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抬了起来。 却不是把那个女人推开。 他神色如旧,却多了些温柔,将怀里的身体轻轻揽住。 “怎么哭了?大好的日子。” 嗓音低沉。 江听音美目泫然,抬头望着付玉宵,声音轻颤,“听音午时疲惫,就睡了一觉,本想养足精神,晚上过来与你们吃顿家宴,可我、我梦见你被刺客……” 男人动作一顿,紧了紧抱着她的臂膀,抬手擦去她脸上眼泪。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给予足够的安全感。 江听音痴痴望着付玉宵,重新绽开笑颜。 此刻,她也终于注意到周围人全都看着自己,红了脸,从男人怀里起来,整理好自己,对祁王一福身,“见过王爷,听音失礼了。” 祁王满不在乎,笑着摆手,“江姑娘能到,本王面上有光才是。” 柳棠意眼睛一瞪,愕然看向江听音——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让祁王言语敬重至此。 江听音看向付容愿,轻声道:“付二公子。” 付容愿礼貌点头,“江姑娘好。” 紧接着,江听音的目光移到秦如眉身上,却在看清她的模样时,动作微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敛眸款款福身,“付二夫人。” 秦如眉安静回视着她,不知为何,方才进膳厅时面对付玉宵的紧张,在江听音出现之后,全部消失了。 她对江听音回以礼貌一笑。 余光里,男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专注在江听音身上。 ——付玉宵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这。 方才,原是她杞人忧天了。 秦如眉低下头,唇边笑意轻轻绽开,耳边听得祁王爽朗一笑,与付容愿一起,招呼众人动筷。 付容愿与她坐得近,用公筷夹了吃食,放到她面前的碟子。 “阿眉,上次你说你不想吃乳糕,可我想着,约莫是那日的火候把握的不好,味道不够,我下午又让人去买了一次,你尝尝罢。” 秦如眉沉默片刻,一笑:“容愿,我不吃,是因为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以后别买了。” 付容愿只好点头,“好吧。” 祁王笑道:“哦?原来秦姑娘以前喜欢吃乳糕,现在却不喜欢了?真是纳罕,人的口味还会变得这么快不成?” 说完,祁王回过味来,倒又琢磨了下。 “也不对,人都会变,更何况口味呢,是本王失言了,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忽然,啪的一声,却是江听音不慎失手打翻了瓷杯,里面酒液倾洒出来,浸湿她的衣裙,她的手也被锋利的瓷片割伤,鲜血当即涌出。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祁王反应最快,立刻传令让人去请大夫。 江听音痛得白了脸,却强撑起笑,“听音没事。” 付容愿思索片刻,当机立断道:“方才那大夫应当还没走远,禾年,你快去将大夫请回来。” 禾年应声,飞快去了。 手被男人握在掌心,责备却满是关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这样不小心。” 江听音忍住想向对面女子投去视线的冲动,看回付玉宵,苍白着脸,抿起一丝甜蜜的笑,“侯爷,我没事。” 柳棠意看着他们,皮笑肉不笑道:“棠意还没见过表哥这么关心人呢。” 她话音才落,却接触到男人冷冷扫来的视线,心中一凛,忙闭上嘴,暗自后悔。 她不过是打趣了一句,表哥为何……从前表哥就算再不耐,面上也不会表露…… 祁王见江听音血流不止,眉头愈发皱深,问付容愿:“容愿,你府上可有会包扎的人?大夫赶来需要一些时间,江姑娘的伤等不了那么久,需得先包扎才是。” 付容愿颔首,转头看向禾谷。 在府里,就数禾谷会一些救治包扎的手法。禾谷跟着秦如眉之前,他已提前让禾谷学医,虽比不上正经大夫,可日后万一遇见意外,也能及时帮秦如眉处理。 站在秦如眉身后的禾谷却是一愣,看了看江听音,忐忑地看回秦如眉,低声道:“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而来,压迫感,宛如泰山压顶,让秦如眉心中直想发笑。 都这样看她做什么。 是无形的逼迫吗? 怕她冷血心肠,对江听音见死不救? 那众多视线中,唯有一道最为冷漠,她不想对上付玉宵的眼睛,只淡淡道:“去吧,救人要紧。” 禾谷这才福身,接过小厮递来的伤药,飞快走向江听音。 江听音靠坐在男人怀里,呼吸战栗,忍着疼痛,轻轻把手递给禾谷。 禾谷轻声道:“奴婢要把姑娘伤口的碎瓷片挑出来,可能会疼,姑娘忍耐着些。” 江听音点点头,咬紧牙关。 可在禾谷给她挑出血肉中最后一片、也是最大一片碎瓷的时候,江听音仍是控制不住,浑身一颤,低低痛呼一声。 下一道惊呼,却是柳棠意发出的。 柳棠意瞪大眼睛,看着猛地摔在地上的禾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禾谷迎着付玉宵森冷的视线,知道求饶没有用,爬起来跪好,“奴婢知错,大公子息怒。” 秦如眉再忍不住,站起身道:“大哥,禾谷是如眉的丫鬟,手脚是笨拙了些,可若有哪里伤了江姑娘,也是如眉让她去包扎的,错不在禾谷。” 她盯着付玉宵,身体隐隐发着抖,是怒极了。 气氛霎时僵滞到冰点。 祁王脸色莫测,饮酒的动作慢了下来,付容愿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眼中有一丝陌生。兴许是这一切带给他的震惊太大,此时他竟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秦如眉。 柳棠意则看着地上的禾谷,神情复杂。 秦如眉的声音抑着颤抖,飘散在空气中。 付玉宵却仿若未闻,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膳厅外面站着的其中一个始终低着头,谨守本分的丫鬟道:“你来包扎。”
第11章 那丫鬟没想到付玉宵竟点了自己,一愣过后,忙应声匆匆过来,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江听音包扎伤口。 禾谷还低着头,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眼眶发酸,让人想要流泪,秦如眉忍着脚踝疼痛,踉跄着过去,把禾谷搀起来,“没事吧?” 方才付玉宵挥开禾谷的力道看似不重,可她知道他内力深厚,即便是寻常一下,也够让人受了,更何况禾谷只是一个弱女子。 禾谷朝她一笑,“姑娘别担心,禾谷没事。” 秦如眉这才点头。 她并非感觉不到身后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视线,但她不想去管。 拉着禾谷,转身欲走。 奇怪的是,祁王此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盯着那个婢女,眸色微沉,脸色十分奇怪。 此刻,除却婢女给江听音包扎的动静,膳厅里没有人发出声音,却隐约有一种剑拔弩张、紧张一线的感觉。 秦如眉虽没流露异常,却也察觉到了。 冥冥之中,危险让她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无数倍。 令人窒息的安静如碎瓷被狠狠砸破。 当惊变猛然发生的一刹那,她正与禾谷站在一块。 方才气氛安宁和睦的膳厅内,转瞬间血溅三尺。 “啊——” 第一声传入耳朵的,是柳棠意刺破云霄的尖叫。 众目睽睽之下,那给江听音包扎伤口的婢女,甚至来不及回手,已经被付玉宵用碎瓷洞穿了心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鲜血淋漓,死不瞑目。 场面极其恐怖。 与此同时,祁王沉肃着脸站起身,厉声道:“丰兆!” 徐丰兆是祁王府上私兵的统领,伴随着祁王一声大喝,徐丰兆当即握着剑柄,率人冲了进来。 与徐丰兆同时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疯狂涌进膳厅的刺客。 膳厅里乱成一片。 尖叫声、刀剑相撞声、血液迸溅声、重物砸地声不绝于耳。 江听音惊惧之下,本能靠近了付玉宵。 柳棠意尖叫着,就近抱住付容愿,死死抓着他不松手,“二表哥救我!” 付容愿一心挂念着秦如眉,却碍着距离太远,难以立刻赶到秦如眉身边,加上被柳棠意死死扯住,竟一时间无法分身。 秦如眉虽然也害怕,脸色白得厉害,却极力护着身边的禾谷,带着她往自己人这边躲。 她不会武,救不了人,只能保证自己不拖后腿。 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踝,钻心的疼。 秦如眉痛得额汗沁出,却紧咬着牙关,硬生生把痛哼往肚子里咽。 祁王一面持剑御敌,余光看见在场竟只有她落单,心中复杂,对这个不委屈不喊疼的姑娘生了丝好感,遂冲她喊道:“秦姑娘,到我这儿来!” 秦如眉对祁王感激一笑,拉着禾谷,跌跌撞撞往祁王身边走。 打斗声中,男人沉静的声音传来,“王爷,此番人马不是冲着您来的,您的安危最重要,您先离开。” 祁王直接拒绝,“不可!抛下你们离开,本王还算什么男人!” “丰兆今日带的兵不够。” 这简简单单、冷冷清清的一句,却令祁王一震。 是了。他本以为今日只是吃一顿普通的家宴,加上付玉宵在——他对付玉宵有充足的信任,便没有多带护卫前来。 其实方才他看见那婢女,便知道今晚将有变故发生,但他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兆州个别对他不满的官吏,要寻机会找他挑衅。 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显然有备而来。 付玉宵的话他明白,是让他回去搬救兵,论留下来当帮手,府兵统领徐丰兆显然比他更合适。 而且他是祁王,离开这里,一则保证了他的安全,二则,他在兆州虽有三千精兵,这调令,却需要他亲自传。 祁王不再犹豫,点头道:“你们护好秦姑娘。闻宗,与本王一起杀出去。” 祁王带人离开,秦如眉与禾谷被护卫掩护着往后退。 脚下躺着的尸体越来越多,秦如眉脸色煞白如纸,加之脚腕痛得钻心,身体摇摇欲坠,禾谷哭着扶住她,急切道;“姑娘,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 混乱中,秦如眉抬眼,与面前不远处的付玉宵对上目光。 他一手护着江听音,一手御敌,犹自游刃有余。 撞上她的目光,他动作微顿,漠然移开视线。 一拨人倒下,却又有一拨人前仆后继涌入膳厅。 付玉宵的神情慢慢沉下,终于不再有把握一边带人一边御敌,把江听音推到秦如眉与禾谷身边,纵身加进战局。 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他却往前。 夜色深沉,他身上的衣裳依旧是泼墨般的黑,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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