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眉睡得正香甜,冷不防被打扰,眉头蹙得很紧,呢喃了一句,不耐烦地要扯开他,想要滚回被子里睡觉。 然而,身下的男人却紧紧握着她,不让她动弹分毫。 她挣脱不开,累了,索性不再动弹,脑袋轻轻歪下,趴在他胸口睡觉,没多久,呼吸绵长,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付玉宵看得更来气了。 她在外面看见他,扭头就走,这便算了。他星夜赶回,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她却早已喝醉了酒,舒舒服服地自己睡了? 她完全没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是不是? 付玉宵不想看她舒服,手放在她手臂下,稍微用点力气,便把她撑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秦如眉吓到了,清醒了一些。 ……她怎么坐起来了? 秦如眉睁开朦胧的眼,看了他一眼,人又往下倒去,低声咕哝,“睡觉。” 付玉宵怒了,“不准睡。” 秦如眉被他握着,跪坐着,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眼眸迷蒙,唇瓣水润,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片刻,似看清了他含怒的眼,她弯唇,吃吃地笑起来,“你生气了……” 下一刻,她攀附上来,手臂缠绕住他的脖颈,脑袋嵌在他肩膀,轻柔的声音带着困倦,“别生气,夫君。” 付玉宵知道她比方才清醒了些,冷声道:“为什么在街上看见我,转头就走。” 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没有呀……” “还敢说没有?” 她沉默片刻,极轻的声音道:“那么多人,我害怕。” 付玉宵冷笑一声,“秦双翎,你果然没变,抛下人就走,看来这就是你一贯的待人风格。” 趴在他怀里、柔软馨香的身体一动不动,似安静了。 须臾,那低低的、绵软的声音瓮声瓮气道:“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夫君把我扔了吧。” “你别想。” 怀里的身体一声不吭了。 付玉宵见她乖巧,积压的怒气消了些,又道:“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想喝。” “我说过你现在的身体不能饮酒。” “你说过吗?” “没有?” “疼,疼……好像有,我忘记了……” 付玉宵冷笑,“秦双翎,看来你的记性很差,是我需要做点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再告诉你,这样才会让你记得深刻些?” 秦如眉察觉到他下移的手,僵了身体,握住他的手腕,“别。” “理由。” 她沉默片刻,嗫嚅道:“我来月事了。” 付玉宵愈发不屑,“你的日子我记得比你还清楚,秦双翎,就算说谎,谎话也要编得真一些。” “……” 她咬唇,被戳穿了,似有些懊恼。 确实,她身子虚寒,月事一向没有准过,每次疼痛时,都是他在身边,在这事情上面,反倒是他记得比她这个正主还清楚。 想了想,只好换了个计策,趴在他身上,低声道:“我身体不舒服。” 付玉宵原抑着怒意,一句“那是你的理由,不是我的”本要出口,可见她安静趴在他身上,柔顺的模样,这句话到了嘴边,竟再也说不出口。 他没再坚持。 只声音绷得很紧,道:“哪里不舒服。” 秦如眉蹙眉,想了想道:“心口疼。” 才说完,身子已经被人掰了起来,男人眉宇深皱,“心口?” 男人就要将她衣襟扯开。即便她知道他毫无遐思绮念,只一心想替她察看情况,秦如眉仍是轻颤了下,握住他的手,急忙道:“不疼了。” “……” 付玉宵眯眸看她。 秦如眉对上他含怒的视线,哽了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没骗你。” 她撇开视线,不知想到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转头趴到他胸口,遮住自己的神情。 好半晌,终是低声道了句,“有夫君在,我就不疼了。” 男人久久未说话。 秦如眉攥着他衣裳的手,忍不住紧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呼吸也因害怕而快了些。 他……是看出什么了吗? 好在男人没说什么,沉默着,动作,似也被她这讨好的话说服了。 看来男人都喜欢听这种话? 经历方才这一遭,原本的醉意竟散了不少,秦如眉只觉这一来一回,背后沁出不少冷汗。 她才轻轻舒了口气,身子被男人大臂捞过去,随即,细密的吻便落在了她颈间。 她一惊,正要说话,耳边只听得男人低哑着声音,道:“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她默然,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酒?” “你说呢?”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神极为摄人,如暗沉深海波涛,起伏不息。 那其中的浪潮,猛烈席卷而来,叫人难以呼吸。 她招架不住,蹙了眉,慌忙移开视线,“我不知道。” “秦双翎……” 付玉宵盯着她,微微眯眸,“你今晚很奇怪。” 秦如眉身子轻颤了下,连忙埋首进他怀中,“我是被吓到了。”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被今晚的事情吓到了,可并不只因为此。她恢复了记忆,但暂时不想让他看出来。 他应该……没有看出来吧。 头顶没有传来声音,秦如眉心中愈发忐忑,七上八下。 正当她担忧之时,付玉宵的嗓音带着讽刺,终于响起:“谁让你出门?我拨了那么多人守着,也拦不住你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低声道:“阿昼,我只是想见你。” “最近我很害怕,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这句话很简单,却容易击进人的内心。 尤其是男人。 果然,付玉宵没再说话。 须臾,他淡淡的声音传来,因她与他离得近,贴在他胸膛上,那震动便感受得极为明显。 “之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空气安静了许久,秦如眉忽然小声问道:“阿昼,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着,在他胸口撑起身体,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我想……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付玉宵回望着她,不语,眼底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她努力装出期待的模样,盼着他的回答,可过了很久,他都只是深深盯着她,一声不吭。 她不由退怯了,正要从他身上下去。 “奚无昼。”他道。 秦如眉的身体一僵,好久,才抬眼看向他,眸光震颤。 男人说得很平静,毫不相关,仿佛这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秦如眉却无法动弹。 耳边仿佛有锣鼓狠狠一敲,那声响震天,回音层层荡开,叫她难以聚神,愕然至极。 她恢复了记忆,却并未忘记失忆时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她那日问过他,昼这个字。 那时,她说这个字很好。 昼,是天光的意思。 她原本以为他的名字寓意很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名字,是无昼。 给他取名字的人,是有多恨他? 秦如眉望着他,呢喃着:“奚?” 付玉宵只道:“嗯。” 他的手从护着她的后脑,转而向前,摩挲过她的脸,继而在她的下颌缓慢游移,看似漫不经心。 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让人心脏无法控制地紧缩。 “太子也姓奚,”他淡淡道,“秦双翎,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 秦如眉一动不动。 她知道,她现在在他眼里还是失去记忆的白纸,所说所作都遵从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所以,如若她有任何一丝对他不利的念头。 如若她有这种念头,如若她说出了口。 他就会亲手杀了她。 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他这样的上位者,永远不会留一个隐藏的祸患在身边。这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 秦如眉垂眼,佯装自己毫无异心,轻轻嗯了一声。 她目光却不由自主下移,落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襟里,那里,隐约能看见他胸口的疤痕。 道道交错,让人望之心惊。 “那你是皇子吗?”她看得怔了,分心道,“好厉害……只是,这些年,你过得很难吧。” 没有等到男人任何的回应,可下一刻,他握在她身上的手,竟蓦然紧了力道,沉重不少。 “你说什么?”他微微粗哑了嗓音,又问了一遍。 秦如眉有些难过,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只在他胸口躺了下来,怔怔注视虚空,道:“阿昼,很多人都说王爷威风,可是都没人说,他们过得也不容易……” 世人只知高位者尊荣无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整日纵情声色犬马,好不快活。 可不居其位,不知其苦。 他是皇子,生于深宫,长于深宫。 虽然她不知他如今为何以一个毫不相干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但想一想,便知道他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完全换了个身份……先不说要如何做到,这一路要摆平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多了。 秦如眉思绪纷飞,想得出神,因此并未防备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待到反应过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她毫无防备,竟已和他位置调转,躺着陷入被褥中。 付玉宵沉沉压住了她。他似有些气息不匀,急切的,握住她的下巴,下一刻,已然倾身而下,吻住她的唇。
第39章 这一切来得迅疾又突然, 她几乎没有防备,懵然着,只能用手抵在他胸口。 她的推拒如同蚍蜉撼树, 微不足道,好在,当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失控地向下, 接触到她露在空气中微凉的脖颈时,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蓦然推开了她。 身上一轻,付玉宵已然起身,扔下她,一声不吭绕过屏风,大步进了湢室。 许久后,她听见流水的声音, 盖过了沉沉的喘息。 方才一遭,秦如眉却是完全醒了酒, 听着不远处那声音, 脸颊微烫,扯过被子,蒙头滚进了床榻里侧。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呼吸逐渐平缓,快要睡着时,男人终于走了回来。 身旁被褥再次下陷, 他手一伸, 她就被扯了过去,枕在他的手臂, 靠着他的身体。 这番动作再次吵醒了秦如眉,她困乏地蹙眉,睁开眼,想要抗议他的强横。 只是,对上他的脸,那点怒火竟又诡异地消失了。 屋内烛火灭了几盏,只剩一豆微弱的烛,在夜风里拉扯。 男人已经闭上眼睡了。 秦如眉悄悄仰起头,就这样靠在他手臂上,安静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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