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原年进到陈宁屋里的时候,就听到陈宁和可儿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可儿,脸还疼不疼?” “疼,不过还能忍。王妃今日打在何嬷嬷脸上那两下子,也是很大力的。估计何嬷嬷此刻比我还疼。” “那两下我是用足力道下去的,看见她打你,我当真是气极了。” “王妃疼奴婢,奴婢却让王妃受了牵连。” “别自责了,道理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不仅仅是为你,也是为我。” “王妃,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屋内传出一声叹息,“先把身体养好,再做一步一步打算吧。” 陈宁不想把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让可儿知道,免得她整天替她担心。 没想到,这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一到玄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陈宁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是要来照她兴师问罪的吧?没想到来的那么快,都这么晚了也等不及。 真是把龚凌兰放在心尖上的人,那边一做点苦情戏,他就接收不了她受半点委屈。 来就来吧。 她原本已经躺下,只是一时还睡不着,才跟可儿唠嗑了一会。 强撑起身,正想让可儿替自己更衣。 隋原年就冷冷说了声:“出去。” 话自然是对可儿说的,可儿一脸惊慌不定,也只得应声下去。 “你看起来,倒是比本王预期的,要好的快一些,昨日还要死要活,今日就能打人巴掌了。”隋原年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雕花木椅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茶杯,一口接一口地喝。 陈宁挑了挑眉,神态不再像昨天见到他那样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倒是多了几分从容。 隋原年看着她的淡定,就知道她已经料到自己会来。 “王爷是要来向我问罪的么?如果是的话,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人的确是我打的。” 陈宁忍者伤痛,将外衣披在肩上。 月白色的外衣宛如月光将她包裹,将她卿尘脱俗的气质衬托一览无遗。 细腻的天鹅颈端立着,像只高贵的天鹅与他对视。 “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罚,本王自当是会罚的。”隋原年懒懒的目光打量着她,从下到上,直到与她的目光对接。 眼中的深色仿佛拨云见日般,有了一丝的清明,“你倒真是会给本王出难题,你说本王应当如何罚你?” 陈宁见他眼底的戏谑,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随你。” 她这么一说,倒是勾起隋原年的一抹轻笑,“随我?阿宁明明已经猜到,本王不会为了个下人去罚你,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吧?” 陈宁看着他一副了然于胸的自信,只觉得倒尽胃口。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以为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预料当中。 其他人就得受他玩弄摆布,皇室的人,天生就是阴谋设计者。 以前她觉得他有才华有谋略,现在她只会觉得他是彻头彻尾的虚伪。 想到自己父兄就是这样被他设计和迫害,难言的痛苦再次席卷了她。 “那块玉牌,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嫁妆,王爷已经利用完它,请把它还给我。” 隋原年原本斟茶的手顿了顿,缓缓道,“还不是时候。” “王爷果真是心胸坦荡之人,承认得倒是爽快,连半点借口都懒得编造了。那块玉牌是怎么被骗到手的,也懒得找借口了?”陈宁冷声道。 “阿宁,本王知道,你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本王跟你说,你父亲的死,是他自己要求的,你信不信?” 房中的空气又再次阴冷地令人窒息。隋原年原本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跟她提这件事的,最好还是在她身体恢复好一些,再跟她说一些真相,或许她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但不知怎地,此刻他就想对她坦诚一些。 陈宁缓缓闭上眼,一滴清泪禁不住就滑落下来。 “人都已经被你监斩了,你想说我父亲是乱臣贼子还是忠良报国,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已经不再重要了。” “阿宁,你父亲知道皇上终有一天会对先皇留下的旧党下手,你们陈家本就是旧党之首。他回到京城的那天晚上,其实我就已经见过他,这个案子是按他自己的意愿策划城那样。只有这么做,皇上对于旧党的猜忌和怒火,才会就此浇灭。你自己也清楚,只有做到如此之绝,其他旧党才有可能留有一丝希望。” 陈宁看着他幽幽说出这些,好像发生的那些事情,全是自己逼不得已,不禁觉得可笑到极点。 “难道王爷在这件事里面,是全然没有被动,没有自己的野心?” 隋原年被她这么反问,眼中的深沉似乎更清澈了一些,“你看得也很清楚,本王自是有自己的野心在里面。你父亲也同样看的清楚。他向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才叫我亲自去向皇上大义灭亲。这样一来,那陈家军皇上自会归入我麾下。这也是你爹的意思,他愿意成全本王。” 陈宁感到胸口窒息一般的难受,爹爹居然为了成全这个恶魔,将自己和陈家一众男丁祭献了出去。 她不是没想过这里面的关联,也想过父亲或许真的有意用自己的死为隋原年铺垫。但她想到隋原年所有的一切,就觉得十分不值。 乱箭穿心,陈宁感觉眼泪都已经哭光了,有的是无尽的哀伤,“我父兄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连最后的体面也不肯给他们,居然让鹰鸟去啄食他们的尸体,你还是个人吗?” 她终究是惹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缠绕一整日的问题,问出了这个问题,就真的心碎了碎片了。 隋原年见她哭成泪人,终究是心有不忍,缓缓来到她面前,伸手想安慰她。 顿在空中,又不知如何安慰。 终是将她伤到这么深。 第26章 周全 “阿宁...你父亲在水牢最后一晚,我是在场的。他叫我护好你的周全,中终有一日,或许你能懂他为何要以这般决绝的方式去报国...” 隋原年缓缓说着,却被陈宁快速打断,“你护我周全?” 她不禁被气笑了,“你扇我耳光,撞我脑袋,扯我头发,默认别的女人害我小产两回,这叫护我周全?” 见隋原年冷冷地站在那,找不到为自己辩解的理由,继续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隋原年不喜欢她用这种讥讽和嘲弄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此时的她像浑身长刺的刺猬,句句都往人深处扎 隋原年眉头微蹙,像在看一个玩闹的孩子,“阿宁,你知道的,权力斗争,又何来良心一说...” 陈宁笑了,她这是嫁给了一个怎么铁石心肠又冷血无情之人呐! “事已至此,你何不废妃?你难道会不知龚凌兰等的就是你废了我这一刻?” “你这般聪慧,当真不知道本王不废妃的原因?”隋原年闪过一丝幽光。 “阿宁,你父亲想护你,本王更想护你。若是没有这个妃位,皇上早就连同你一起治罪。” 陈宁听在耳里,觉得异常刺耳。 “恐怕,这也是我父亲愿意牺牲自己,成全王爷的最大原因吧?” 隋原年沉默下来,紧抿薄唇不语。 陈宁只听到自己的心当真是碎成一地。父亲私底下,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她若是不亲手为父兄报仇,又怎对得起陈氏一族流出的血去护她! “事已至此,阿宁,现在本王的势力已经巩固下来,朝中再无人与本王抗衡。就算是晋王,也很难是本王对手。如今本王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再给本王些许时日,阿宁你再忍忍,公主的问题本王也能一并处理好。到时应王府只有一个你一个应王妃,无人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嗯?” 陈宁听的只是嗤笑。她对隋原年当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任他说的再天花乱坠,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饶是他说的是真话,也已经晚了,她的心早就千疮百孔,哪还有意愿与他共繁华? 她只想他能信守承诺,护陈家女眷平安抵达西域。 “王爷说的这些,我只是一介女流,并不懂。我只想知道,王爷先前所说的会护我陈家女眷周全,是否当真?” “自是当真。” “好,我要每月与我娘和我嫂通信,确认她们真的无恙。” 隋原年点了点头,“可以,每月飞鸽传书即可。” “另外,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想有外出自由。这几年在这府中,呆腻了,我想多出去走走,我爹之前给我的嫁妆是三间绸庄和一间医馆,我想日后讲重心放在上面。毕竟我父兄已死,我的寄托没有了,想多些与人接触。这样一来,与公主的矛盾或许会少些,王爷也少些为难。” 隋原年捻了捻手指,眸光中似在寻思着什么,最后还是缓缓道,“王妃身心遭创,偶尔出去见见新鲜空气,也是好的,但不可过多。” 见隋原年答应,陈宁松了口气。 她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终日呆在这王府里,像只金丝雀一样,她又怎能做好复仇的规划呢? 抬头望见一汪明月,陈宁心中百般滋味,“父兄,莫要怪我向仇人妥协,我忍辱妥协,是为了日后报仇。爹,你们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而陈宁提出的要求,在隋原年看来,就是愿意与他冰释前嫌,重新开始的意思。所以,即便他不想陈宁在外头抛头露面,倾城美貌被外人见到。 但权衡之下,如果这么做能让陈宁心情逐渐变好,也不失为是个良策。 隋原年走出知春苑的时候,就见顾照在院门口等着。 顾照见隋原年步伐轻松地走出来,想来是王爷心里的疙瘩,在王妃这取得了些进展吧。 王妃对王爷的误会,他多少是看得出来一些的。 所以王爷虽然表面上没有跟外人说,但最近私底下脸色愈发冰冷,他可是深有体会的,以致于平时做事都不敢出半点马虎,免得被拉去当靶子。 龚凌兰翌日醒来的受,见旁边并没有隋原年,枕头也并没有人睡下的痕迹,便想换来何嬷嬷询问。 脑筋一转又想到何嬷嬷还在养伤,此时身边只有两个婢女在一旁侍候。 当她回想昨晚隋原年在她房中只是匆匆呆了一会,连自己拉下矜持请他留下都婉拒后,顿时心中感到一阵烦躁。 大夫说她自幼宫寒难孕,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有孕。倘若隋原年多跟她在一起,以他的阳气,说不定日后也是能有所得的。 但偏偏最近他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搞到她不知所以然。 昨晚他还叫自己搬去宫中住上几日,也不知她去宫中会怕那些娘娘私底下笑话她这么久肚子还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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