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微笑,“卫嶙,送一送闻大人。” 卫嶙应是,挑开了帘子,说:“大人请。” 闻嘉煜面上冷静,体面地说:“卫将军伤势重,圣上特意嘱咐多修养,哪里敢劳烦将军送我,还请留步。” 卫嶙只道了句“有劳记挂”,要送他的姿势不曾改变。 闻嘉煜也没多言,接过撑起的帘子,然而一直脚迈过门槛时,又倏地顿住,“今日不见周侍卫。” 卫嶙扬眉,说:“周泯如今在公主跟前当差,今日随公主进宫去了,怎么,闻大人有事找他?”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闻嘉煜说:“前阵子在工部与周侍卫打过几日交道,也算是相识了,便想着提醒一两句,这身边人再亲近,也还是不要轻信为好,仔细让人有机可乘。” 卫嶙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然而没等细问,闻嘉煜已经迈了出去。 能说的都说了,闻嘉煜背对着身后两道视线缓舒出一口气。 李掌柜等在大门外,见他面色郁郁,迎上前问:“怎么,姓裴的没有答应?” “他没明说。”闻嘉煜上了马车,道:“这人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我先前动的那几次手脚只怕碍着他的眼了。” “可……”李掌柜拧起眉头,“那不是也是形势所迫,况且也帮上他了,这人,怎么不分轻重?!” 闻嘉煜叹了声,坐稳了说:“先回去吧,他今天既然肯见我一次,就一定还有下一次,只是这回,咱们得安生等了。” “那武德侯那里如何是好?” “他连圣上都敢胁迫,也不怪落了个满门被屠的下场,眼下出门让人瞧见就是个死,在裴邵那里藏着挺好的。”闻嘉煜扯了扯唇,说:“若非留他还有用,这种蠢才,死一千次也不足惜。” 李掌柜驾了马车,点了点头,又说:“但裴邵万一把事情捅出去,届时许相得知,公子两边都没讨着好,往后岂非危险?我看……咱们挑错人了!一开始倒不如直接找公主,依公主今时今日在圣上跟前的地位,得了她的青睐,做什么不是事半功倍?也不必在这儿与裴邵周旋。” “公主无兵无权,一个不慎连命都难以保全,眼下风光不过是过眼云烟。”闻嘉煜说:“再说,你以为那位公主是有多好说话。” 闻嘉煜想到在工部与程慕宁打交道的几次,忍不住眯了眯眼。 李掌柜自然不知,只说:“可公主与裴邵……不是那种关系?” “嗤。”闻嘉煜笑了,“男欢女爱,玩儿呢。当年以裴邵头上这个裴字,他想留下公主那不是一张嘴的事,裴氏要迎娶公主,圣上敢不答应?可裴邵他当时要真尚了公主,还有今天什么事。那时便如此,真到了逐鹿天下的时候,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闻嘉煜说到这里,脑中晃过一个人影。李掌柜又说了什么,他也不答了,只闭眼小憩起来。 …… 堂间,卫嶙把人送走才回来复话。 裴邵面上不显情绪,只坐在上首尝着茶水,片刻后才说:“你去查查周泯身边那个女子,把人查仔细了。” 卫嶙下意识地应了是,脚下一转,回首惊讶道:“周泯……有人了?” 裴邵掀眸看了他一眼,“同吃同住,你不知道?” 卫嶙自知失察,轻咳了一声说:“这就去。” 然他这边刚一转身,就撞上𝒸𝓎了前来递消息的家将,那家将块头大走得急,卫嶙肩上才刚愈合的伤口倏地崩开。他脑仁一跳,说:“什么事?” 家将呈上信封,说:“宫里递的消息。” 殿前司的人在宫里也不是当摆设,平日圣上的一言一行都会被记录在册,小到他今日吃了几口菜,大到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会被逐字逐句递到裴邵眼前。 卫嶙忍痛接过密信,按照往常的规矩,看过再择重点报给裴邵。 只是今日这个…… 裴邵看他吞吞吐吐,眉心不由拢起,略微不耐道,“拿过来。” 卫嶙双手呈上,边揣摩裴邵的表情,边说:“公主……想必也只是哄圣上,说的未必是真。”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评论发红包
第51章 今日一早,程峥就坐在御书房里叹气。案上的奏则堆成山,他疲倦地把折子推开,捏着鼻梁往后靠。 许嬿捧着碗参汤侍奉在侧,眼下没有外人在,她说话的语气娇滴滴,道:“表哥这些日子为了前线和工部的事寝食难眠,眼下工部的差事也办好了,还愁什么呢?” 工部的事委屈了许敬卿,程峥这几日对许嬿格外好。张口喝了许嬿喂过来的参汤,程峥道:“武德侯的家底充入了国库,户部都还来不及清算这笔账,这不,鹭州等地就发来奏报催军粮的欠款,今早陆家姐弟又进宫请安,拐着弯讨赏,竟然想要朝中拨粮调兵去扶持鹂鹤两州,添堵!眼下各司又运转起来,哪哪都是用钱的时候,这钱还没捂热呢,眼瞧着就要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想到前几个月囊空如洗的时候,朕心里就发慌。” 许嬿站着喂汤不方便,干脆侧坐在程峥腿上,“这钱给了户部,就该户部操心,张大人也是,什么都要表哥定夺,户部尚书的位置干脆换个人坐好了。” 这话言重了,程峥揽着她的腰身说:“张吉是父皇在世时重用的老臣,朕若不是皇帝,还得拿他当叔伯看。而且他也是谨慎,事事都呈报于朕,也比那些瞒着不报的好。起码,他真拿朕当皇帝。” “表哥就是太顾念旧情了。”许嬿低着眉说:“长公主若也念点与表哥的姐弟情,想必也不会让表哥这般为难。” 程峥蹙眉,说:“户部的事与公主何干?” 许嬿把汤匙一放,道:“户部的钱怎么发放虽不由公主做主,但那陆姑娘的折子她拦一拦还不简单?前阵子陆楹不是在工部贴身护卫公主么,她上的这封折子,公主难道事先不知,明知圣上难,公主也不拦着点,说不准……” 程峥厌烦人说话吞吞吐吐,“说不准什么?” 许嬿搁下汤碗,正色道:“这鹭州挨着朔东,两地之间素有往来,若是鹭州等地再强大起来,难保这是不是在给朔东添砖加瓦,再加上殿帅手里的三万禁军,往后表哥想牵制裴氏岂非难上加难?公主不是不知道表哥的难处,她不拦着陆姑娘,不会……是在替裴氏打算吧?” “你胡说什么?”程峥脸色微沉,显然是不爱听这话。 许嬿忙站起身,委屈道:“臣妾说错话了,只是……臣妾身为女子,最知情爱一事是心不由己,正如臣妾待圣上重于许家,无论圣上如何对待父亲,臣妾心中,圣上永远都是第一个。” “……朕也没说什么,你又哭。”程峥拉过许嬿的手,抿了抿唇,有些理亏地说:“朕知道这回舅父受委屈了,不过这事断干净,对舅父也没坏处,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嗯。” 许嬿含泪应了声,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却没有让程峥心软,他此时神思已然飘远,正琢磨着许嬿的话。 去到皇后宫里时,忍不住与皇后谈及此事。 前三个月程峥困在寝宫里,日日只有皇后相伴,大事小事竟都习惯与她说道了。姜亭瞳体贴,最能把话说得恰到好处,即便不能解决问题,也能使程峥少点烦闷。 可这回姜亭瞳却没有剖析此事,只说:“事关朝政,臣妾不敢多言,况且……臣妾久居深宫,没听说陆楹与公主有什么交情,实在不敢妄下判断,珍妃所言的确也有道理,不过圣上耳清目明,公主究竟如何,想必圣上心中自有一杆称。” 程峥顿了顿,“皇后谨遵本分,是朕糊涂了。” 他紧接着蹙了下眉,前阵子他让许嬿闭门养病,可皇后都不知的消息,她那里倒是灵通。 姜亭瞳仿佛是见他烦忧,笑了笑说:“正巧,今日初一,公主要进宫请安,圣上有什么话,不若直接问,亲姐弟何必搞得如此生分?” 程峥正犹豫,便有宫女打帘入内,躬身道:“娘娘,公主到了。” 姜亭瞳忙说:“快把人请进来。” …… 程慕宁进到殿内,程峥与姜亭瞳正一左一右端坐着,乍看之下男才女貌,很有琴瑟和鸣的味道。她上前行过礼,姜亭瞳让人扶她起了身,三个人坐下温情脉脉地叙了叙家常。 不多久,姜亭瞳便以头风发作为由退了下去,独留空间给这对姐弟相处。 殿内却一时沉默了下去。 程慕宁莞尔道:“圣上怎么瞧着没个精神劲儿,又碰到什么难事了?” “倒也没什么。”程峥唇瓣微动,挣扎片刻还是问:“阿姐可知陆楹上折求情朝廷扶持鹂鹤两州的事?” 程慕宁只是停顿片刻,没有回避,道:“此前的确听陆姑娘提过此事,不瞒圣上,陆姑娘曾为这事求到我跟前过,想让我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 程峥没想到程慕宁这样坦荡,愣了愣说:“那,阿姐是如何想的?” “涉及军政,我若替她求了圣上,届时传到前朝,难免又要引起非议。”程慕宁道:“是以没有应她的请,此事还是圣上自己定夺为好。” 程峥琢磨着她的意思,“那阿姐打心底里是觉得,朕应该应允?” 程慕宁唇畔始终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她很了解程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假模假意地否认,“是,不过即便我不说,我相信圣上也会应允。” 程峥心生疑惑,但他不能把这种迷茫表现出来,只稳重地说:“为何?” “因为鹭州是鹭州,朔东是朔东。”程慕宁看着程峥这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说:“但如果鹭州受鹂鹤两州连累而无法自保,鹭州与朔东的那条界限,就说不准了。” 程峥心中“噔”地一声,那缕混乱的思绪忽然被人扯断了。 鹭州紧挨着朔东,这些年没少受朔东庇护,也因此两地之间往来才比较频繁,许嬿说鹭州强大会给朔东添砖加瓦不是不无可能,可程慕宁所言却也在理。 鹭州有耕地,有粮有兵,此地若是彻底依附了朔东,难道不也是另一种添砖加瓦? 怎么做都是个难,程峥觉得头疼,“阿姐可是想好主意了?” “寻常地方难有再让朝廷插手军务的机会,这种好事,可是千载难逢,圣上何不利用起来,趁着调兵遣将,将此三州都抓在手里?” 程峥思忖道:“阿姐的意思是,趁这机会安排人手?但鹭州偏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要抓在手里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万一……” 岂非是在给朔东做嫁衣? “此事简单。”程慕宁就像程峥腹中的蛔虫,不必他言明便知悉他心中所想,道:“当初父皇怎么拿住朔东的,圣上有样学样即可。” 程峥一怔,“你是说陆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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