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纾先前没想到江蓠是如此执着,先前派人约她出来,叶纾推拒了几回,谁知今天她直接去叶府投了拜帖,却把月娘吓到,以为叶纾又惹到什么麻烦之中。 听了叶纾的话,江蓠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不是,为了另外一人。” 叶纾等着江蓠随后的话,她提起茶壶,想续上一杯。 “沈清遇。”江蓠淡淡道。 叶纾紧紧握住茶壶的提梁。 “七年前,沈府为沈清遇定下亲事的对象,正是我。”江蓠依旧淡然,眼神中却浮上了几缕柔和。 叶纾放下茶壶,抬头盯着江蓠,她心中立时警惕。 “江大人想说什么,不妨直言。”叶纾确信,江蓠已经认出十九就是沈清遇,否则必不会提这陈年往事。 对上叶纾凌厉的眼神,江蓠依旧一副谦逊有礼的仪态,但眼神坚毅,没有丝毫退却。 “你可知,他从前在沈府的境遇如何?” 叶纾万没想到,江蓠没有提什么条件甚至威胁,反而谈起了过往。可当她借着江蓠的话头一回想,自己确实从未听那人提过自己家中之事。 “他非正夫所出,处处被嫡子和正夫苛待,他从来都隐忍顺受。唯独一件事,他违抗了沈太傅和沈正夫,被罚跪祠堂数日,不见外客。” 叶纾的手已紧攥成拳。 “就在那期间,我听闻刚入京的叶家出了丧事。” “别说了……”叶纾低声道,声音不似往日坚毅。 她坚信多年的事实,承载着那么多剧烈的情感,就在刚刚江蓠的几句话中,轰然倾塌。 “后来,沈家全族获罪,我以沈清遇未婚妻主的名义将他从狱中提了出来,若是他那时答应嫁给我,便不用发卖为贱籍,但他拒绝了。” 江蓠的话如同炸药般在叶纾脑海中轰炸开,一字一句,烟尘弥漫,遍地狼藉。 她问过他:“你以为我还会像七年前一样被你的手段玩弄吗?” 他的手段,竟是独自隐忍着真相,默默承担起全世界对他的恶意吗? 七年前,她只是无意间偷看到,世家公子恭喜他定了亲,他没有否认。后来她也只是听他的小厮说,沈清遇安心嫁人,不见外客。她竟从未给过他当面陈情的机会。 甚至在七年后,她也一次没给过那人辩解的机会。她带着满心的恨意朝他发泄,他只是默默忍受着,甚至帮她想好惩处自己的办法。 可是,他从没有对不起自己过…… 傻子…… 第20章 转机 叶纾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茶楼,脑海中此时只剩下一个声音——去找他! 她用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丝清明,狠狠压制着自己,不能回叶府! 她不能回去,她肯定控制不住自己去找那人问清楚,若是能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又何必等到今日江蓠告知。 叶纾攥着拳,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在街道上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日渐西斜,她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时,一道身影向着她走了过来。 “我刚刚才听到传话,说是江蓠让我来茶楼接你。” 叶纾没有回话,看到崔琬,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验证江蓠的话。 其实她相信江蓠所说的是事实,毕竟用这件事骗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了?”崔琬察觉到叶纾状态明显不对。 “崔琬,你带我去一趟大理寺吧。”叶纾急切道。 叶纾从大理寺出来,又去了趟兵营,她让白敏帮她查几个人现在的下落。那几人,是大理寺卷宗记录的沈家下人。 叶纾骑马走在街道上,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她在卷宗上匆匆扫过的一眼,“烙乐籍印,入洛州教坊司”。那是沈清遇拒绝江蓠后的经历。 叶纾回府后,再没有之前的冲动,见到月娘满脸喜色朝她走来,她忽然觉得有些疲于应对。 “少主下午又去兵营了吧?真不凑巧,您下午刚出门不久,国公府的皇子殿下带着陆公子便来咱们府上了,感谢您的相救之恩,后来和正夫聊了好久呢。” “嗯。”叶纾此时实在没有心情考虑其他事,便随意应了下,没放在心上。 熄灭灯烛后,叶纾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所想皆是她与沈清遇在一起的一幕幕。 今夜十五,月光照亮了屋内。叶纾最终借着月光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院子。 她走走停停,明知自己想去的地方,又偏偏命令自己收回脚步。 只是散散步,这会儿夜已深,人都睡了,不妨碍的。叶纾最终说服了自己,来到下人的院子。 下人院也分成了好几所,叶纾并不知道沈清遇现在住哪里。她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如今住的地方。 想起年前她在后院所见,心被狠狠拉扯了一下。她一个晃神,等到反应过来,已跃上了屋顶。 正当她冷静下来想跳下去时,眼角扫到了一道身影,此时正直直地立在院中,微仰着头,望着那一轮皎洁明月。 虽是背对着自己,叶纾毫不迟疑确定,那是沈清遇。 他立于月光下,不再是往日那卑躬屈膝的模样,看不到面容,叶纾却觉得他此时定然是宁静谦和的,一如那年初见,他的眼眸中似藏了三月春光般温柔。 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磋磨,在那副千疮百孔的皮囊下,他始终固执地保守着一缕往昔的自己。沈清遇也不知这坚持源起为何,毕竟今非昔比,云泥之别,但他仍顽守着不肯放弃。 叶纾望着那背影,三分清雅,七分凄清。若不是被后来小乙出来的声音打断,她或许控制不住站到那人身旁。 小乙拉着沈清遇回屋后,院中洒满了皎洁月光,像是铺在心上的一层霜。 这几日,叶纾院中的人都惊奇地发现,少主在家的时间,竟比过往几个月加在一起都长,不仅一日三餐全在府上用,甚至还会每餐后在府中散散步,完全一派悠闲的模样。 月娘甚至一度担心,少主不会被兵部辞退了吧。 后来,她慢慢发现叶纾最近用饭比从前增添了不少,甚至饭后的汤饮,叶纾向来是不动的,最近也用了不少。 月娘这才恍然大悟,都是前些日子从江城调过来的小甲小乙的功劳,不论叶纾用饭,还是送甜汤,都是他们在侍候的。 甚至连平日叶纾在时,小甲小乙偶尔进屋侍候帮忙,也从未被拒绝。 于是月娘对二人也越发重视起来,并嘱咐了云坠,他们提的要求尽量满足。 若不是叶纾近几日一直在暗中观察沈清遇的行踪,她也会同月娘一样,认为是在江城的数月,表现出了那些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偏好和习惯。 起因是叶纾从未在院中见过哪怕一次沈清遇,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从前,她在府上时间不长,觉得可能只是凑巧。 可自从那日见过江蓠,她在府中的时间越来越长,却是同样未曾见过。她这才发现,是他有意躲着,不想被她看见。 是啊,她说过的,让他回后院,别再妄想。也在那日他向她道歉时,被她冷漠制止。每次见他,她从未有过好颜色,他怎么敢再出现在她面前呢。 后来,叶纾便在叶府散步时,暗中观察了解沈清遇的日常。 那一日,她躲在树丛后,见他端着汤盏交给小甲。 小甲说:“你每日这样忙碌的成果,却都被我和小乙抢了去。” 沈清遇笑道:“我要谢你们,若不是有你们求情,我这样的身份怎能进膳房。” “十九,现在的少主也很好的,你这样每日费尽心思地照顾少主,若少主知道,就算你之前做错了事,少主也会原谅你的,我去……” 沈清遇急忙打断小甲的话,他恳求道:“别说,若是少主知道这些是我在做,我以后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小甲,拜托你,也别让小乙说。” 在沈清遇哀求的目光下,小甲叹了口气,点点头,拿着东西走了。 沈清遇却是立在那里好久,脸上仍是一副担忧乞求的表情,最后,缓缓低下了头。 叶纾紧紧抓着衣袖。 对现在的沈清遇了解的越久越多,叶纾想直接和他说清过往误会的想法就越淡。 一是他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他已然放弃了站在她面前的任何机会,只把自己当做一颗尘埃砂砾,匍匐在她脚下。 二是因为沈清遇知道了她父亲离世的原因,这无疑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二人中间,斩断了所有过往。 于他是,于她呢,她答不上来。 很快,叶纾派白敏查的事就有了结果,沈家下人所说的,和江蓠并无二致。 这让叶纾越发焦急,她越是迫切地想改变沈清遇在叶府的现状,越是束手无策。 她想,要不把沈清遇送回江城,让小甲小乙陪在他身边,总也好过现在这样终日辛劳。可他真的愿意吗?她其实知道他的想法。 那要不把他带去她在京中的别苑,那里清净,她也可以偶尔过去。 就在叶纾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沈清遇这边却是满心宁静知足。他仿佛回到了谢宅,那段他毕生难忘的美好时光。 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即便知道了叶纾对自己的恼恨,他也的确该因此躲到她再也见不到的阴暗角落中。 可他依然贪恋着留在她身边的每次机会,像现在这样小心躲着不被她注意到就好。 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希望向叶纾的父亲忏悔:叶正夫,您在天有灵,全部都怪我,等有朝一日叶纾弃了我,我定会以身谢罪,那时再向您负荆请罪。 叶纾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她苦思冥想了半日,还是没能确定该如何安置沈清遇。 或许,她潜意识中,觉得当前这样就很好,她甚至有些依赖这细致入微的关怀。可是,该如何拉起他,让他不再避着自己呢? “叶纾……叶纾……”院中传来焦急呼唤自己的声音,伴着粗喘。不再是往昔那嬉笑自若的语气。 叶纾随即意识到不对,快步走出了屋子。只见崔琬满面焦急,额上都带着汗水。 “怎么了?你别急。”叶纾问道。 “叶纾……你帮帮我……你不是最擅长追踪吗?云初他不见了……”看得出崔琬此时是急得不行,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先冷静下,把详细情况给我说说,先坐下。”叶纾安抚道,尽量让崔琬安静下来。 “来不及了,你还记得年前那个被杀害惨死的正夫吗?云初失踪时的情形和那时一样!”崔琬紧紧抓着叶纾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你别乱想,杀害情敌正夫的凶手怎会无端害崔少夫?你把崔少夫失踪的地点告诉我,我去查探。” 叶纾对那案子还有些印象,主谋是被害人的情敌,现已归案。只是帮主谋做事的凶手至今未抓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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