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五皇子殿下来了。” 兰音推开了书房的门,请易云柏走进了房中,这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易云霜连眼都懒得去抬,只是随便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道∶“坐吧。” “皇姐似乎早就知道我要过来?” 易云柏并未顺从坐下,站在原地打量着易云霜,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俗话说女要俏,一身笑,今日看到皇姐才知道所言不虚。”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皇姐毒害了皇祖母,如今又是披麻戴孝,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心?” 易云霜闻言倒是看了他一眼,却不曾理会他的冒犯之语,伸手又翻了一张书页,淡淡道∶“我有没有见过太后,你会不知道吗?” “皇姐自然是没见过的。”易云柏脸上笑容不改,复而又道∶“可是皇姐身边的眼线却是日日陪伴在皇祖母的身边,让皇祖母日日都只能缠绵病榻,来告慰先皇后在天之灵。” “造了什么样的因,就该受什么样的果。” 易云霜对易云柏的这般说法倒是没有反驳,昔年她的母后正值盛年却缠绵病榻,最后撒手人寰,便是太后和晋帝忌惮文家所为,她如今不过是原样还回去罢了。 “照理说此事也有父皇的手笔,怎的皇姐就不怨恨父皇,只是一味埋怨皇祖母。” “父皇?” 易云霜闻言脸上闪过了一丝讥讽,“这事何必劳动本宫动手,你不是已经做了吗?” “皇姐何必这么说。” 易云柏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忽而走到易云霜的面前,低声说道∶“皇姐给皇祖母下了药,我给父皇下了药,你我二人有何不同,我不过是在后面推了一把而已。” “所以说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向本宫耀武扬威吗?” 易云霜将书摔到了一旁的小机之上,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易云柏,冷声道∶“世事无常,你也未必就能顺风顺水的得偿所愿。” “皇姐是指文家吗?” 易云柏笑眯眯地说道∶“可是刚刚传过来的消息,文侯若是想要到南都还需好几日,皇姐最好还是早早歇了这番心思。” “本宫何必劳烦舅舅,只要父皇能醒过来,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皇姐倒是好谋算,只可惜向来天不遂人愿。” 易云柏垂眸看着易云霜,忽而说道∶“皇姐一心帮扶易云凌,可是易云凌行事优柔寡断,只怕是会辜负了皇姐的美意。” 见易云霜不语,他便趁热打铁道∶“若是皇姐明白择良木而栖的道理,他日我若是坐上帝位,必定会让皇姐风光还朝,绝不像如今这般在北梁受人折辱。” 易云柏半跪在易云霜的面前,看似是臣服的姿态,可是在他的身上却只有毒蛇吐信一般蛰伏的危意,他的视线落到了易云霜的手腕之上,上面是一对剔透的翡翠玉镯。 “这镯子水头极佳,与皇姐十分相称。” 易云柏玩味地看着易云霜手腕上的玉镯,像是当真只是在品评玉质一般,忽而道∶“三皇兄曾说过青玉价贵,即使同为酒杯,白瓷也比不得青玉,恰如人有高低贵贱。” “只是这青玉翡翠皆是易碎之物,若是得人小心爱护也就罢了,可如果意外坠地,最后的结局还比不得这低贱的白瓷。” 易云霜闻言却并半分恼意,她微微勾了勾唇,笑道∶“青玉白瓷都不过只是物件,人贵自重,云凌固然优柔寡断,但总要好过你这般蛇蝎心肠。” “兰音。” 她张口便唤了兰音进来,随意摆了摆手说道∶“送五皇子出去。” “是。” 兰音点了点头,转而对易云柏说道∶“五皇子殿下,您请吧。” 易云柏暗自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淡淡道∶“我今日之话全是出自肺腑,皇姐他日若是改变了心意,便让人来府上告知与我便是。” 易云霜有些疲倦地轻阖上了双眼,似是不愿与他再继续交流下去,易云柏讨了个没趣,只得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室内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易云霜静静地等候了半响,这才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本该放着书架的地方一道暗门被轻轻打开。 言珩和身旁的中年男子一并走出,那人相貌端正,眉眼之间却隐隐有肃杀之气,正是本该被困在江州的定远侯文明嵩。 “舅舅都听到了。” 易云霜含笑对文明嵩说道∶“本该好好为舅舅接风洗尘的,只是现在外面闹得这么乱,属实是有些不太方便。” “无妨。” 文明嵩摆了摆手,脸色微微有些冷意,“五皇子现在竟如此嚣张,若不是言世子带我自北梁绕路而来,一时半会还当真到不了南都。” “舅舅驻守边关,我本也不欲麻烦舅舅,只是如今京中戍卫皆在易云柏的掌握之中,若是他要逼宫谋反,只怕会让旁人趁虚而入。” “何必与舅舅这般客气。” 文明嵩数年未见过易云霜,上次见面还是在他妹妹文玉茗的祭礼之上,却不想岁月匆匆,原本还有些稚嫩的少女早就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心机谋算丝毫不弱于她的母亲。 “说吧,你想让舅舅怎么做。” 易云霜和对面的言珩对视了一眼,只是神秘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舅舅不需要做什么,只需看易云柏如何自掘坟墓便是。” “公主。” 青芝急切地推门而入,一时间也顾不上行礼,气喘吁吁道∶“刚刚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陛下如今已经苏醒了。” “那东西呢?” “七皇子殿下已经得手,现在就等公主吩咐。” 易云霜嘴角轻轻勾起了笑容,转而对文明嵩说道∶“舅舅便等着看好戏便是。” ———— “陛下……陛下您总算醒了。” 淑妃见到晋帝醒来,眼泪顿时如同珠子一般落了下来,伏在晋帝的身旁轻声啜泣了起来。 一旁站着的李巧巧却已经是脸色惨白,堪堪扶着身后的盘龙柱才没有摔倒在地,身旁的宫嫔们身上还穿着为太后守孝的孝服,可面容之上却皆是喜极而泣,唯有她一人在其中满面惶恐。 晋帝睁眼看着虚空,可是浑身上下却提不起半分的力气,半响才勉强沙哑地吐出了几个字,“舜……舜华回来了吗?” “回来了。” 淑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长公主得知您病重,一早就从北梁赶了回来。” “陛下,您昏迷的这些日子,宫内上下都乱套了,就连云沛都……” “出什么事了?” 晋帝忽而出声打断了淑妃的话,他的视线落到了众人身上所穿的孝服身上,又重复了一遍,“宫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陛下节哀。”淑妃垂下了眸子,低声说道∶“太后中毒薨逝,据说……是长公主所为。” “放肆!” 晋帝脸色陡然大变,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榻之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陛下息怒。” “滚出去!都给朕滚出去!” 晋帝脸色涨红,半响才平复了下来,厉声道∶“让她过来见朕!” 淑妃也被晋帝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只当他是被易云霜的行为所恼怒,连忙答应了下来,转而带着诸位宫嫔都退了下去。 站在屏风后的易云凌对此无甚反应,只是默默地在众人走后才走到了晋帝的面前,将手中的参汤搁到了一旁,掀袍跪在了他的榻边。 “你怎么在这?” 晋帝冷眼看着易云凌,说道∶“我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 “儿臣不敢出去,五皇兄如今春风得意,儿臣若是离开,那便是死路一条。” 易云凌神色平静,起身将晋帝扶起,又拿了一个软枕让他靠在上面,这才将参汤端到了他的面前,“父皇喝一点吧,昏迷了这些时日,想来定是神思疲倦。” 晋帝冷冷地看着那碗参汤,却并未服下,只是看着易云凌说道∶“你说易云柏春风得意,你会死路一条?” “是。” 易云凌见晋帝没有要喝的意思,转而将参汤搁到了一旁,垂眸道∶“三皇兄因谋害父皇而被囚禁,云霜皇姐也因毒害皇祖母一事遭朝臣非议,儿臣实在是惶恐,只怕会步上后路。” 晋帝脸色越发的难看,易云凌却是继续火上浇油,淡淡道∶“朝中的韩尚书,安国公,李少卿如今皆是五皇兄身边的羽翼,父皇昏迷的这些日子,便是由五皇兄在把持朝政。” “不仅是这些人,就连父皇身边的叶璋统领,如今也已经投入了五皇兄的门下,。” “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就先告辞了。” 易云凌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香炉,甚至不顾晋帝的阻拦,起身对角落里的内侍说道∶“好好照顾父皇。” 内侍连忙点了点头,握紧了自己的衣角,行礼目送着易云凌离开。 易云柏刚从长公主府离开,便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马不停蹄地便要往宫中赶,一向平静的神色难得的出现了些许的慌张,他看着从寝殿中走出来的易云凌,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五皇兄来了。” 易云凌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父皇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易云柏脸色陡然大变,一时间也顾不得和易云凌在这里废话,快步走进了寝殿之中。 安静地殿内静静地燃着龙涎香,内侍见到易云柏连忙行了一礼,易云柏却没空搭理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晋帝的榻前。 “父皇恕罪,儿臣犯下大错,只是父皇数日昏迷不醒,朝中不能无人主持,儿臣这才因此僭越,还望父皇宽宥。” 晋帝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一片沉默的寂静。 “父皇……” 易云柏微微一愣,试探性地掀开了床上的纱幔,却只见晋帝双眸紧闭,脖子上有一道泛红的勒痕,竟是已经死去。 他猛然间站起来身,难以置信地退后了两步,撞翻了角落里的香炉,发出了巨大的碰撞之声。 闻声前来查看情况的内侍神色惊惧,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还未等易云柏阻拦,便已经夺门而出,“五皇子杀了陛下。”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易云柏脸色一变,刚要走出殿门之时,身旁的守卫却已经将人给拦了下来。 “五皇兄。” 易云凌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身上依旧裹着那一身缟素,他遥遥地对着晋帝的寝殿拜了拜,这才起身看向易云柏。 “父皇身死,皇兄脱不了干系。” 易云凌闻言面色一寒,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入这般拙劣的栽赃陷害之中,更没想到易云霜竟然会当真让易云凌下手杀了晋帝。 他暗自咬了咬牙,正欲唤叶璋过来,却后知后觉叶璋自打他去了长公主府后就已经失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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