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他都不嫌久,能跟她这样并肩坐在一起,只觉得惬意舒坦,希望时间越久越好。 柳若嫄转头瞥见他的笑容,不由得一怔。 她承认,看到他清隽逼人的面容上浮现温柔关切的神情,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一下。 刚才刻意针锋相对,她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前一世的月观瑢,还是因为今生的云子缙。 又或者,这两个身份都曾伤害过她,才让她在元神苏醒后充满敌意。 当初的云欢儿,在月观瑢面前敛去自己所有的骄傲和锋芒,只因为爱他,一心要嫁给他。 没想到,她盼来的是一场无情的囚禁,最终被决绝的大火烧成灰烬,一丝不剩。 想到狗男人在云欢儿死后,还假惺惺呵护她的元神转世,柳若嫄心底禁不住阵阵的刺痛,双拳在衣袖中用力攥紧。 她对这男人的所有希冀和幻想,都在朝夕间消磨得干干净净。 …… 大殿内,闺秀小姐们正比拼弹琴。 整整弹了两个时辰,曲子几乎千篇一律,毫无特色。 柳若嫄心力俱疲,昏昏欲睡,强撑住坐在桌旁,好几次眼皮合起来,再也不想睁开。 要不是大殿内人多,她都恨不得搬张床过来,直接躺下睡一觉。 这弹的什么琴,有气无力的,连音调都弹不准。 以前绮陌红楼随便叫一个丫鬟弹琴,都比她们弹得好。 闺秀小姐们虽然打扮精致,但容貌多是中等姿色,竟没有一个出众的。 尤其她们弹的琴,好像催眠曲一样,不仅柳若嫄觉得困倦,其他宾客也都坐不住了。 盛宴虽然有吃有喝,又能饮酒又能听琴,但这些大家闺秀实在太闷了,满脸一本正经,弹着平庸又难听的曲子,十分无聊。 好容易熬到进场的闺秀小姐弹完琴,轮到主持人点评,众人才稍微有了兴致,目光都聚在静王妃身上。 柳若嫄睡眼惺忪,强打起精神,装模作样评论一番:“我说张小姐,你弹琴就像锯木头,实在不能入耳……” 众人汗颜,静王妃果然是个蠢的,说话也太实心眼了。 她这么点评法,非把定云国的大家闺秀都得罪光不可。 “但是,你心仪的郑公子竟然全神贯注,从头到尾听完了,可见他对你也钟情已久,诚意可鉴日月。张小姐,你来争夺名媛,无非想让郑公子留意,你一曲弹完,已获知音,琴弹得好不好都不重要了。” 全场诧异,都看向张小姐和郑公子。 只见两人红着脸,时不时抬眼一瞥对方,显然是大有情意。 张小姐原本听柳若嫄点评她弹琴像锯木头,心中怒火升腾,但此时见郑公子含情脉脉望着她,顿时怒火变成满腔甜蜜。 她甚至隐隐觉得,如果不是琴声难听,哪会试出郑公子的真心? 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弹琴好不好确实不重要。 张小姐害羞低头,不禁对柳若嫄心生感激,上前朝她盈盈一拜,然后偷瞄郑公子一眼,羞答答退出大殿。 众人掌声响起,都对静王妃的另类点评十分佩服。 柳若嫄抿嘴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怅然和凄楚。 对于互相爱慕的男女来说,才华这东西,只是锦上添花的小情调,有无皆可,并不影响彼此的真心选择。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 以为在携手相伴的悠悠岁月里,用尽力气取悦对方,才可以天长地久。 殊不知,男人如果爱,天上星星也可为她摘下来。 如果不爱,即便是一个绝色完美的女人,他也弃之如履…… 柳若嫄方才露这一手,让众人都不禁惊讶赞叹。 他们并不知道静王妃还有大招压轴。 以前她当太子密探时,早已对京城内外的公子小姐婚恋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谁跟谁青梅竹马,谁暗恋谁不敢表白,谁对谁有情意,谁跟谁是世交联姻,谁跟谁从小定亲…… 这些男女感情的八卦,她都了如指掌,信手拈来。 “那位许小姐,你明明是女子,怎么能跟男人一样弹奏凤求凰呢,弹得这么软绵绵,毫无力道,你应该弹凰求凤才对。不过李家二公子已经收到你的心意,刚才他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弹凤弹凰都没关系,反正你只弹给他一人听,除了他,别人也听不懂你的心声。” 话音一落,许小姐喜极而泣,李家二公子更是泪眼汪汪。 “还有魏小姐,你的琴可以弹可以拨,不是用来搓的,你弹琴是搓线还是搓麻绳?没有一个准音在琴弦上,我怀疑你弹的是天外来音……那位段公子,我可以告诉你,能弹天外来音的都是高手,魏小姐故意弹得难听,存心想要落榜,因为她不想嫁进敏王府当妾室,她心仪于你,你可否听懂她的琴音?” 段公子一脸惊诧,转头看向魏小姐,见她神色平静,一双明眸正灼灼望着他,眼中充满期待。 段公子又是感激又是激动,起身作揖道:“知己之音,段某听懂了,此生定不负小姐倾心之情。” 魏小姐眼圈一红,抿嘴含笑,来到柳若嫄面前施礼:“多谢静王妃成全。” 静王妃身份高贵,又是簪花盛宴的主持人,她口中说的话,几乎是一锤定音,决定了这些闺秀小姐的姻缘命运。 柳若嫄微微笑道:“成全谈不上,我只是不想乱点鸳鸯谱。” 她眸光闪动,看向斜对面坐的敏王,朗声说道:“还请敏王见谅,我这一句话就让你丢了一个良妾。” 敏王十分洒脱,朗声哈哈笑道:“静王妃言重了,本王虽然不才,但也不愿拆散有情人。待段公子和魏小姐办婚事,本王定要送上一份厚礼,聊表祝贺。” 大殿上一片哗然,顷刻间掌声雷动。 众人无不感到惊诧,很多人对柳若嫄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京中传闻静王妃是不学无术的蠢笨美人,根本连琴音都听不懂。 没想到她的点评切中要害,虽然言语不够文雅,显得粗俗了些,但句句在理。 尤其她竟能听出弹琴者的心声,这等本事绝非一般人能及。 柳若嫄望着闺秀们欣喜离去,心头哽咽着某种情绪,双眸中氤氲出一层水雾。 前世今生她都遇人不淑,命运凄凉。 自己不再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观瑢转头注视着身边的小女人,不由得意醉神摇,她带给他的感受,永远都是惊心动魄,永远都是与众不同,惊喜无限,回味无穷…… 忽见她眸底闪现着莹莹水光,他满脸欣然的宠溺顷刻间化作一阵刺痛的心疼。 就像自己拥有的绝世珍宝破损了一般,连目光中都透着不忍和痛惜。 似乎她绝色俏丽的侧脸,都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感伤,触动着他的心弦。 “静王妃管的事可真多,手伸得也真长,连敏王府的事情都要插手。”这时坐在云司业身旁的连柔突然开口。 她见敏王与柳若嫄相谈甚欢,虽然知道在这大殿上,两人不至于有什么私情,但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 自从嫁给云司业,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以前当闺中小姐的时候,人人捧着她,宠着她,多么惬意快活。 现在可倒好,当了敏王侧妃,做什么都要考虑身份。 没有夫君宠爱,没有逍遥自在,空守着一个虚名。敏王府好像金笼子一般,活活要把她困死在里面。 可柳若嫄凭什么活得那么肆意自在? 同样是嫁入王府,她想闹和离就随她闹,想回娘家住没人敢拦着,还到处跟男人暧昧不清。 柳若嫄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光芒四射,是众人瞩目的静王妃。 相比之下,敏王的侧妃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柳若嫄一听连柔说这话,顿时明白了,这又是嫉妒心泛滥了。 怎么说呢,连柔这个女人太小家子气,而且心坏嘴贱,喜欢明里暗里挑衅,一开口说话就遭人烦。 “你敏王府的家事,我当然不会插手,不过刚才的鸳鸯确实是我点的。连侧妃如果觉得不满意,我就再跟魏小姐商量商量,看看她能不能改变主意,嫁进敏王府?”柳若嫄丝毫不让,语气却轻描淡写,带着几分清冷和慵懒。 此言一落,众人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定云国除了太子,就只有两个王爷,敏王和静王,他们各自娶的女人,当真是大不相同。 原本柳若嫄在闺中名声不好,全京城人都知道她蠢笨无脑。 而连柔则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面貌,有秀外慧中的好名声。 如今静王妃犹如浴火凤凰一般惊艳,给人的印象简直是颠覆性的。 连柔却是没能掩饰住尖酸刻薄,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已经让众宾客当笑话看了。 见众人的神色中带着嘲弄和鄙夷,连柔脸色有如锅底一般黑,又恨又悔。 她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不该说那些话。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她原本看不惯柳若嫄,想灭一灭她的威风,怎么料到会有后面这一出戏。 旁边的云司业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不表态,但显然对连柔没事找事很不满意。 今天是静王妃的主场,连柔作为敏王侧妃,竟然连一点雍容矜贵的气度都没有。 众人正津津有味吃着大瓜,忽听另一道声音冷笑道:“静王妃,就你那破烂罐子的水平,还能评点别人弹琴?你自己弹不全一首曲子,竟然说别人弹琴像搓麻绳,当真可笑!” 开口说话的是敏王妾室沈红萼,她是沈御史的女儿,平时喜欢舞枪弄棒,性子十分犀利执拗。 她曾经自荐进静王府伺候,却被柳若嫄生生阻拦,还狠狠踢了她一脚。 这对沈红萼来说,是平生奇耻大辱,到她嫁入敏王府之后,仍然不能释怀。 她的堂妹沈初静参加簪花盛宴,刚一来就被柳若嫄奚落,在众闺秀面前丢了脸面,更让沈红萼忿忿不平。 因此借着连柔对柳若嫄发难的机会,她顺便推波助澜,将静王妃推上风头浪尖。 柳若嫄的蠢笨之名早已传遍京城,沈红萼料定她不会弹琴,因此才当众故意挖苦嘲讽。 柳若嫄的眸光中闪过一抹轻蔑和不屑,对她的讥讽毫不在意。 弹琴什么的,她早就厌烦了,才懒得跟她争这个。 “是啊,我不会弹琴,可我会听啊。”她坦然一笑,不紧不慢说道:“沈红萼,你觉得今日的宴席做得怎么样,跟敏王府相比,有没有更好一些?” 沈红萼眉头一皱,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今天的宴席。 观月阁请了名厨掌勺,自然是满席的珍馐美味。 不过沈红萼向来傲慢跋扈,性子争强好胜,在口头上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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