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俞锦年招手让禄儿走过来,把玉笛递给她,“我教你吹笛子吧。” “教我?小姐我这样蠢笨,学也学不会啊。” 俞锦年索性起身,披上厚氅,拉着禄儿去到外面廊下坐着,慢慢教她怎么吹笛子。禄儿对音律一窍不通,却觉得十分新奇,欢喜的按照俞锦年的说法,不多时,竟然能吹一整支简单的曲目。 曲目简单,只她不通音律,吹起来磕磕巴巴的,听得有些呱噪。是旁人觉得呱噪,禄儿却乐滋滋的,怕打扰了俞锦年,特意躲到最北面的屋舍中,认真练习起来。 声音如同拉锯一般,就是十分沉稳的春云,也有些忍耐不住,小声抱怨着:“小姐教谁不好,要教禄儿……” 但瞧着俞锦年坐在窗前,面目含笑听着那拉锯般的声音,春云又点点头,琢磨着就是禄儿这样无忧无虑的性子,能随心所欲,不管吹得怎么样,小姐听着都能开怀些。 却说禄儿这难听的笛音,听雪堂听得到,隔壁的弄玉小筑自然也听得到。不止弄玉小筑,离得稍远些的汀兰水榭里头,都听得有些清楚。 今日陈玉琪被淮安侯下令禁足,躲在汀兰水榭里嚎哭一场,闷在被子里谁也不肯见。还是俞锦清安抚好陈氏,又赶着让人捧了一堆小玩意儿,来她这里哄她开心。 “玉琪快莫要生气了,今日及笄宴人多,父亲要顾及所有人,难免会疏忽。你也不必伤心,父亲就是说说罢了,过几日等大家心情好些,我在与父亲说说,解了你的禁足。” 陈玉琪一向听俞锦清的话,爬起来拉着她的袖子:“姐姐,姑母怎么不来看我?姑父这样生气,是不是以后再也不疼我了?姑母有了俞锦年,也不疼我了是吗?” “傻瓜,怎么可能呢?”俞锦清连忙给她擦泪,“你从十岁起就在侯府长大,父母亲何时拿你当过外人,自然不可能不疼你。” “姐姐你说,我今日可做错了?俞锦年分明是故意的,她什么意思啊?刚回来就抢了你的风头,她与你生得一般无二,故意打扮得那样好看。姐姐今日可听到那些人说的,说俞家二小姐的品貌,比姐姐你更胜几分呢!” 陈玉琪兀自说着,越说越气恼,并没有看到俞锦清的脸色。若是她看到了,一准要吓一跳,姐姐一向是高贵大方的,何曾有这般狠厉表情过。 只两息功夫,俞锦清恢复神色,依旧是温和的:“我与她生得一般无二,哪里有谁更胜一筹的理?再说了,她从邾城来的,平日听旁人说那些浑话,难免有些不悦,想要出风头。我是姐姐,让她一让也无事。” “姐姐就是这样的好性子,才由得她欺负到你头上。姐姐,你那第一女郎的名号,可不止是模样好,更要紧的是才华,就她那乡下土妞,空有皮囊胸无点墨,凭什么跟你比。” 俞锦清刚要说话,便听得外头传来若有若无的笛音。 陈玉琪一咕噜爬起来,也不哭了,抹了把泪便跑出去凝神细听,指着外面道:“姐姐听,这声音好像是从听雪堂那边传过来的。” 三人的院落隔得并不远,弄玉小筑与听雪堂比邻,再往北边是池塘与假山,陈玉琪所居的汀兰水榭,坐落在池塘中间辟出的小岛之上。 刚好,汀兰水榭在听雪堂的北面,那拉锯般难听的笛音,被听得一清二楚。 陈玉琪蹙眉听了片刻,万分嫌弃道:“上次姐姐你抚琴的时候,那个乡巴佬就很是嫉妒,现在这是躲着练习笛子?我的天啊,便是我头一日吹笛子,也不会吹得这么难听吧,只要稍稍懂些音律的,都不会吹成这样啊。” “嗯,但是祖母从前是京城贵女,她教养锦年,竟是一丝都不让锦年学吗?” 俞锦清自幼学习音律,她天赋极好,虽觉得俞锦年不可能比得过她,但到底是同胞妹妹,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今听来,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如此没有天赋之人,真是她的妹妹? “姐姐辛苦练习的时候,她在漫山遍野混玩,自是差劲的。她之前不是说了吗,每日都会在外头玩,有空就跟着你二婶娘家小舅去玩。你祖母便是再好的能耐,她不学,当然什么都不会了。” 俞锦清心中有些讶异,总觉得不对劲,但听陈玉琪这么说,也深以为然。虽说双胎姐妹,但二人四岁起就不在一处了,性子千差万别,其他的不同,倒也正常。 其实也是二人先入为主,觉得俞锦年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无是处。不然依着俞锦清多思的性子,只消随便差个人问一问,便知那吹笛的并不是俞锦年。 没有问。她们理所当然觉得,既然是听雪堂传来的声音,那就是俞锦年吹的。 俞锦清安慰了陈玉琪片刻,她今日也很累,只想早早的回去休息。但陈玉琪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来来去去都是说俞锦年怎么不要脸,抢了她的风头。 她不爱听这些,忍了忍岔开话题:“对了,今日安丰县主没安好心送的礼,给锦年送去的时候,可提醒过她?”
第36章 “这个啊。”陈玉琪想起整蛊俞锦年的事情,立刻小声解释,“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里头放着的,可是死老鼠啊。” 俞锦清白日里忙碌,听到是安丰郡主送的礼,便有些恍惚,还将新梳好的头发给扯散了。但她自己并没有看到送的是什么礼,这会儿听陈玉琪说起,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听了“死老鼠”三个字,面色还是白了白。 复又变了脸色:“今日我与锦年一起及笄,安丰县主不可能只送给我,没有送给锦年的,你没叮嘱锦年小心些了吗?” “告诉她做什么?哼,我就是故意没让人告诉她的。” “你……真是胡闹。”俞锦清不高兴的站起来,“玉琪,她如何是她的事情,我是她姐姐,怎么能故意害她?” 陈玉琪嘟囔着:“怎会是故意害她?就是死老鼠而已,而且若说害,分明是安丰县主害你们,只是今日太忙乱,我也一时没顾上而已。” “你……唉,玉琪,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陈玉琪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姐姐,你当初可是说过的,我是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你可得要更宠一宠我才对。” 俞锦清无奈的点点她的鼻子:“姐姐何曾舍得责骂过你?但往后不可这般行事,她亦是你的表姐,若我们不护着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岂不是可怜?” 这话落在陈玉琪耳朵里,却有格外的意思。是啊,俞锦年孤零零一个人,只要她与姐姐不护着就行了。至于俞锦年想要指望谁?总不能指望唐家那个没教养的小姐吧? 俞锦清又道:“应当也没事,我见着今日锦年出现的时候,并没有受惊的模样。而且齐小姐去了听雪堂,她可是不经吓的。” 对啊,齐琳琅不经吓,怎么见了死老鼠,一点事情都没有?陈玉琪立刻沉了脸:“姐姐,俞锦年既然不知道,将礼盒打开合该吓坏了才是。难道说安丰县主送给你们的礼,并不一样?” 俞锦清目光闪闪,嘴里却是说:“这怎么可能,安丰县主不喜欢我,自然也不喜欢她,送礼当然会送一样的……” “那可不一定,唐阿媛与你也不睦,怎么就被她拉拢了?说不准安丰县主早就认识她,故意送不一样的礼。” 陈玉琪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才是对的,但俞锦清在好言相劝,她也不好多说,只目光微沉。这个俞锦年狡猾得很,自己总不会叫她好过的。 却说听雪堂的禄儿被俞锦年指点吹笛之后,因自己能吹上一首简单的,便认定了自己是个有天赋的。只要得了空,就躲在北面屋子里练习,听得听雪堂众人都是忍俊不禁。 好在她懂事,大家歇息的时候,她绝不会拿出来扰人,只在白日不当值,才偷偷练习一会儿。 秋雨听得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由得揉揉耳朵对俞锦年说:“也是小姐性子好,由着她胡闹,这也太难听了些。” “难得她喜欢,让她玩吧。若真的有毅力,总归会练好的。” 因着及笄那日发生的事情,俞锦年愈发不开心,索性借口身子不舒服,暂时不能给陈氏请安为由,几日都没有去正院。而且,那日她也放了狠话,说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事不必往来。 加之明着找麻烦的陈玉琪被禁足了,俞锦年倒是落得轻松。 可俞锦年是轻松了,淮安侯府的其他人,都不轻松。两个女儿的及笄宴办得极大,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过来捧场,给足了侯府的脸面,可那脸面,又被整个抛到地上,叫人狠狠的踩踏。 如今京城里提起淮安侯府,便都是嘲弄。明着不敢提怡亲王,其他的人,却都敢提一提。 “你道俞夫人抛弃自己的女儿不管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巴巴的将她接回来?原来是打了别的主意。” “想要攀高枝,又舍不得名声好的长女……” “可不就是么,先前还听说,淮安侯与夫人偏疼大女儿,对老家的次女不闻不问,现下才只原来是真的。” 也有有事耽搁,并没有参宴的夫人,当下起了好奇心,立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我们细细说说。” 她问的这位夫人,原是京城四家的贺家女,贺家与陈家原本同为京城四家,贺氏陈氏是从小就不对付。后来陈氏高家,贺氏比不得她,而后陈氏的女儿俞锦清名声越来越大,贺氏只能偃旗息鼓。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能好好编排编排过往不对付的小姐妹,她斗志昂扬,立刻将淮安侯府女郎及笄宴的事情说了一通,又啧啧叹息。 “你们说说,哪有这样当娘的?还没开宴呢,就同我们说她的次女乡下来的眼皮子浅,什么绫罗绸缎珍宝玉石,见了就霸着不放。我们还以为是真的,没曾想真见到那俞锦年,才发现个乖乖,人家好好的女郎,被武英郡主教养得大方得体,根本不是侯夫人说的那般。” “那是如何?” “人家俞锦年生得与她姐姐一样,可眉间的英气,可是她姐姐没有的。一袭华服才没有珠光宝气的堆砌,而是落落大方。倒是侯夫人不满了,当面质问为何不穿她给准备的礼服。” “这……这意思是……”问话的夫人也反应过来,“所以人家二小姐并不喜奢靡,是侯夫人自作主张?” 贺氏满意的点点头:“可不是嘛,就说了武英郡主那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女郎,怎么可能娇奢无度?” 又有夫人不太理解:“可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女儿,侯夫人也犯不着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有当日在场最快的夫人,十分不屑的撇撇嘴,摊开自己的手翻了翻,“人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也有厚薄不是?一个是亲手养大的,一个是婆母养大的,孰亲孰疏这还不了解吗?你若是见着那二小姐,便知侯夫人为何这么做了。那人实在是个妙人,比得大小姐只有更胜的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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