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斜,群山皆寂,倦鸟归巢,大兴恩寺的钟声同马车的辘辘声来回交替,谢嗣音终于眉心舒展开来,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抚平了,就连时间都跟着变得缓慢悠长。 大雍王朝不设宵禁,沿街做买卖的人从早开到晚,灯火如昼,热闹非凡。 马车一路穿过西市,直接进了宣王府。宣王妃早等着谢嗣音,听见她回来,连忙吩咐人准备晚膳:“昭昭今天怎么样?” 谢嗣音拉过母亲的手,笑道:“出去散散心,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宣王妃一边笑着,一边拉着她的手朝餐桌走去:“你今儿累一天了,陪着母亲吃点儿东西,早点回去休息。”说着,细细瞧了眼她眉眼神色,试探道:“听说早上你在御街拦了一个苗疆的少年,怎么回事?” 谢嗣音面色不变,笑了一声:“母亲知道了?也没什么,不过瞧着碍眼,拦下来多问了几句罢了。父王是此次平定苗疆的主力之人,这些苗疆人难保不会对我们宣王府心存恨意。” 宣王妃闻言果然松了眉头,不过又幽幽叹了口气:“你父王这么多年南征北战,树敌无数,招了多少刺杀?我这颗心啊,怕是直到了底下,才能松下来。” 谢嗣音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母亲别瞎担心了。父王功夫好,身边还有暗夜跟着,不会出事的。” 宣王妃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恨不得他不要生在这个位置。” 外间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是在自家中,却没了这些个规矩。母女两个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进食:“其实我嫁给你父王之前是很不喜欢他的,人长得粗粝就算了,性情脾气还暴躁得很。当时我喜欢的是另一个男子,与他也已经过文定了。” “啊?那后来您同父王怎么......?”谢嗣音之前从来没听过这一茬,一时有些愣住了。 “都是你父王做的好事!” “什么?” 宣王妃又气又笑道:“他给那人挖坑,叫个妓子怀着孕缠上了他,还让我当场撞上。我当时又气又怒,求着家里的父母退了婚。这个时候,你父王趁机跑过来求亲,我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当天他就跑去先帝那里求了赐婚圣旨。这下好了,想改也改不了。” 谢嗣音跟着笑道:“那母亲什么时候发现那件事是父王做的套?” 说到这里,宣王妃哼道:“新婚夜那晚,你父王这个棒槌直接给我挑开的!用他的话来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可能永远保密。与其以后被我发现,还不如他现在跟我摊开,反正我已经嫁给他,想跑也跑不了了!你瞧瞧,说得这是什么话?!” 谢嗣音将手里的筷子一放,歪倒在宣王妃怀里,笑得肚子疼。 宣王妃抚着谢嗣音的脊背,继续道:“你爹这个性子啊,虽然总是气得人跳脚,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知道悔改。如今瞧着,倒也还算不错。” 说到这里,女人话音一转,摆手将侍奉的人挥了下去:“昭昭,陆世子性情温和端方,更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母亲希望你也能和他——成为我和你父亲一样。” “但是,这一个月......昭昭,你告诉母亲,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是藏着什么事?还是,你不喜欢陆煦之了?” 谢嗣音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去,低垂着头道:“我没有不喜欢陆煦之,我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什么。” 窗外风声渐起,芭蕉叶簌簌作响。 宣王看着屋内两个女人,眼中闪出狠戾之色,转身朝着书房走去:“暗夜。” 一道身影从阴影处现身。 宣王目光冰冷道:“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暗夜木着脸道:“没有。” 宣王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咬牙道:“继续找!找到之后,本王要亲自杀了他。” *** 谢嗣音觉得自己落入一片火海之中,浑身滚烫得厉害。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被大火燃为灰烬的时候,一双冰凉的大手捏着她的腰肢提到岸上。 凉丝丝的,刚好舒缓她浑身的热意。 可人刚刚贴上去,她就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对。她强撑着意识推开身前的人,可那人单手攥住她双手就落到头顶。另一个手捏着她的下巴就压了下来,凶狠地破开齿关,勾着她的舌头吮咬。 吮咂声,带着濡湿的喘息声,让谢嗣音刚刚凉下去的身子又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他重新抛入火海之中,四肢百骸都要化掉了。 直到大脑眩晕,眼前发黑,那人才松开她的桎梏。 “呵!” 是那个人! 谢嗣音对那个少年的声线已经完全不陌生了,不过一声轻笑,就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心下一慌,翻身就要跑。 可少年一把扯住她脚腕,跟着往后一拉,直接握在手心。 谢嗣音用另一只脚踝使劲踹他胸口,少年看起来身形清瘦,可力气却大得很,身体也硬得跟石头一样。 这一踹之下,没起到半分作用,反而惹得男人一声闷哼,又俘获一只脚踝。 谢嗣音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同案板上的咸鱼,牢牢被人抓住命脉,拼命挣扎却于事无补。 “真美!”男人松开一只手,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条银链子,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听得她心惊肉跳。 谢嗣音直接用腾出来的那只脚踹向少年面门,少年微一偏头就躲了过去,随后从喉头发出一声轻笑:“娇娇的功夫见长啊!” 少年手下继续慢条斯理地握着她的脚踝系链子,冰凉的银链子落在她滚烫的皮肤上,几乎触发了每一根神经,她被激得一时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哼。 “喜欢吗?”少年满意地打量着他的杰作,女人肌肤如雪,素白的银链子落在上面仿佛星辰点缀、银翼颤动。 说着,少年微微俯身,微凉的唇落在谢嗣音的脚背,就像春水覆上篝火,惊起一片颤栗的火星。 “你走开!”谢嗣音使劲挣扎踢动,却只带来叮叮当当的响动。 好听极了。 少年不受影响地一路向上,直到那一处—— 谢嗣音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眶里瞬间滚出泪水,几近崩溃道:“滚开!” 少年就像在沙漠之中行走许久的旅人,早已干渴不已,如今终于得见花丛雨露,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自然是埋头不语,轻吮慢饮。 春水越来越多,就像响过了惊蛰的春雷,将三月初春的桃花滋润得丰腴美艳,带着水淋淋的湿和娇嫩嫩的俏,如同姑娘唇上的胭脂,让人错不开眼睛。 只能一点一点儿的品尝。 谢嗣音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青草,大脑一片空白,如坠云间。 青草的气息进入鼻腔,丛林里的猎豹却丝毫不受影响。 猎物没有投降,他就不会松口。 他会将自己的犬齿刺入猎物的命脉,然后尽情倾听猎物的哀鸣。 那是最好听的声音。 只要听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他会一直探下去,直到最深处。 “啊......”谢嗣音腰肢弹起,又重重摔下,如同被野狼咬中命脉的兔子,哀哀□□,庆贺死亡。 少年湿着一张嘴凑到谢嗣音面前,俯身含住谢嗣音的唇瓣,又问了一遍:“喜欢吗,娇娇?” 谢嗣音低低地喘息,嘴唇翕动,似乎在不停说着什么。 少年微微偏过头,将耳朵凑到她唇边,只听到这个已然娇弱无力的女人一直重复五个字: “我要杀了你!”
第4章 利弊 谢嗣音猛地坐起来,又是汗淋淋的一身。 窗外月光如泄,穿过高高肥肥的芭蕉叶,落到银红色撒花帐子里,影影绰绰,如同笼着轻纱的梦。 她闭了闭眼,有些口渴,哑着嗓子喊人:“青无。” 等了片刻,没有人应声。 青无不在。 谢嗣音无奈,只得自己披了件衣服,起身去桌上倒了杯茶水饮下才止住渴意。 等解了干渴,谢嗣音才有些纳罕地朝着外间隔断走去。 果然空无一人。 青无守夜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微蹙了蹙眉,上前伸手一摸,被衾都是凉的。 半夜不睡觉,去做什么了? 谢嗣音敛目思索着,也没了睡意,干脆坐在青无的床榻上等人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谢嗣音都准备起身回去了,门外才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青无蹑手蹑脚地推门入内,似乎是担心惊扰了屋里睡着的主子。刚转过屏风,她就瞧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清瘦的人影,黑发低垂,看不清脸。她下意识要喊出声,又瞬间反应过来,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吓到了?” 青无提到半空中的心这才落下,长舒一口气,朝着谢嗣音走去:“主子怎么在这?” 谢嗣音瞧着她,轻笑一声:“这话该我问你,大半夜的,你怎么不在这?” 青无的声音在黑夜里突然变得紧促起来,忙道:“奴......奴婢半夜睡不着,起来出去走走。” 谢嗣音轻轻哦了一声,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问得也是不轻不重:“有谁欺负你了吗?” 青无一愣,笑着道:“我是您的人,谁敢欺负我?” 谢嗣音抬抬下巴:“那眼眶怎么红红的?” 在黑暗中呆久了,视物总会更加清晰一些。更何况,青无顺着月色,谢嗣音正好能将面前女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青无若无其事的摸了摸眼睛,解释道:“外头风大,吹红了眼。” 谢嗣音叹了口气,看着她认真道:“你的主子是云安郡主,宣王府的云安郡主,大雍皇帝亲封的云安郡主。所以,不要怕,你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跟我说。” 青无眼眶忍不住一红,神色动容:“主子。” 谢嗣音点点头,看她喊过这一声之后再没有别的话说,也不再难为她了。起身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可从她身边走过的瞬间,谢嗣音停下脚步,迟疑的看着她:“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青无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提起袖子闻了闻,呐呐道:“有味道吗?奴婢没有闻到呢。” 谢嗣音皱皱鼻子,想了下道:“一股香灰的味道。算了,明天好好洗洗吧,不知在哪里沾染的味道。”说完人就转过屏风,朝着架子床走去。可走到一半,她的眉色渐渐冷了下来。 那个味道—— 如果她闻得不错,那是纸钱的味道。 她是去祭拜什么人了? 可她自小入府,同家里的人早断了干净。这么些年,也从没见过她清明祭拜,如今这是......去祭拜什么人了? 想了想,没想通。瞧着刚刚青无的模样,明显是不想让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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