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濮臣一眼瞧过去,就知道是伤到了心脉。 他没有什么反应,仍旧冷冷的望着他。 寨柳乃低笑一声:“仡濮臣,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这么死吗?”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还能问出这个话来。 仡濮臣扯了扯唇角,似乎觉得他说出这个话十分可笑,掩唇低低咳了两声,没有理会他。 “罢了,你或许早就想我死了。” 仡濮臣忍不住出口道:“你若是安分守己,我懒得理会你。” “安分守己?”寨柳乃恍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如今苗疆整个地域都在大雍监视之下,胆战心惊的活着,你难道看不到吗?” “你既然将我推到了这个位置。那么,我就应该承担起这份责任,重新带领苗疆子民幸福舒展的活下去。” “刚刚宣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在其位而谋其政!” “你不是苗疆酋长,也从来不在意整个苗疆如今遭受了大雍多少恶意和中伤。” “你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上承于天,至于山下之人如何?你何曾在意过?” 仡濮臣睫毛轻微的眨了眨,似乎被他触动了什么隐秘。 寨柳乃望着他冷笑一声:“哦,忘了我们伟大的祭司大人也有在意的人。” “可惜,那位云安郡主却似乎没那么在意您。” “啧啧!孤身离开苗疆来找人,却被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在英国公府大打出手,才将人带走。” “带走之后,没有报复那个女人也就罢了,还只敢窝囊的躲在深山之中。” “仡濮臣,我真看不起你!” “你以为今天谢嗣音对你温软几分,就是喜欢上你了吗?如今什么情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仡濮臣微微敛着目,任他说什么,都无动于衷。 男人还在继续说着:“我的弱点是你,你的弱点......” “是谢嗣音。” “等我死了,那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你了。” 仡濮臣终于抬头看他,声音冷冽如刀:“说够了吗?” 寨柳乃嗤嗤的笑起来:“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 “仡濮臣,你如今真是......脆弱得很哪!” 仡濮臣冷冷的看着他,周身气息冷如寒冰。 “这么生气做什么?说明你自己也知晓吧,仡濮臣,这么些年,你别的没学会,自欺欺人倒是学得不错!” “怎么?在云安郡主面前当狗当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人了吗?” “仡濮臣,像你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人爱。” “更不配去爱人。” “只有争抢,才是属于你我的生存法则。” “真是可笑,一条毒蛇也竟然想着去爱人。”寨柳乃丝毫不惧男人的眼神,声音越发激动,似乎拼命在激他。 仡濮臣眸色幽深,终于说话了:“寨柳乃,你死得真慢!” 寨柳乃似乎愣了一下,良久才轻笑一声,身子瘫在房檐之上:“那是因为我不想死啊!” “该死的人都还没死,我又凭什么去死?” “倒是你,仡濮臣。你真的命大啊,当胸一箭,同心蛊反噬,就这样......居然还能再活一次。” 男人的语气说不出是惊叹还是别的什么。 仡濮臣眉峰不动,冷冷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寨柳乃摇了摇头,低笑道:“没有。仡濮臣,你还活着,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呢。” “本来我定然是要杀了你的。可是上次你死过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些。” “谢承廿那个老家伙,实在没意思得紧!虽然打乱了我的计划,但倘若,所有事情都按着我设想的进行下去,那未免也太过无趣了。” 仡濮臣冷呵一声,这个人的疯病又犯了。 “或许上天让我没死的原因,就是过来杀了你。” 寨柳乃似是想了一会儿,同意的点点头道:“或许,你我之间从始至终都要死一个。” “哥哥。” 男人最后两个字说得轻缓,却又遗憾。 仡濮臣眸光一顿,怔了一下。 寨柳乃翘了翘唇角,望着他目光发亮,又唤了一遍:“哥哥。” 仡濮臣回过神来,抿着唇道:“你我不算兄弟。” 寨柳乃笑道:“如何不算?你的娘亲抛弃了你,同我那个老混蛋父亲勾勾搭搭生下了我,又将我送到姆赤蜒手里......” “受尽搓磨。” “哥哥,小的时候,你也是亲手抱过我的。” “你我好歹兄弟一场,如今......” “要不要,亲手杀了我?” 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眸色松动的仡濮臣,瞬间警惕起来,冷声道:“寨柳乃,你真的是死性不改。” 寨柳乃懒懒的躺在房檐之上,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轻笑一声:“如今我就要死了,可不是死性未改吗!” “怎么,你连最后一个夙愿,都不满足我吗?” 说着,转回脸,望着他叹息一声:“哥哥,你可真的太狠心了。” 仡濮臣后退一步,冷笑一声:“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别跟我装可怜。” “无用。” “你自行了断吧。” 寨柳乃换了个姿势,半坐起身,叹息一声:“果然还是骗不倒你啊!怎么办呢?哥哥,你就不肯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心软吗?” 仡濮臣望着他的眼神不含一丝感情:“寨柳乃,有意思吗?” 寨柳乃慢慢停了笑意,目光泠泠的看着他,常年带笑的脸上再没了一丁点儿的笑意:“你觉得没意思吗?” 这话问得奇怪,而且带了丝阴涔涔的味道。 “那是否我在你眼里,也没什么意思呢。” 仡濮臣视线微微偏向一棵棠棣花,上面挂了殷殷果实,语气幽然:“寨柳乃,倘若你不走到这一步,我不会想着杀你。” “呵,仡濮臣,你如今说这些不觉得恶心吗?想想你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谢嗣音那个女人。” “杀了我,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多久吗?” 话音落下,寨柳乃猛地拔出利箭,鲜血瞬间涌出。 男人擦了擦唇角鲜血,从胸口掏出一个死去的伴生虫:“这是我当初从你那里偷过来的。你看,它都死了,你却还好好活着呢。” “不过,用不了多久了。” 寨柳乃目光诡异的望着他,嗤嗤的笑着:“哥哥,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一语说完,男人砰地一声砸到房梁之上,目光涣散的望着头顶天空,口中低低哼吟:“蝴蝶妈妈,你要去哪里呀?请等一等村口的少年,他不知道家在哪里啊......” 男人低低唱完,身子顺着房檐滚了下来,砸到青石版之上,激起一起尘土。 等他彻底没了呼吸,仡濮臣目光才有些发怔的望了他一会儿,紧跟着胸口一痛,猛地半跪下身去。 这时候,身后脚步声匆匆赶来。 “仡濮臣!” 是谢嗣音的声音。 仡濮臣想说话,又觉得有些累。 谢嗣音瞧见他这副背影吓得魂都散了,慌忙跑到他身前:“你怎么样?” 宣王见一个两个都要死的模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这两个苗疆兄弟死了也就死了,可他们若是死了,他的皇兄怎么办? 三步并作两步,宣王一把扯过仡濮臣,连声道:“仡濮臣,你先别死!皇兄身上的蛊毒发作了,你要是敢死,本王......” 仡濮臣被他晃得又一口鲜血吐出,谢嗣音急得大喊:“父王,你松手!” 宣王讪讪的松开了手,仡濮臣目光挪到寨柳乃的尸体上:“用他的心尖血。” 话音落下,仡濮臣双眸慢慢闭合,低哑着声音哼了句:“蝴蝶妈妈不回家,少年也不知去了哪里呀......”
第96章 爱我 浮云子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所有人也都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谢嗣音坐在床前怔怔地看着仡濮臣,面上不见什么悲痛之色,更多的是......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 什么叫心脉虚弱, 几近断绝?倘若他真的心脉断绝, 为什么胸口还有起伏? 明明好不容易活了过来,怎么能又不行了呢? 谢嗣音一动不动,就连睫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仡濮臣。 一定是这些人医术不精, 误诊了吧。或者......是仡濮臣在故意吓她, 故意装死。 他有多爱装可怜, 她比谁都清楚。 谢嗣音终于眨了下一眼, 张了张嘴, 却没有吐出声音,反复了好几次,才沙哑着嗓子道:“仡濮臣......”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清冷, 似乎不带半分情意。 “仡濮臣,你醒过来!” “我和你之间的帐还没有算完,别想这么一逃了之。” “我告诉你, 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你听到了吗?” 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回应,鼻间的气息微弱, 若有若无。一张莹润脸庞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那颗向来艳艳生辉的朱砂痣也跟着黯淡下去。 谢嗣音刚刚撑起来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下去。 浮云子说他们从陈留一路昼夜不眠的用了三天, 才到汴京。 三天前, 他刚刚苏醒。 那时候, 他几乎无法起身,全靠静虚半撑着才走过来。 她几乎无法想象, 仡濮臣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过来找她。明明最后一次见面,他还以为自己恨着他,最后决绝的跳了崖。 怎么能一醒过来,听到她有危险,就不顾性命的跑过来呢? 他是傻子吗? 便是傻子也没有他这样傻的吧。 谢嗣音眼前渐渐浮起一层薄雾,手指轻轻碰触他的眉骨。男人即便昏迷着,也在皱着眉。 他自从遇到她之后,好像再没有愉悦的笑过了。 总是皱眉,总是难过。 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明明初见时候,还嚣张得厉害。 一口一个“小雀儿”的喊她,浑不吝得让人咬牙。 如今......却落魄成这副模样,浑身潦倒,一身狼狈。 “仡濮臣,你后悔吗?” “后悔遇见我,后悔......爱上我。” 一滴泪水落到男人肩头,瞬间洇湿一片。 “仡濮臣,你回答我。”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双水雾雾的眸子里氤氲出不解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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