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了语气,岳天骄严肃起来:“既然难受,就应该哭出来,心里就不会那么压抑了。” 声音有点大,加之室内的药效也差不多要过了。 刘氏陡然清醒过来,看见身边的岳福,瞪大了双眼,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响。 岳福紧张得满头都是汗珠,他慌张地一把扯住破旧的衣服,光着膀子,掀开窗子就往外跳。 李锦元惊叫一声,急忙背转身子,不住地责怪道:“这个岳福,怎么,怎么……这样啊!” 话语没有说明白,但是明眼人自然听得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把嘴巴闭紧了。”岳天骄气得跺脚,推搡着李锦元离开。 “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是你言下之意的那样?”李锦元站稳了脚步。“算了,我们不说了,还是去看看婆母吧。” 姑嫂二人拉拉扯扯地往内室走去,厢房里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刘氏披头散发地躺在床榻上。 方才时间紧急,没有来得及反应,更不可能穿戴整齐,只能假装这么病恹恹地躺着。 李锦元环顾四周,又看着婆母如沐春风的气色,语气十分淡然:“今日,府邸采买了一些红叶李子,眼下正是食李子的好时节,儿媳妇去取一些过来?” 刘氏正巴不得立即将她支开,急忙点点头,说自己想吃。 等李锦元前脚离开,岳天骄就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有点不耐烦:“怎么那个岳福跑到您这里来了?” “你安排的?”刘氏涨得满脸通红。“死丫头,你怎么算计起自家人了?” 看着刘氏的脸色不像是自愿的,岳天骄起身四处查看,直到看见了窗户边的香炉。 府邸的香炉都是一模一样的,现在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被人动过手脚。 她打开盖子,将香炉里面剩下的香灰泼了出去。 转过身,语气无奈了许多:“我分明提高音量在拖延时间,可是,那个岳福实在是没有脑子,明明知道门外有人,还衣冠不整地跳窗逃走,所以,被她看见了。” “可是,她进来也没有说什么啊。”刘氏顿了顿,眼珠子一转,有了对策。“让柳嬷嬷回来,我们来一个祸水东引。” “岳福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的口风还是紧的,如果他敢乱说话,我们可得磨磨刀了。” 第28章 大势所逼 听闻老夫人要尝一尝红叶李子,管家忙不失迭地将食盒里剩下的李子送去了菩提苑。 这下子,整个侯府可以安静了。 李锦元换了一身装束,让陈通赶着马车往北望山驶去。 原本的计划,她是在一旁看戏足以。 可是,棺椁开裂、灵堂覆灭,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发生在胆小的岳嘉鸿眼前,不得不信天意的惩罚了。 所以,岳嘉鸿才会在这个时辰带着元宝蜡烛出门。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显而易见,永宁侯府做多了亏心事呢。 走到山谷脚下,陈通将马车停在比较偏僻的树荫下,有点放心不下。 “你就在这里等着,一旦看见我飞奔下来,就立马往侯府赶车。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停下。” 说罢,李锦元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山谷走去。 连续十日都是晴天,山谷里的枯枝干蔓很多,李锦元找了一根很干的枯枝,捆绑住一条长长的藤曼。 天色渐渐暗下来。 有乌鸦鸹叫一声飞过去,站立在悬崖附近的岳嘉鸿吓了一大跳,他蹙起眉头,责怪岳安笨手笨脚,不过是焚烧元宝而已,半天都点不燃烟火。 一阵风吹过,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劈里啪啦”的声响。 “老爷,您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岳安到底还年轻,一直点燃不了,又挨了批评,附近本来没有其他人,突然间有奇怪的动静,内心有点害怕起来。 “别东张西望的,这个火折子不行,那就换一个。” 岳嘉鸿自然是听见了声响,他紧张得满头大汗,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 一件深蓝色的长衫也不知道从何处飘过来,猛然铺盖在那一堆元宝之上。 岳安惨叫一声,一屁股往后坐在地上,瞪大了双眼,不住地喘着粗气。 “老爷,是不是有冤魂索命来了?” 岳嘉鸿看着破烂的长衫,前襟还有干涸的血迹,也是一个哆嗦。 “住嘴!光天白日,不许胡说。” 话音还没有落下,点点火星蜿蜒着,顺着风势,从他们俩的眼前缕缕飘过,伴随着奇怪且悲怆的呜咽,就好像山谷里震的有冤魂在飘荡一般。 “大势所逼,我们也是被人受柄,迫不得已而为之。好汉收下这些元宝蜡烛,早日投胎轮回吧。” 长衫被风吹得鼓鼓的,似乎在诉说衣衫主子的不甘和仇怨。 还想要说点什么,岳嘉鸿发现自己的舌头有了麻痹的感觉,又粘腻又厚重,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冤魂……还是不肯原谅吗? 带着一丝颤音,岳嘉鸿拜了拜,惶恐地将带来的元宝蜡烛全部抛向悬崖底部。 呜咽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连“劈里啪啦”的声音也停止了。 如果仔细分辨,还可以闻到空气里带着一股竹子被烧制过了清香。 在岳嘉鸿连滚带爬地下山之前,李锦元比他们更快一步,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之上。 夜色越来越浓重,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飞驰。 方才点燃了竹片,洒了一些药粉,才有爆竹的声响,也让自己沾染了山谷的气息。 李锦元微微一笑,缓缓掀开马车的布帘,让风吹散自己身上的烟火气。 第29章 双管齐下 难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经过北望山脚的时候,慕容谦看书有点累了,他掀开布帘,本想看一看绿色的花草,却看见了和自己的马车擦肩而过的简陋马车。 那正襟危坐在马车车厢里的,不正是李锦元吗? 她不是应该在灵堂上吗? 不过,她出现在哪里,他此刻都没有时间去关心了,赶着去邻镇查点线索。 回到永宁侯府,李锦元蹑手蹑脚地从侧门进入自己的枫叶苑,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一盏茶的功夫,岳嘉鸿回来了。 听见刘氏的惊叫声,李锦元就知道他的状态不是很好。 果然,岳嘉鸿的双手都被枝桠划破了,簇新的衣袍下边都被刮成了布条。 最重要的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显得有点无神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府医很快就来了,看着岳嘉鸿的状态,也是大吃一惊,但是很快就收敛住神态,认真专注地开始施针。 “老夫人,还差一些草药,您安排人手去药铺抓药好吗?” 刘氏知道府医的意思,点了点头,跟着走到室外。 确定走得有点远,室内的人听不到说话声,刘氏这才稳住心神:“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的话,老奴觉得,侯爷只怕是今天被某些不太干净的东西魇着了。性命无忧,但是在一直这个状态倒是令人忧心的,不如,您双管齐下,老奴这头继续给侯爷施针,您还是请一个神婆来看看。” 刘氏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先开方子,人参、灵芝先补着气血。” 红叶从回廊的角落探出身子,悄悄地回了枫叶苑。 翌日凌晨,李锦元早早地就去菩提苑请安,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内室很安静。 刘氏肿着眼睛,低声说道:“老爷一夜不能安生,方才实在熬不住才睡着。” 李锦元哪里不懂得她的意思呢?柔顺地福身,回话道:“您照顾阿翁一整夜也很累,你们都歇着吧,这一趟,我们去,等头七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再一起上山。” “可是,我们不去,一切礼数还是要到位,丧夫担着棺椁出门,沿着朱雀大街走一圈,你陪伴在侧,一定要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天赐的好,不枉你们一场夫妻情分。” “那是自然。” 这个时候,柳嬷嬷端着温水过来给刘氏梳洗。微微垂着脑袋,作态还是和以往一般躬谦,眼神却带着一股执拗和厌烦。 李锦元抿了抿嘴唇,并不想过多地参与,拾步走了出去。 “还有,天骄自小就贪睡,这个时辰,你可不要冒然过去叨扰。” 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大哥出殡呢,居然还允许这个好妹妹贪睡? 既然婆母发话了,那就让小姑子睡着吧,不去还好一些。 在灵堂收拾妥当,看见丧夫将棺椁抬起来往外走,李锦元将摆放着的一盘红叶李子包起来,准备等会放在墓地供着。 谢添已经换好了麻布孝衣,沉静地站在一旁,等下人们都往外走,这才低声问道:“大嫂,这就出殡吗?” 李锦元点了点头:“婆母她们都很辛苦,不一起去。你昨晚守着灵堂,彻夜未眠,那么远的山路,只怕难以走过去。” 此刻没有其他人,顿了顿,她微微上前一步,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而且,人群里还有一双关注的眼睛,你的一举一动,只怕会伤了伊人的心。” 谢添一怔,嗫嚅着想要反驳,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来就有意中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只怕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 在这样的场合,他过于悲切,只怕旁人都会认为他对岳天骄动了真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作为过来人,我懂的。东边的厢房,是天赐的书房,那边安静,你不介意的话,去书房休息吧。” 避免岳天骄的吵闹不休,又让他免于面对人潮的不堪,谢添抬起眸子,看着李锦元温柔恬静的脸,知道她并没有讥诮的意思,不由得内心一暖。 他后退一步,作揖后转身去了书房。 岳家人丁单薄,岳天赐还有一个姑母,嫁得有点远,等她接到家书,只怕都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李锦元自嘲地笑了笑,跟着出殡的队伍一起往朱雀大街走去。 随着日头的升高,朱雀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来赶集的,还有闲来无事看热闹的。 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 李锦元个子高挑,身材秾纤合度,加之穿着一身麻衣孝布,看上去楚楚可怜,弱不经风。 人群里有不少人惊叹。 “当年,永宁侯府迎亲,还是远远看过,新娘盖着盖头,都没有机会看到真人,如今一看,实在是年轻漂亮啊。” “永宁侯府的世子爷是个短命鬼,配不上这么好的新娘子呢。” 听到这些话,借着麻衣的掩饰,李锦元抬起袖子,假装擦了擦眼泪,大声疾呼:“相公啊,你怎么就去了呢?还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没了,让家人多么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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