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她痛苦的同时,如何让他更加痛苦。 她在报复他。 仡濮臣心尖痛得发麻,前所未有的痛楚深入骨髓,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陆澄朝愣了一下,他听到昭昭在喊自己,还是——以这样面色如桃,声音黏腻如潮的一副模样。 他的目色渐深,拇指轻轻抚摸上女人咬紧的唇瓣:“昭昭。” 就在这个时候,谢嗣音突然从喉咙深处滚出一声哭啼,同时嘴唇微张,竟一口含住了他的指肚。 一瞬间,酥麻的电流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陆澄朝顿时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两秒钟,似是一动不敢动。 谢嗣音仍旧一无所觉,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舒服,舌尖拱了拱,想将他的指腹吐出去。 更强烈的电流感袭来,直冲上头皮。陆澄朝如同被吓到了一般将拇指缩了回来,直接藏在身后,跟着——又偷偷地摩挲了一下。 最后,陆澄朝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可这份安心没有持续一秒中,谢嗣音有些难受地发出一声轻哼,如同呢喃般叫他: “澄朝。”
第17章 遇袭 月光已经稀薄得微不可见,只剩下些星星点点若隐若现。 在这样朦胧的光影下,一切事物都仿佛失去了锐利的边缘,变得柔和而含糊。 “别这样对我,娇娇。” 谢嗣音将涣散的目光从天空收回来,看向与她交颈而卧的仡濮臣。男人窝在谢嗣音的侧颈,凌厉的双眸半阖着,眼角的朱砂痣也安静下来了,就连锋利的轮廓都显出了几分可怜与祈求。 她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瞧了他半响方缓缓出声:“痛吗?” 仡濮臣怔怔地睁开眼睛,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是迷茫,似乎在思索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良久,他直勾勾地盯着谢嗣音,点头:“痛。” 说完的那一刻,仡濮臣的心重新提了起来,就像已经定刑的死囚突然抓住了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 他等着她说——她不喜欢那个什么陆澄朝,她喜欢的是他,只有他。她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因为恼他,一切都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只要她这样说了,他就当......之前那些话没有听到。 谢嗣音勾了勾红唇,缓缓吐出一句直接将他判处死刑的话:“可惜痛得还不够,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仡濮臣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声音重新变得冷硬起来:“可惜你杀不了我。” 谢嗣音眉间却染上几分愉悦,她笃定着道:“我是杀不了你,但我能让你比死更痛苦。” 说到这里,她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爱我。” 仡濮臣瞳孔一缩,他完全无法反驳,也反驳不了。 他的弱点暴露无疑,如今终于被她用来当作攻击他的利刃。 谢嗣音笑了,眉眼间都是愉悦的气息。 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这场结束不了的梦境里,她始终处于弱势状态,被反复侵犯、碾压、折磨。 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轮到她来掌控这个总是漫不经心就将她击得一败涂地的男人。 仡濮臣再难以同她对视下去,几乎有些逃避地躲开她的视线。同一时间,梦境坍塌,一切都破碎成银白色碎片,如同万千银蝶扑扇着远去。 “昭昭你醒了?” 谢嗣音意识恢复的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整个人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几乎被一股雪松和冷杉的清澈木香包围。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眼看到头顶的陆澄朝,刚刚翘起的唇角拉直:“澄朝?” 陆澄朝好看的眉头微微拧着,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昭昭可觉得哪里不对劲?” 温热的呼吸连同清冽的冷香扑鼻而来,谢嗣音有些不自然地从他怀里退出来,捋了捋耳旁的鬓发垂着头道:“抱歉,澄朝。我是睡着了吗?” 陆澄朝看到她这个拉开距离的动作,眸色微深,声音仍旧温和:“昭昭最近经常这样睡过去吗?” 谢嗣音抿抿唇,摇头:“并没有,可能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陆澄朝目光微凝,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追逐了谢嗣音这么多年,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刚刚,她是在逃避这个话题。可......有什么是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呢? 想到这里,陆澄朝脑海中接连闪现几个片段,清浅的琥珀色眸子渐渐沉了下来,似乎有什么正在脱离正轨。 马车内突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谢嗣音也可能意识到自己前面声音的冷淡,轻咳一声,正要说话,突然陆澄朝的脸色一变,从马车的侧壁上取出一柄薄剑,剑光如雪,冰凉沁人。 谢嗣音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车外一声急促的马嘶声,马车骤然停下。她整个人随着惯性向前跌去,陆澄朝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形稳住。 与此同时,车外的听风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谢嗣音抿了抿唇,手下迅速地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停在官道中央,两侧都是华盖盘郁的青槐,车前围了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个个持刀带剑,显然来者不善。 为首的黑衣人见了马车中露出来的两个人,眼睛一亮,直接拔刀对向马车,率先发起攻击。 听风见这些人连话都不说就动手,再没有往常嬉皮笑脸的神色,跟着干脆利落地从车底抽出一把长刀,迎了上去。 紧接着,“砰”一声,一道通信烟花在众人头顶响起。 黑衣人一愣,下意识仰头看去。就在这个瞬间,一叠的暗器从林中飞出,接连命中十数人。随即,林中跳出五名暗卫,手起刀落又砍掉六七个黑衣人。 为首那人险险躲了过去,长刀朝着马车的方向劈来,眼中闪过一抹狠戾:“速战速决!” 王府和国公府豢养暗卫有数额限制,都不会太多。一般王府额定规格是20人,郡王府15人,国公府10人。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规定。搁到实际,各家都有各家的数字。 谢嗣音作为宣王府郡主,身边一直被宣王塞了十个暗卫。此次她偷跑出来,当值的五个暗卫都跟了出来。而陆澄朝却似乎从来没有带暗卫的习惯,身边惯常跟着的也只有一个听风。 听风和暗卫们再是能以一当十,也抵不住这些人的凶猛攻击。 更何况,这些人早有准备,兵刃上都似乎抹了剧毒。 不过顷刻时间,已经有两名暗卫先后倒下。 “世子,带郡主走!”又一名暗卫嘶吼出声,一剑横扫了四五个黑衣人,但转眼就被身后黑衣人捅了一刀。 谢嗣音看得目中充血,头痛欲裂。这样熟悉的一幕,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没有留给谢嗣音再多想的时间,陆澄朝直接揽起她的腰肢,足尖一点,带着人从马车中朝林中躲去。 谢嗣音紧紧抱住陆澄朝的腰,浑身冰凉,唇齿发颤:“那些人为什么追杀我们?” 陆澄朝沉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谢嗣音闭了闭眼,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血腥的画面,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今我们去哪里?” 身后风声鹤唳,似乎已经有人追了上来。 陆澄朝脚下不停,声音温和沉稳:“西山大营。” “我父王?”刚说完,谢嗣音就反应过来了,声音微颤的分析,“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城外劫杀你我,那么必然抱着一击必中的想法,回城的路上怕是埋伏重重。唯一的办法——只有到我父王管辖的西山大营。” “嗯。”陆澄朝应了一声,径自带着人朝西南方向奔去。 一路上,陆澄朝不敢带着人走大路,只隐在密林之中快速行进。 走到一半的时候,谢嗣音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喊住陆澄朝:“澄朝,等等。” 陆澄朝停下脚步,偏头看她:“怎么了?” 因着此刻阳光已然西斜,天空呈现出蓝紫色的渐变。谢嗣音紧抿着唇,神色犹疑地瞧着西南方向:“这些人准备如此充分,难道会忘记我父王的西山大营?” 陆澄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也变得凝重起来:“昭昭怀疑西山大营也有埋伏?” 事情发生的太快,谢嗣音头脑还有些混乱,她只是觉得这些人既然将事情做到了这一步,应该不可能会放过如此明显的破绽。除非,他们就等着她去自投罗网。 谢嗣音咽了咽口水,继续将自己想到的说出来:“这几天父王一直在宫中同皇伯父议事,不在西山大营。虽然我不知道那里如今掌事的是谁,但......必然是父王信任的人。” “可父王信任的人,我......却信不过。” “对不起,澄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但事关你我生死,我不能想到了却不说出来。” 陆澄朝低头认真看着她,琥珀色眸子在林下阴影中显出亮光,嗓音温和:“昭昭想得很周到。” 得到了陆澄朝的认同,谢嗣音深深松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我们怎么办?” 陆澄朝抿了抿唇,目光看向京城的方向:“你手下的暗卫放了通讯烟花,如今救援的人应该快到了,那些黑衣人怕是比我们还着急。只要我们躲过这段时间,就能安全了。” 谢嗣音点头:“可问题是,我们该如何避过去呢?” 陆澄朝回过头来,目光笔直的看向谢嗣音,女人被她看得心下一慌:“澄朝?” 陆澄朝翘了一下唇角,眸中带着温和的安抚意味:“昭昭别怕。”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澄朝出手了,温凉如玉的手指直接点上谢嗣音的穴位。 谢嗣音登时睁大了眼睛。 陆澄朝没有解释,抱着谢嗣音足尖一点,跃上最是枝繁叶茂的一枝树梢,将人稳稳地放到上面。 谢嗣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眼眶瞬间涌出泪水。 陆澄朝手指轻轻擦过她脸庞的泪珠,动作温柔和缓,不逾矩也不带任何侵犯之意:“别哭,昭昭。我会没事的,我答应你。”
第18章 来人 陆澄朝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谢嗣音的穴位也已经解开了。但她却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枝叶某一点,心神恍惚。 在一炷香之前,林间隐隐有打斗声传来,但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她不知道陆澄朝是解决了那些人,还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抹了把眼泪,让自己再冷静一些。 这些人虽然捂得严实,但是为首之人说话的口音,却将他们的来处暴露无疑。 是苗疆人。 前年含元殿夜宴的时候,她曾见过苗疆酋长。说话口音完全不同于汴京雅言,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去年六月底,南诏联合苗人起兵反雍,攻占苗州。七月初,她的父王调十万大军分五路进发,历时133天攻破玉龙屯,平定苗州,南诏再次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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