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诚诚恳道:“佛祖云……” “云你大爷。” 富贵公子伸出拳头想揍人,被及时赶到的云阳一掌拦下来。 云阳此人做事向来高调,加之又是锦衣卫佥事,所以但凡京城中人,没有不识他者。 那公子见到,登时就吓破了胆,腿一软,跪下去:“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恕罪……” 云阳看向慧诚。 慧诚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又看回云阳:“若大人有些零钱能给这位贫困的老者就更好了。” 云阳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人道:“听见了吗?给钱。” 慧诚:“……” 云阳耐着最后一点性子:“好了,大善人,上车吧。” 慧诚点点头,开口就想再嘱咐那二人两句佛法,却被彻底不耐烦的云阳扯着衣领直接丢上了车。 一包银子随着他一同被丢进来:“银子给你,过会儿进宫打点内侍用。” ………………………………………… 云阳没有耽搁,带人直奔皇宫。 却见宫人说不巧陛下昨日听了那个听不得的名字,这会儿又犯病了,见不得外人。 掌印大人需要时刻陪着陛下,亦抽不开身。 云阳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便托了另一位相熟的冯公公,先行为天僧安排住处。 宫人惯会看人眼色,何况陛下要寻和尚的事早已传遍朝堂。 冯公公不敢怠慢,忙陪着笑将人引去了事先备好的殿宇。 润六给天僧准备的是静心殿,同谢清韵的长乐宫中间只隔了条细长的茶房。 虽然直线距离近,但是想要从这边到那边却需要绕一个大圈,所以实际上往来并不方便。 润六这样安排自有他的考量—— 两个和尚毕竟是外人,并不知根底。 离得近便能够监视到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绕得远则可以防止他二人会做出什么不利于陛下之事。 冯公公挂着笑,毕恭毕敬将天僧和慧诚迎进殿中。 “此处便是二位大师今后的居所了。” 天僧俯身行礼。 慧诚道:“劳烦公公。” 他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块碎银来递过。 冯公公小小吃了一惊,随即眯起笑眼,将银子接过:“大师若有其他吩咐,尽管喊奴才便是。” 寒暄几句,冯公公很快带着人走了,殿里侍候的宫女太监们远远打量着二位僧人,犹豫着是否要上前。 天僧先行走向房间去,有个小宫女眼尖,红着脸跟上来:“奴婢愿为大师引路。” 天僧微微站定,合十双手道:“不劳烦姑娘了。” 慧诚跟在他身后,亦道:“请诸位都退下吧,我等乃出家人,若差人服侍便是违背佛门戒律。” 冯公公先前亦嘱咐过他们不必强行服侍,所以闻言宫人们不再纠缠,应诺后鱼贯退下了。 偌大的殿宇很快只剩天僧同慧诚二人。 天僧走进房中,慧诚亦步亦趋。 收整行李,席地诵经。 再睁眼,已是晌午。 慧诚腹中饥渴,想到今日还未用膳,便从包袱中拿出两块干粮来。 “天僧可要吃些食物?” 后者将干粮接过,道了句多谢。 正准备吃,突然传来敲门声,慧诚前去开门,就见门后十二个宫女,正端着菜排成队。 “御膳房总管说二位大师舟车劳顿,想必饿了,特命我等送来素膳。” 慧诚一喜,正要接过,却先下意识看了眼身后。 天僧如未发现有人送了菜品一般,在慢慢咀嚼着干粮。 慧诚心领神会,对宫人道:“我们自己带了干粮来,今日的膳食就不必了。” “另外出家人最忌铺张浪费,今后亦不必送来这么多菜品,清粥小菜足矣。” 为首宫人脸上浮起慌张:“可这是膳房总管吩咐奴婢们送来的,若大师不肯收,怕是总管要责备我等办事不力。” 慧诚满脸歉疚:“既如此,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他回过身去,向天僧道明情况:“不然便由我亲自去同那位总管说吧。”慧诚提议。 “好。”天僧道。 “慧诚。” 他难得抬眼,看着他:“别迷路了。” 慧诚应是,随宫人们一道向膳房去了。 脑中却不断回想起天僧适才的话。 为何特意唤他名字? 还叮嘱他莫要迷路。 天僧洞察世事,有鉴古知今之能。 难道这话里别有其他深意? 慧诚一头雾水,连带着走路做事也有些心神不宁。 好在一路上都很顺利,宫人引着他去同膳房总管解释了情况,临别他没有忘记塞了些碎银给对方。 果然换来了一张写满笑意的脸。 这锦衣卫那里学来的法子真是管用。 慧诚有些得意。 他幼时出家,不识尘世烟火,今日是第一次知道黄白之物的好处与便利,这得到新知识的喜悦竟更胜青灯古佛。 回去的时候慧诚婉拒了宫人引路,一人在诺大的皇宫行路。 守卫很多,但是见到他皆无动于衷。 大抵是冯公公先行打点过了。 慧诚在路上走着,突然听见有木鱼声阵阵。 这宫里竟还有其他僧侣不成? 好奇心趋势下,他顺着声音一路寻过去。 还当真寻见了一处小佛堂。 木鱼声便从这儿传出。 打门看进去,佛前正跪坐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仅一张侧脸,便十足美艳张扬,哪怕闭着眼,也足够撩拨人心弦。 她头上乌发绾得整整齐齐,由一根木钗粗粗别住,露出如瓷般细腻的脖颈。 少女安静跪在佛前草席敲着木鱼,脚上没穿鞋,纱裙下隐约可见嫩白玉足。 慧诚一时间有些呆呆。 诵佛诵佛,他诵了这么多年佛,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诵佛之人,不止男子,还可以是女子。 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事物与他无比熟悉的事物组合,那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慧诚的胸腔中“嘭”地炸开了。 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就在慧诚发呆的片刻里,佛堂中的女子突然转过头来。 原本闭着的眼睁开,眸光里带着凌厉。 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慧诚受到惊吓,忍不住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那女孩见状,哈哈笑起来。 眉眼弯弯,如春水化冻。 “呆和尚。”她嘲笑道。 慧诚一怔,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少女站起身,从佛堂走出来。 光着脚踏在土地上,亦不嫌脏。 “起来。”她向慧诚伸手。 慧诚忙紧张向后退去,撩起袖袍遮住半张脸:“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贫僧失礼了。” 说完,便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谢清韵歪头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层层宫殿背后,眼底笑意渐浓。 润六这会儿刚提了鞋过来,见她站在泥土中,又弄脏了脚,忍不住皱眉。 谢清韵却转头望着他笑起来:“润六,咱们这宫里,当真是来了个妙人呢。”
第五章 诵佛经 慧诚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回了静心殿。 原来适才天僧嘱咐的便是此事么? 慧诚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 可想起那女孩笑靥如花的模样,他又忍不住红了脸。 那女孩是谁? 她为何会在皇宫里? 为何在那个佛堂诵经? 慧诚想到她说自己是“呆和尚”时候的表情,不知道心尖那颤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适才跑得太过剧烈吧? 慧诚深呼吸一口气,将那抹心悸压下。 推门进房,天僧依旧在打坐。 慧诚偷偷瞄了他一眼,几分心虚。 见他并没有睁眼的意思,才小声行礼道:“天僧,我回来了。” 天僧嗯了声,算是回应,适才的话却是再没有开口提。 慧诚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皆是静悄悄的。 所谓的皇帝似乎并没有想要传召他们的意思。 每日来的只有御膳房的人,按着慧诚的意思,一日三餐的青粥小菜和馒头。 天僧的生活比慧诚想象中枯燥得多,他有时候甚至会偷偷想,在天僧迄今为止的生活中,真的没有一次动过想要看一看世间繁华的心吗? 这是一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 不过枯燥中慧诚也多少得到了一些补偿。 天僧现在每日辰时会固定为他讲习佛经。 与先前白马寺上百听众不同,如今天僧的听众只剩下慧诚一人,凡有疑惑,皆可立刻得解。 这让慧诚感觉到几分安慰。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月有余,终于在一个清晨,冯公公再次踏进了静心殿。 他带来了另一个太监,名叫天盛。看上去年纪不小,据说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秉笔大太监。 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 虽然慧诚并不知道掌印太监是谁,是做什么的。 但是他是和尚嘛。 这一大堆人的地位和官职他只需听听就好,不必求甚解。 天盛慈眉善目,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 “陛下宣二位高僧去御书房觐见。”天盛公公臂间抱着拂尘立于院中,恭恭敬敬道。 慧诚忙回了一礼,边阿弥陀佛边掏银子来就要给天盛塞。 天盛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个和尚塞钱,表情微怔。 冯公公见了也颇为尴尬,小声提醒慧诚:“面对这位大人不必送钱。” 天盛是宫中资历最老之人,经历过三朝更迭,又看着当今陛下长大,二人亲如祖孙,便是掌印太监润六见了都要向他行礼。 做太监到他这位置,被塞银子反而像是种侮辱了。 天盛倒是好脾气,不过愣了片刻,就笑呵呵将银子接过了,打笑着缓解气氛:“这银子老奴便收下了,只是一会儿到了陛下面前,可不能再塞银子喽。” 慧诚有些不好意思,没再阿弥陀佛,点点头。 天盛看向房间里:“另外一位高僧呢?” 慧诚犹豫着开口:“天、天僧身体不、不适,怕、怕是染了寒、寒疾。” 慧诚不说谎话,第一次说谎,说得磕磕巴巴。 其实天僧只同他道不去,并未说身体不适。 是他自作主张,怕天僧会受到怪罪,才替他找了这借口。 慧诚忐忑看着天盛。 后者只是笑笑:“这样啊。” “无妨,那便有劳这位高僧随老奴走一趟了。” …………………………………………………… 慧诚跟在盛公公身后,一路垂着头,不敢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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