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阵疼,宋春汐看向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霍云会中毒,会下落不明,她真不至于如此心累,毕竟天塌下来,有霍云先顶着。 但她现在还不能跟他说,他们的关系没到这一步。 宋春汐打算夹一块蜜酥给他吃,但想到他不喜吃甜又放下了。 霍云道:“怎么?” “你不爱吃甜食嘛,选个别的,”她指指虾圆,“这个吃吗?啊,放了一阵子,许是有腥气。”睨他一眼,“你自己选,我喂你。” 还没勾引够吗,这般殷勤?他低头噙住她的唇:“吃这个。” “……” 有些事情是要适可而止的,后来宋春汐躺在床上想,她就不该说要喂霍云,这下好了,把自己又送去喂了一遍。 这一晚,是她嫁给霍云之后睡得最晚的一次。 次日,根本就起不来,宋春汐一直到午时才勉强睁开眼。 阳光已将屋内照得透亮。 她瞧着帐幔上金绣的牡丹花,脑海里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在画舫上的荒唐。 仿佛又听到那丝竹声,一遍一遍入耳时,她手指抓紧了锦垫,看着他额角湿透,眸色晦暗到极致,也放纵沉溺到极致的模样…… 总是与往前不同,她微微红了脸。 出了昨日的事,杏儿跟梨儿都是欢天喜地,嘴里恨不得哼着歌儿。 发现宋春汐醒了,杏儿满脸笑容:“夫人之前专门派了刘嬷嬷传话,让您今儿莫要去请安了,多歇息歇息,又送了好多燕液玉香露来。” 婆母是过来人,哪里不明白昨夜的事,不去请安也好,省得她忍不住害羞。 宋春汐闭起眼,侧过身道:“嗯。” 却说节后,徐钝打算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宋春汐。 因不想她跑一趟,当时是说派人去告知的,但这样机密的事,口传口恐怕不太安全,徐钝就想写一封信放在礼物里,毕竟宋春汐送了他沉香,他回送盒珍珠也正常,这样宋春汐收礼的同时也能看到信。 只是他提起笔又犹豫。 字不好,不知宋春汐会不会嫌弃?他破天荒地先临摹了几张。 大致练了四天后,徐钝派人将珍珠送去霍家。 宋春汐以为是沉香的回礼,没想到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了魏秋山卷入矿山案的事。 八年前,她才十岁,宋春汐根本没听过矿山案,霍云十七岁,当时应该在守孝,也问不出什么,至于父亲,他是在真定府,离广丰跟京城都十分遥远。 那案子在广丰府发生,在京城受审,可能是要去问问婆母? 但要找什么由头呢?那么久远的案子,她突然翻出来,婆母能不怀疑? 宋春汐摩挲着信纸,忽然觉得为什么不能告诉婆母?霍云或许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婆母那样疼爱霍云,哪怕只是万分之一会危害霍云的可能,婆母都不会轻视。 豁然开朗,宋春汐就想去找霍夫人,但临到门口又停住。 此事都不知发生在何年,若婆母知道,岂非要终日提心吊胆?万一因此忧思成疾,她怎么承担得起?宋春汐轻叹一声,又走了回来。 杏儿问:“少夫人因何事烦心?” 宋春汐摆弄着徐钝送的珍珠:“没什么。” 莫非是徐少爷在信里惹少夫人生气了?杏儿想着摇摇头,这不可能,在宋家时,徐少爷最擅长逗少夫人笑,总是带来很多乐趣,不然少夫人也不会愿意见他。 “这些珍珠可以做好些首饰。”杏儿想让少夫人高兴,“白色的镶耳铛,粉色的用在金簪上,还有这黑色……黑色倒是少见呢,不知怎用。” 梨儿道:“可以镶在腰带上,或者器物上,我见有些车厢便镶了珍珠呢。” 宋春汐的注意力一时便又回到珍珠上,招招手道:“来,帮我按颜色,大小分一分。” 三个人低头盘弄珍珠。 霍云回来时她们还没有忙好。 他瞧见案上摆着大大小小的描金红木匣子,每个匣子里都放了不同的珍珠,便问道:“可是从库房拿的?” “不是,我表哥送的,”宋春汐随口回应。 徐钝竟然把礼物送到家里来了? 霍云挑了挑眉:“你表哥无端端送你珍珠作甚?” “回礼呗,我之前送了他一块沉香……他帮过我不少忙,我是不想欠他。” 这两个人可真有意思,一个送沉香,一个送珍珠,偏偏还明目张胆的,毫无顾忌,霍云心头微怒,可又不好指责宋春汐,她看起来实在是坦坦荡荡,与徐钝并无半分私情。 越不好说,越觉憋闷,他脸色不由微沉。 宋春汐并未察觉,吩咐杏儿跟梨儿先去摆饭,她自己仍在挑拣珍珠。 因在家,她只着一件家常的素色秋衫,月白长裙,乌发松挽,有风吹动鬓边垂下来的发丝,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他的目光好似柳絮般黏在她身上,过得会儿又落至耳边,发现她戴了一对珍珠,小小两颗,雪白雪白,微微摇摆。 回想起来,她似乎是很喜欢珍珠,只他往前并没有注意到。 徐钝倒是很了解她,投她所好…… 他忽然忍耐不住,上前几步将她抱了起来。 宋春汐一吓,打翻了一匣珍珠。 还是最大最好的那一匣子,她惊道:“你作甚?” 他不说话,只抱着她往卧房走,几脚下去,无意间踩到好几颗。 “啊,你注意点,别踩坏了!”宋春汐十分心疼。 见她这般在意徐钝送的珍珠,霍云怒从心起,冷声道:“什么破烂东西,比这好的库房多得是!你要多少?我让人去拿,十盒够不够?” 就算霍家再富有,也不能把这么好的珍珠说成破烂东西吧?宋春汐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并不愿与之争执,只道:“我不跟你说,你放我下来,我要吃饭!” 他置若罔闻。 好似晴天突然打了雷,一阵疾风骤雨,让人无力招架。 等宋春汐再露面时,饭桌上便不跟霍云说话。 杏儿看她脸颊红晕未褪,却又浮着一层霜,便知少夫人是被都督欺负得狠了,这会有些生气。 都督还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她暗自摇头。 不过宋春汐的脑子里可不是只有跟霍云的那点事儿,饭后,她又在思索矿山案。 不为救霍云,也不为将来,她纯属好奇矿山案到底是什么案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让那么多官员落马,而魏秋山是不是被冤枉,还是那背后之人真有通天本事把他摘出去? 问谁好呢? 宋春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忙提笔写信让杏儿找个小厮送去许府。 杏儿发现是给姜莲的,忍不住小声同梨儿抱怨:“都督真不会说话,瞧瞧刚才又惹少夫人生气了,还踩徐公子送的珍珠。不怪少夫人总喜欢亲近许二少夫人,许二少夫人嘴巴甜,对少夫人又好。” “是啊,都督也不怕少夫人又气得去怀县。”梨儿叹气。 杏儿也替宋春汐委屈:“少夫人跟仙子似的,搁谁谁不疼,夫人都当亲生女儿,唯独都督不同,总惹少夫人生气,要不是当初少夫人是被赐婚,才不会……” “嘘。”梨儿突然提醒。 杏儿才发现霍云就在身后,一时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动弹。 霍云耳力好,多少听到一些,拂袖而入。 杏儿跟梨儿互相看看,再没有敢说一个字。 因明日要去许府,宋春汐洗漱后便睡了。 霍云想着那两个丫环的话,伸手去揽她的腰。 饭前才饿着肚子折腾了一回,居然还要?这人怎么不知道满足呢,宋春汐拒绝道:“明儿我要去许家,想早些歇息。” “何时去?” “下午。” 那她有得是时间睡觉,霍云硬把她拽入怀里。 宋春汐恼了,他自个儿身强力壮的,使不完的力气,便也把她当成铁人了吗?她难道不会累?都不帮她多想想,她冷声道:“总得让我休息一晚。”伸手推他。 可霍云的身体哪里是她推得动的? 不一会,她就把力气花光了,娇喘吁吁,脸颊通红。 活脱脱一朵绽放的玫瑰,霍云真想亲下去,可她眸中的不满阻止了他。 那不满仿佛是玫瑰枝叶上的刺。 他虽不怕被刺伤,但二人好不容易和好,他也不想真的为此又伤害到彼此。 霍云放开她:“那就明晚。” 宋春汐将被子盖好,没搭话,心里却道,明晚也不行! 她背过身去。 初秋锦衾薄,勾勒出她玲珑身影。 他脑海里浮现出二人尤云殢雨时,她抑制不住的娇声低吟,泛红的脸颊,还有软倒在他怀里的身子……他那几晚每晚都抱着她入睡。 忽然就有些后悔。 他不该那样做令宋春汐生气。 可谁让宋春汐没个分寸?他是不好直接干涉她跟徐钝的往来,毕竟那是她宋家的表亲,但这事儿难道宋春汐自己不该注意吗?她跟徐钝就这么好?只是表哥,又不是她亲哥哥! 他的目光差点在宋春汐的背上灼烧出一个洞。 宋春汐却是一觉睡到天亮,吃过午饭便去了许府。 除了姜莲来迎接她,还有许府大少夫人陈氏。 陈氏出身,长了张小圆脸,杏眼琼鼻,温婉可亲,对她笑着道:“上回阿莲请你赏荷,我为处理庶务,晚了一会来,你竟然走了,我十分惋惜,幸好你又来家中做客……母亲叮嘱我们好好招待,你说要留下用饭,一定要留下呢,不然母亲可要责怪我们。” 许夫人虽然没出面,但也十分周到,已经叫丫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有如此待遇,除了她跟姜莲是手帕交外,宋春汐十分清楚,都是因为霍家。 她抱歉道:“我只想请教许大人一件事,倒是劳烦你们了。” “什么劳烦,谈不上。”姜莲拉着她去花厅坐,“之前想让你帮我鉴画,你走得急也没看成,现在正好,大嫂也拿了两幅来,你一起品鉴下。” 在书画上她颇有天赋,幼时得父亲指点后,突飞猛进,后来被一位嘉州的女画师看中,很愿意指点她,她又学了鉴画的本事。 宋春汐一看就看了一下午。 傍晚许老爷许建和回来,跟两个儿子吃了饭,宋春汐则是同许家女眷坐一桌。 听说宋春汐要向他请教,许建和便请宋春汐去书房。 “霍少夫人快坐下吧,”许建和比宋春汐长了一个辈分,但因为她是都督夫人,反倒是有些不自在,语气远不如在衙门时的高扬,“不知少夫人想问许某什么?” 宋春汐开门见山:“您八年前是不是在大理寺任职?” 许建和颔首:“是,当时任寺正。”他科考不太顺利,十几年间屡屡失败,到三十五岁才入仕途,当时第一个官职便是大理寺的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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