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如白日初出照,皎若明月舒其光。 只见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以青黛淡扫蛾眉,一泓秋水明眸,睫如鸦羽低垂,身着一袭浓紫微红的宫装,饰带层层叠叠,飘然若神女,暗香浮动。 裙摆之下是一双莲花纹的绣鞋,鞋尖微微翘起,镶嵌着珍珠与翡翠,仿佛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珠光宝气,夺人心神。 她行至皇帝身前,袅娜拜倒,身后拖尾肆意绽放,如那花中名品的魏紫牡丹,凝香秾姿、艳绝翘楚。 “臣妾参见陛下。” 说罢,她抬了眸,不躲不闪,直勾勾地看着皇帝。 他亦垂眸,看着她。 似回到片刻之前,她在他的掌控之中,香汗淋漓,柔弱无骨地屈倒,脸上一片艳丽。 一双眼眸亦是这般看着他,似能滴出水来…… 正是那“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 谢不归面容稍霁,心口哽着的那口气因她一个眼神便散了,低沉道: “你来了。朕有事要问你。” “陛下请问。” “是你给穆王世子下的蛊吗?” 这问题。 就像是在问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你有病吗。 便连景福都紧了紧腮帮子,生生憋住了一口气,偏偏陛下的神情极为严肃,半分不像是在说笑。 “陛下,这……臣妾怎么会给世子下蛊呢?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呀!” 贵妃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眼尾迅速泛红,晶莹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几日,世子的乳娘对世子看管得极为严密,寸步不离,就连喂食都不让臣妾接手,防贼一样防着臣妾,滴水不漏。莫说臣妾压根不通巫蛊之术,便是臣妾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作案的时机呀。请陛下明察。” 说罢,那滴眼泪终于滑落,沿着下巴坠到地上,泪水如那断了线的珍珠,从她发红的眼眶中跌出,扑簌簌落个不停。 “朕并非疑你。” 谢不归声音更低了,抬手,似是想给她擦去眼泪。碍于眼下人多,且片刻之前,二人还在床上吵得不可开交…… 那一只修长的手,便搁在腿上一动不动,手背隐隐凸显出青筋: “只是皇祖母言之凿凿,朕不得不宣你前来,问个究竟。” 太皇太后:“……” “陛下,奴婢有话要说,” 忽然,乳娘的声音响起,她跪趴在地,颤抖道,“奴婢虽尽心尽责,对世子照顾有加,寸步不离,但总有些时候,奴婢不得不离开片刻。或许就在那时,贵妃娘娘寻到了机会,对小世子下手!” “嗯,似乎有些道理,” 谢不归不甚关心地说着,手终于落到芊芊脸上,却未擦去那泪,而是在她滑腻的脸边轻轻抚弄,明明是极不正经的举动,却因那张清冷的脸而让人觉察不出异样。 芊芊忍着男人的触碰,一双眸子直勾勾看向那乳娘,眼里半分情绪也无: “你可知攀咬皇妃,污蔑主子,是何罪名?” 乳娘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调转身子,分别朝着太皇太后、陛下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奴婢确实看到贵妃娘娘在世子中毒前,曾与之单独相处过。” 芊芊听罢,也不急着自证,而是将脑袋轻轻搁在了皇帝的膝头,那流苏沿着她的鬓发,垂到他的指尖,真真是那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陛下……臣妾没有。陛下若是仔细想想,便知她这话漏洞百出。满宫皆知,臣妾与您感情甚笃,恩爱有加。就连片刻前,臣妾都还在尽心尽力地侍奉陛下……” 她刻意说重了“尽心尽力”四个字,如此深夜寂寂,而陛下片刻前确实待在那长门宫,这帝妃独处能做些什么……忍不住叫人浮想联翩…… 这骤然暧昧的气氛并未打断芊芊的思绪,她眸子一转,继续说道: “臣妾今时今日,位至贵妃,地位尊崇,为何要铤而走险,给一个丝毫威胁不到臣妾的孩子下蛊?就因为对另一个女人的嫉妒?未免太可笑了。说句不好听的郑娘子无名无分,小世子亦是其与亡夫所出,臣妾蒙受圣宠,独承雨露,早晚会为陛下诞下皇嗣,何必多此一举,对穆王世子下手,自毁前程?” “想来便是一个蠢出生天的蠢王八都不会如此行事罢……”她懒懒地依偎着皇帝,细白的指尖在皇帝的腿上画起了圈,“可见幕后之人对陛下英明的低估,陷害臣妾之手段的拙劣。” “陛下最知道了,臣妾才不是那种笨蛋,” 她红唇轻启,吐息如兰,隔着布料尽数洒向他,一双眼儿如钩子般望着男人,娇声道: “陛下也相信,臣妾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 谢不归喉结一动。 他捉了她那只作乱的手,眸光深深地凝在她唇珠之上,便是这张嘴叫他又爱又恨。几句是真几句是假,怕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望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词:恃宠而骄。 但若不是陛下纵容,她又如何能这般句句带刺——字字珠玑? 太皇太后的脸色,亦是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如此紧张的时刻,如此肃穆的宫廷,此女竟敢如此,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勾引她的孙儿,如此狐媚如此浪.荡…… 简直是妖孽! 太皇太后忍无可忍: “皇帝,你今日若不处置了她,便是对祖宗不敬,对皇室的背叛!” 皇帝手轻抚了下女子的下巴,指尖摩挲着那片滑腻,淡淡道:“若朕冤枉好人放过真凶。那才是对祖宗的不敬,对皇室的背叛。” 太皇太后一时语塞,不仅是被皇帝坚决维护南照妖孽的态度所震慑,更是被皇帝一反常态的叛逆所激怒,他以为摘掉一个顾家和一个郑家,便能忤逆不孝,与整个宗室抗衡了么?!他不要忘了,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细微的嘤咛声响起。 白露惊喜地扑上前: “娘子,是娘子醒了!” 郑兰漪似乎刚从痛苦的梦境中醒来,乌发披散,唇瓣干燥,脸上还带着汗珠。她环顾四周,第一句话就是: “悠然呢……” “世子,世子还在昏迷……”白露哽咽。 “皇祖母……陛下……” 她像是终于看到了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存在,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却被太皇太后阻止,“令皎,你身子弱只管躺着就是,有什么想说的,说罢,皇祖母替你做主!” 老人脸色和蔼,似乎真是个疼爱孙媳妇的长辈,全然不见当初郑兰漪被挟持时,她让对方去死时的冷酷狠辣。 郑兰漪白着脸,躺在白露的怀里,眼下那滴泪痣都在微微发抖,她声音微弱但坚定: “陛下,臣妾有一个线索,要告诉陛下……” “除了贵妃娘娘,还有一个人,曾经接触过小世子。” 芊芊的心中,猛地一沉。 此言一出,皇帝和太皇太后同时看向了郑兰漪,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如同紧绷的琴弦。 郑兰漪安静了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 “陛下可还记得,那南照使臣,巫大人?” “那日,妾身抱着世子求见陛下,此前巫大人便曾靠近过妾身。甚而,出言讥讽……”她哀伤道,“此事,钦天监项大人可以作证。” 白露亦是道:“陛下,奴婢也可作证!当初陛下在含章殿接见使臣,我家娘子便与那南照使臣打过一次照面。对方不仅出言不逊,问及一些女儿家的私事,还说了奇怪的话……” “那南照奸人辱没娘子,便是辱没穆王殿下,辱没穆王殿下,便是辱没皇室!”白露愤恨道,“许是因娘子不以为意,未曾受他所激,没有给他好脸色……他便怀恨在心,下蛊暗害小世子!” 芊芊脸色一变,忍不住要起身,却被谢不归猛地攥紧了手指,那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捏碎。 她抬眼,撞进一双昳丽的长眸,眼瞳极黑,里面压抑着不明的情绪。 谢不归看她一眼,又缓缓地看向白露,道:“你亲眼见到,巫羡云触碰了穆王世子?” 白露一悚,支支吾吾道:“这,这倒是不曾……” 这时,御医道:“回陛下,这巫蛊之术玄之又玄,便是不必肌肤相亲,隔空下蛊,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到这里,景福深深地低下头去,汗出如浆,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原以为不过是宫闱秘辛,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罢了,却没想到竟会牵扯到——南照使臣! 倘若此事上升到了国.家的层面,性质就严重了,须知道,穆王世子乃是破虏将军唯一存留于世的骨血,破虏将军又是谢晋将军的嫡亲长孙,而谢晋将军身死南照…… 两国之间,仇深似海! 若当真是那南照使臣,对穆王世子下了蛊,意图戕害穆王殿下唯一的血脉……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一旦流传出去,三人成虎,纵是假的,也要成真了。 必然激起破虏将军、乃至谢晋将军麾下旧部的仇恨,而陛下刚因铲除郑家,已经积累了军中太多的负面情绪,如今只差一个引爆的契机! 而世子中蛊的这件事,是否会成为那个引爆的契机…… 局面,是否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到了那时,便不仅仅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隔着烛火,芊芊对上了郑兰漪的目光,看到了在女人虚弱的外表下,那毫不掩饰的邪恶的灵魂, 好一个环环相扣,好一个步步紧逼! 原来郑兰漪做这个局针对的,不止是她,更是兄君,是—— 一整个南照! 谢不归会不会顺水推舟,祸水东引? 或者说谢不归,究竟在这一整件事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在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彻骨的寒意。 她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对手? 难道说从一开始,她就只是这偌大棋盘上,一枚任人操控的棋子,而已吗? 郑兰漪与芊芊无声对视着,忽然别开了目光,身子一颤。 太皇太后突然抬手,让嬷嬷推着摇椅,来到了郑兰漪床前: “莫怕,此事,祖母定会替你做主!” 她一字一句道:“传哀家口谕,郑氏温婉守礼,明睿端方,今特赐为淑妃,赐居芳华宫!我可怜的孩子,怎就这般命苦,亲夫战死,儿子被害,母族受过……在这宫中,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太皇太后一双手颤颤巍巍,又饱含怜爱地将郑兰漪拥进怀中,“孩子,别怕,别怕,你父亲是大魏忠臣,定是小人构陷才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你且宽心,哀家和整个谢家,定会为你做主,为你,和知还的孩儿讨回一个公道!往后,祖母便是你的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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