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问着:“哥哥,前些日子父皇让你选太子妃,朝雨姐姐是不是不要你了?” 她问的倒是轻松随意,听在顾宴风耳中只觉刺耳,他眉头微蹙,眸光似是透着些许燥气,听得兰嘉又道:“不然都十几日了,怎得连封书信都未给你写。” 顾宴风嗓音淡淡回她:“从上京到临安快则半月,慢则一月,现在不过才刚刚到地方,哪有时间写信。” 他似在告诉兰嘉,又似在告诉自己。 兰嘉若有所思的轻哦了声,随后又嘟囔了句:“不会是我跟朝雨姐姐说你要选太子妃,她心中生你气,故意走的吧,不然怎会走的那般急,我看话本子里都说,生气了是要走的,她定是怕你会去拦她,才给你留了封书信来宽你的心,现在人不一定在不在临安呢。” 顾宴风:…… “你还给她准备了那么多嫁妆,哥哥,朝雨姐姐若是在临安嫁了别人,嫁妆还给吗?” 顾宴风无奈揉了揉眉心:“出去。” 兰嘉知晓嫁妆之事,是因她两月后就要出嫁,去跟长公主讨要嫁妆时,发现了那个紫檀木盒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就以为是她的嫁妆,长公主才跟她说了实情。 她抬眸看了眼顾宴风,站起身来,欲要离开,又回身指了指桌案上的茱萸叮嘱道:“哥哥,你记得让人给你挂起来,辟邪的。” 顾宴风抬眸应了声,兰嘉才乖乖离开。 只是兰嘉离开后,他再不能安心批阅奏折,心中不由在想,她既已到了临安,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给他来信呢? 顾宴风将目光落在面前的茱萸果上,他指腹轻抚红如血滴的茱萸果,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澄亮,就如她的娇.唇,不染而红,在他指腹间轻轻摩动。 他只知她阿娘的忌日是在十月,却不知具体是哪日,想来明日便是九月九,她在临安待上一月就会回来,加上回时的路程他大概还有四十几日才能见到她。 加之前些日子,那便是整整两月有余。 太过难捱。 十日后,顾宴风将城郊马场的事办完后,回到东宫问内侍:“可有人来信?” 内侍恭敬回道:“回殿下,没有。” 顾宴风眸底明显的烦躁,闪过一抹凌厉,早在她离开那日他就给她写了信到临安,若她前几日便到了,给他回了信,此时应该到了东宫。 而他没有收到,定是她根本就没回。 顾宴风又给她去了封书信,走的是官道急信,五日便到,十日后,依旧没有来信,他开始有些急了。 他自不会去信兰嘉说的那什么话本子,她褚朝雨只能是他的,不会逃,也逃不掉,可又二十日过去了,一个多月见不到人也就算了,连封书信也不给回,难免他不会多想,赐婚圣旨早已拟好,他的聘礼,她的嫁妆,一切都准备好,可她这个人却跟消失了一般。 顾宴风又给褚朝雨去了封书信,如今已是九月底,她阿娘的忌日是十月,她若要回来,跟去的侍卫定会提前给他来信。 可匆匆又十日,她未回信,跟在她身边的侍卫也未来信,顾宴风长身玉立站在书案前,随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摔了出去。 惊得立在外殿的陈公公一个哆嗦,这些日子以来,殿下的脾气有些暴躁,在书房侍奉的内侍常常夜间睡着了都还打着颤。 陈公公叹了声,心中暗道,这褚姑娘怎得还不回来?若再不回来,殿下怕是就要杀人了,他垂眸敛首的行了进去,颤巍巍道:“殿下,您消消气。” 他也不知让殿下消得是个什么气。 顾宴风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冷冷道:“给在临安的侍卫去信,让他们将这一个多月的所有事事无巨细的都给孤写出来。” 陈公公急忙回道:“是,殿下。” —— 褚朝雨回到临安已一月有余,这些日子她可忙了,说来她今年二月底才离开的临安去的上京,不过才半年多时间,回到这里,回到这处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好似太过久远,让她亲切的无论看着哪里都觉得欢喜亲切。 胡同里的大婶阿婆都乐吟吟的跟她打招呼,当初都知道她是去上京嫁了人,好奇的够着脑袋瞅她的夫君有没有跟来,可她身边除了她父亲好似没其他人了。 时日久了,街坊邻居见她家四周都有护卫,还专门从京城带了厨子回来,都知道这姑娘的夫君虽是未来,却是上心着呢。 一连好几日,鉴春楼的厨子刘二胖就没闲下来过,褚朝雨让他做了好些糕点果子送给这些曾经帮过她的人,临安城虽然也有味道精美的糕点铺子,可跟京城里的味还是不一样。 褚朝雨也忙活了许久,她临走时,拖隔壁院子的王婶帮忙照看一下院子,将她养的花花草草送给了少时同伴,将家中养的家禽都留给了王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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