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可比她的心诚实多了。 小小惩罚了她一下,谢钦轻轻放开她,去了浴室。 翌日沈瑶醒来时,身边已没了人,俯身一看,如上回那般睡到了谢钦的位置。 所以,这又是将他逼走了。 或许是撞上那等事,她昨夜竟然做了个春梦,梦到她与谢钦口齿交缠难舍难分,她被他吻得几乎身心力竭,就连现在舌尖还有些发麻,这个梦可太真了。 沈瑶昨夜睡得不错,今日起了个大早。 辰时山间云雾缭绕,山顶浮沉在滔滔白浪当中。 待沐浴用了早膳,云雾散开,晨阳万丈。 清早,谢京与四姑娘谢文敏一道来给她请安,谢京像一只放飞的雀鸟,穿着十分鲜艳亮丽,堕马髻上插了一只点翠金钗,额外再系了两根红色绸带,越发活泼可爱。 谢文敏是谢京的堂姑,装扮便稳妥多了,中规中矩。 沈瑶比谢京大两岁,比谢文敏小一岁,三位姑娘年纪相仿,辈分却隔了几代,谢文敏原先有些放不开,见谢京一口一个瑶瑶,她也不好意思喊婶婶,便干脆跟着她喊瑶瑶。 “王妃清早送来请帖,请我们去天羽殿喝茶。” 这是预备着给谢京与李家二公子相看。 推肯定是推不掉的。 谢京摇着沈瑶的胳膊,“你陪我去。” 沈瑶知道她想拿自己当挡箭牌,罢了罢了,左右她谁也不怕得罪,由着性子高兴就好。 “走。” 三人去了正厅,二夫人与大奶奶宁氏在此处调度家务,初来乍到,总有些疏漏之处,二夫人见沈瑶三人要外出拜访,便推着宁氏道, “你也去,王妃那里怠慢不得。” 二夫人肯定是帮着老太太的。 宁氏暗中叫苦,来之前婆母可是耳提面命,生怕她被平南王妃说动,耳根子软应下亲事,大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谢京的庚帖拽在她手里,老太太这厢想定谢京的婚事,还有些难。 宁氏不可能任由女儿出去相亲,最终跟了去。 五奶奶崔氏与三奶奶柳氏一早寻娘家人去了。 至于二房的两个媳妇都没有来,四奶奶许氏因得罪二夫人被彻底冷落,二奶奶周氏则留在家里看顾家务,替二夫人留守后方。 总之,高门大户,地儿不大,水却深得很。 沈瑶当个甩手掌柜,万事不问,万事不管,悠闲地带着晚辈来到天羽殿。 进去时,大殿内坐了不少人,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了戚贵妃与太子妃。 戚贵妃目光一直落在沈瑶身上,甚至带着前所未有的殷切。 大家相互见了礼,依次落座。 戚贵妃指着沈瑶与平南王妃道, “前几日宫宴,我见了六夫人便十分喜欢,世间竟有这么标致的人,我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瞧见。” 平南王妃面上寒暄着,心里却有些犯怵,谁人不知这位戚贵妃眼高于顶,长子被立为太子,她在后宫几乎是颐指气使,就连皇后都得避她锋芒,今日却破天荒与沈瑶低头,叫人摸不着头脑。 平南王妃心里不喜沈瑶,在外人面前却得维护家里弟妹, “我这六弟妹生得好犹在其次,性子大方烂漫,我母亲对她是爱得不得了。” 平南王妃并不想旁人过多赞誉沈瑶的美貌,这不是好事。 戚贵妃立即明白了意思,顺着话头道, “谢夫人大方得体,哪个瞧见了不喜欢?” 戚贵妃在这里寒暄了半日,见沈瑶无动于衷心里不由叫苦。 前两日她宫里消失了两人,那两人恰恰是她与戚家联络的棋子,也是那日给酒里下药的知情者,太子至今一无所知,不可能对她的人下手,皇后一向不管宫务,若是李贵妃作祟,怕是早闹去皇帝那头,几番思量,戚贵妃断定谢钦是幕后主使。 谢钦是沈瑶的夫,如何能不知沈瑶被下了药粉,这桩事闹出去后果不堪想象,戚贵妃不敢跟儿子商量,独独苦撑,实在熬不住了,打算示好沈瑶,以求谢钦收手。 平南王妃今日还有要务,戚贵妃身份尊贵也赶不得,只能陪着笑,殿内气氛一直不尴不尬。 就在这时,殿后奔来一侍女,侍女神色慌张看着王妃,欲言又止,王妃也急了,顾不得戚贵妃在场,低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侍女立即覆在她耳边禀道,“李家二公子与邓家三公子在殿后的角门打起来了。” 平南王妃气了个倒仰。 戚贵妃见她如此,也知是发生大事了,便体贴道,“你快些去忙,我还要去看望陛下,就不叨扰了。” 平南王妃万分愧疚,连连屈膝告罪,“怠慢了娘娘,是我之过,回头请您喝酒赔罪。” 戚贵妃看了一眼沈瑶,朝王妃露出大方一笑,“咱们也算姐妹,何须见外。” 平南王妃这厢送走戚贵妃与太子妃,紧赶着往后院去。 沈瑶等人也跟去看热闹。 至后殿,果然瞧见两位公子面上挂了彩。 一人身着紫衫,生得丰神俊秀,个子也高大一些,眉宇有几分傲气,便是李家二公子李洵。 另一人个子矮壮,眼底含着几分戾气,瞧着不大好对付,便是邓家三公子邓巍,邓巍脸色再难看,瞧见谢京时,总算是缓了下来。 二人不是面颊破了块皮,便是唇角含着血。 那模样竟也滑稽。 谢京捂着嘴低笑。 沈瑶瞪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笑。” 谢京俏眼一飞,“关我什么事,是他们自个儿打起来的,我也只是个看客而已。” 沈瑶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女孩子被人觊觎难道是错,反而要大大方方的才好。 “别管他们了,咱们出去玩。” 谢京早等着她这句话,“我带你去玩。” 两位姑娘手拉手提着裙摆往外溜,平南王妃与宁氏等人正在断案,无暇顾及谢京,谢文敏倒是眼尖瞧见了,不忍她们弃了自个儿,赶忙追了过去, “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从偏殿的角门溜了出来。 谢京来过行宫数次,对这一带熟得很,带着沈瑶与谢文敏,沿着西边的游廊绕去后山,待出了行宫又往东折去一处水泊。 水波往东汇入一条宽阔的河流,水波滔滔一路往京城方向奔腾而去。 “此河一直抵达京城北面的水关,皇宫里的太液池便是发源于此,前方有一水榭,站在水榭可赏万水奔腾之景。”谢京一面介绍,引着二人来到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座四角木亭,平直的木板桥一路延伸至水面,水泊与大河交界的高处,建了一处水榭,似有欢声笑语传来,谢京懊恼道, “被人抢先占了地儿。” 丫鬟将木亭里的木墩垫上锦帕,又将随身携带的果子给摆上。 谢京怕蚊虫,腰间还悬着一驱虫的香草香囊,她来之前制了好几个,给沈瑶与谢文敏一人赠了一个,她亲自替沈瑶系上,瞥见她腰间悬着一小小的竹筒,竹筒成姜黄色有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这是什么?倒是雕得精美。” 这可是沈瑶的宝贝,等闲不叫人瞧,她连忙护着, “没什么,不过是我猎鸟的玩物,别伤了你的手。” 谢京是个聪慧人,瞥见沈瑶面颊害羞,啧啧几声,与谢文敏挤眉弄眼, “我没猜错的话,必定是六叔爷给您的定情之物。” 沈瑶面红耳赤,确实是谢钦所赠,定情却是无稽之谈, “没有的事,好啦,不是带我们来瞧人吗?”沈瑶转移话题, 谢京当即便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很严肃的神情,“再等等。”紧张地额头都在冒汗。 沈瑶与谢文敏均笑了起来。 三人坐着喝茶,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不消片刻,身后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箫声。 “来了来了。”谢京神色激动又害怯,“陛下每回出巡,都要在国子监挑出色弟子随驾,他去年来过,最爱在此处竹林吹箫垂钓,”谢京想了想,起身与沈瑶告罪, “瑶瑶,择日不如撞日,我想见他一面,若他有意求亲,我便鼓起勇气试一试,若是他不愿意,我也死心了。” 沈瑶面露犹豫,谢文敏在一旁劝道,“您就答应她吧,左右您在场,也算得上父母之命,相看相看也无伤大雅。” 这年头流行女子婚前相看,算不得事。 沈瑶定了主意,“我们陪你去。” 谢京道了谢,先一步提着裙摆引路,沈瑶与谢文敏落后她两步,原来水泊往竹林里还凹进去一处,竹林茂密,隐约可见一亭台悬在水面上, 二人踵迹谢京进了林道,穿过竹林便上了亭台后廊,待绕过去,便见拱桥一侧立着一白衣男子。 他长身玉立,背对着沈瑶瞧不清面容,从背影看气质飘逸出尘,颇有几分人间谪仙之气晕。 沈瑶大约是看惯了谢钦那张脸,对着这所谓的美男子不甚有兴趣。 “他是谁?” 谢文敏倒是认出了人来,“他呀...出身如何我不知,只知他是嵩山书院举荐入国子监的魁首,当年在嵩山书院以一己之力舌辩群儒,名声大噪,后来入了京,在鸿福楼做过一首赋,气势浑然,悲天悯人,实在是令人惊艳。” “旁人都说,他有状元之才,明年下场科考,不出意外便是榜首。” 沈瑶抚了抚额,“原来如此,年轻的小姑娘瞧着这种长相俊美,有才华的男子便走不动路。” 谢文敏在一旁轻笑,“说得好像您七老八十似的。”眼见沈瑶要反驳,她连忙哦了一声,“也对,您有了六叔,眼里还能看得上谁?” 沈瑶竟是无话可说。 沈瑶与谢文敏站在廊庑,谢京立在桥下,与那男子隔着五步远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廊后林子里传来一片嗡嗡声,大约是谢家守在那里的婆子丫鬟与人吵了起来,沈瑶待要去瞧,却见一伙人冲出谢家人的包围,来到水阁处,那为首的妇人,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目光一下扫到谢京身上,露出冷笑, “哟,这可是京城名门谢家的大小姐呢,竟是不顾长辈脸面,与男人私会。” 谢京瞬间变了脸,又怒又气,“你胡说什么,我与他不过是偶遇。” 那白衣男子,磊磊落落朝来人施了一礼, “这位夫人,可不兴白口空牙来诬陷人,谢姑娘在此赏景,在下在此垂钓,无意偶遇,何来私会一说?” 那妇人并不吃这一套,她叉着腰道, “你敢说你们俩不识?” 那男子负手而立,含笑回道, “识得,去年皇城司举办诗词歌会,谢姑娘一展才艺,博得帝后赞誉,天下谁人不识?”旋即她朝谢京躬身一礼,郑重道, “是在下唐突,还请姑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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