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韵儿好想你。” 泪水扑簌簌而下,谢清韵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 她开始哭。 一开始只是啜泣,渐渐转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得好不难过。 哭着哭着,谢清韵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 她泪眼朦胧抬起头,就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为她拭去了眼角泪水。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温和的声音说着让谢清韵似懂非懂的话。 谢清韵懵懵懂懂,澄澈如稚童。 僧人口中依旧念着经文。 只是谢清韵眼前的人却由父皇转变成了母后。 谢清韵吸吸鼻子往前蹭了蹭,想要一个抱抱。 她拽着母后的袖子擦眼泪:“那些大臣都欺负韵儿是女子。” 谢清韵告状告得理直气壮。 “韵儿便将他们都杀了。” “母后说过,世间男人多的是,不尊重女子的死几个不可惜。” 谢清韵继续诉苦,不知不觉人已经彻底粘了上去。 她想母亲还像小时候那般抱自己。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在自己蹭进母亲怀里的时候,母亲的身体似乎僵住一下。 谢清韵拽过母亲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头则靠在母亲的臂弯里。 这怀抱如此温暖,叫人安心。 谢清韵忍不住伸手搂住母亲,脸颊在她胸口蹭了蹭。 嗯,有些平。 “母后清瘦了。”她头埋在母亲胸口,含混不清道。 谢清韵竟就如此睡了过去。 睡得沉沉,不知外界事。 天僧抱着怀中人,停止了诵佛。 轻叹一口气,将怀中少女打横抱起,轻放在床榻上。 视线扫到谢清韵仍旧在渗血的脚,想了想,跪下来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做完这一切,天僧才转过身来,朝向门的方向道:“阿弥陀佛,更深露重,施主进来坐吧。” 门轻轻开了,润六走进来,对天僧行礼:“打搅高僧清修了。” 天僧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谢清韵:“陛下可是有癔症?” 润六道:“是。” “陛下的病需要时间,亦需要机遇。” 润六道:“愿求解。” “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天僧捻动佛珠。 润六沉思片刻,开口道:“世间能止住陛下癔症之人少之又少。” “所以在下恳请天僧,今后能够取代现在国师地位,常伴陛下左右。” “陛下的心病非我能所止,何言取代?” 天僧道:“她如今身心相外,各不相干,是以心所知,身不能觉;觉在身际,心不能知。” “我也只不过是暂时用佛法止住了她的身,却并没有化解她的心。” “此事你亦能做到,所以陛下身边有我无我,并无分别。” 润六追问:“那止心之人何在?” 天僧摇头:“不知。” 或许那便是谢清韵的机缘。 即便是他,也无法看破。 润六似乎有些失落,垂首:“谢过天僧。” 后者道:“请将陛下带走吧。” “若明日陛下问起,还请大人莫道出今夜之事。” 润六应是,不再追问。 抱起熟睡的谢清韵离开了。 静心殿里很快只剩下天僧一人。 他慢慢踱步到门口,与月相望,叹息一声。 “是缘是劫,我等凡人,终究避无可避。”
第十四章 丞相叹 谢清韵睡了个好觉。 一夜无梦。 清晨睁眼的时候,她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润六在寝殿里侯着,见她醒,便抱了衣服过来:“奴才服侍陛下更衣。” 谢清韵哦一声,坐起身,由着润六给自己穿衣,边道:“朕昨夜睡得极好。” 何止极好,简直神清气爽。 见谢清韵状态无异常,润六罕见地露出一丝笑容:“那便好。” 谢清韵顺着润六的动作,将手臂穿进衣袖:“昨晚似乎听见有人在给朕念经。” 润六道:“是么?” “是啊,莫非是国师这段时间日日给朕诵经,起了效果?” 谢清韵微微仰头,让润六为自己系衣领的扣子。 润六道:“或许吧。” 谢清韵笑,穿好了衣服,正准备下床去上早朝,却突然想起:“昨日朕不是在批奏折么?怎么批到床上来了?” 正说着,忽然足心传来一阵剧痛,谢清韵吃痛皱眉,下意识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 她脸上的笑意很快消散了,变得有些沉默。 “润六……” “朕昨夜,可是发病了?” 润六道:“是啊。” “不过这次不同以往,陛下只是在宫中走了走,便回房睡了,无人受伤。” 谢清韵知道润六从不撒谎,所以当听见润六的话以后,她的情绪稍稍提起来几分:“难道真是国师的佛经起了作用?” “或许。”润六答。 谢清韵看了眼自己的脚:“嗯,左右今日也上不了朝,朕批会儿折子,下午你便唤国师继续过来为朕诵经吧。” 润六应是。 扶着谢清韵到了起居室坐下,润六开始回禀国事:“顾氏父子明日一大早即将领兵出征,陛下可要召见?” 谢清韵喝了口茶:“不了,你替朕去送行吧。” “另外张丞相一早便来求见了,陛下……” 未等他说完,谢清韵的脸先冷下来:“不见。” 润六道:“丞相说,陛下今日若不肯见他,他便要辞官。” “?” 谢清韵气结:“谁拦着他辞官了?” ……隔了没几分钟:“把丞相叫进来吧。” 张叔岳是谢清韵的老师。 虽然谢清韵不喜欢他,但是朝中大事,若没有张叔岳把持,她便不能像现在这般悠闲自在。 听说当年祖皇帝在世时,怕大臣功高揽权,干脆废除了丞相,所有折子自己批,国家大事自己做。 结果年纪轻轻就累死了。 所以后辈的皇帝们吸取教训,又恢复了丞相制度。 到了谢清韵她爹的时候,朝中最多五个丞相。 每天叽叽喳喳,将朝堂硬生生变成了菜市场。 后来这五个丞相又继承给了她。 照旧每日叽叽喳喳,还时不时夹枪带棍嘲讽她两句。 谢清韵就将其中四个都杀了。 留下一个杀不得的张叔岳。 如今反倒成了香饽饽。 以前有五个丞相时,大家吵来吵去,吵没一个人也不紧要,还有四个能用。 如今丞相们没得吵,皇帝耳根子倒是清净了。 只是张叔岳一旦辞官,谢清韵就要像祖皇帝那样自己干活。 为了让张叔岳别走,她也只能纵容着他时不时拿辞官威胁自己一下。 张叔岳很快被召了进来,明明快八十岁的人,依旧健步如飞。 谢清韵这会儿正翘着两个伤脚不疾不徐吃早膳。 “老师怎么火气这么大?” 从一桌子食物里抬起头,谢清韵看了眼张叔岳。 “陛下!” 张叔岳明显有怒气:“请陛下收回成命,让锦衣卫撤出大臣们的家。” 前日大殿上谢清韵要同大臣赌命,不想今日便派了锦衣卫去守门防止人逃跑。 如今京城里那几个被记了名的大臣哭天抢地,都来堵他的门,要他做主。 谢清韵听罢,冷笑一声:“他们平日里人云亦云的时候好不痛快,怎么?如今知道怕了?” 张叔岳道:“陛下,您是九五至尊,一国之主。怎可还像稚童一般不识大体,斤斤计较?岂非失了帝王颜面,叫人笑话!” 一大早就听人在耳边指责自己不像个皇帝,谢清韵也有些恼火:“老师要批评朕之前,何不公正些,先看看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又何不先在他们同朕针锋相对之时也站出来为朕说上两句话?” “不过一群吃着皇饷的废物,杀便杀,朕若真是九五至尊,便连这点儿权力都没有吗?” 谢清韵将筷子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吓得宫人们跪了一地。 端着茶水刚走进来的天盛忙“哎哟”了一声:“陛下这是做什么?” 他将茶水递给宫人,过去张叔岳身旁低声劝:“丞相大人今日且先回吧,陛下昨日刚刚发了病,这会儿可生不得气。” 听见这话,张叔岳怔了怔。 他看着谢清韵,突然怒气全消,只剩下胸口的酸涩:“陛下,又发病了?” 天盛道:“是呢。这不最近边关战事起,陛下顾着黎明百姓,昨日操劳一夜,怕是给累着了。” 张叔岳不语。 谢清韵叹口气,也消了气,挥挥手:“罢了罢了,听丞相的,先将锦衣卫撤了吧。” “但是帝王的话一言九鼎,向来没有收回一说。”她话锋一转,看向张叔岳,不怒自威。 “若顾氏父子此次赢不了,那些大臣一个都别想活命。”谢清韵的话掷地有声。 然而张叔岳却没再同她争论,只垂眼道:“陛下,国事虽重,但还是龙体要紧。” 他是关心谢清韵的。 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既为师又为臣,这么多年,谢清韵虽做事极端了些,却绝非昏君。 只是如今朝中大臣越杀越少,而自己又愈发年迈。 他实在有些着急。 皇帝嗜杀,大臣也不是傻子。 如今参加科举的人越来越少,朝中为官的亦有不少称病辞官。 他实在担心自己百年之后,谢清韵会无心腹之臣可用。 张叔岳叹了口气,拱手道:“老臣,告退。” 临走前想了想,道:“听说慈宁寺的素膳有清心祛火的功效,若陛下有时间,不妨请僧人到御膳房做来尝尝看。” 谢清韵这会儿还在气头,别过头没理。 天盛陪笑:“丞相有心了。” 待张叔岳退出去,谢清韵才终于转过头来。 看着一桌子的菜,再提不起半分食欲。 看起来下次召见丞相要等饭后。 谢清韵道:“将早膳撤了吧。” 天盛应是。 谢清韵又道:“这两日差人给丞相送些人参燕窝什么的过去。” 她今天给丞相气得不轻,可别气病了,日后没人给她干活就得不偿失了。 谢清韵揉揉眉心。 “陛下可要唤国师来?”天盛小心翼翼问。 谢清韵点点头,又摇摇头:“待会儿吧,朕还有些折子要先处理。”
第十五章 挡利箭 谢清韵说有些折子要处理,没想到这一处理就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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