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微风和煦。 月妩被外头的说话声吵醒,她下了地,偷偷掀起窗子往外看。 “行,行,那我先走了,你要有啥需要帮忙的来寻我就行。” 人被温慎送走,月妩撑起整个窗子,往外喊:“温慎!怎么了?” 温慎向她走来:“去岁借了钱出去,方才有人来还。” 她走去门口迎接:“是那个少年吗?” “不是。”温慎给她披好衣裳,“是村里的老人。” 她点点头,伸开手臂。 “今日在庙里发生了何事?” “我就喝了两口酒酿,就晕晕乎乎的了。” 温慎微微点头:“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月妩罕见未反驳,她今日醉酒后是觉着很害怕。 刚穿好衣裳,外头又传来敲门声: “温秀才在吗?” 温慎出门迎客:“在的。” “请公子受我一拜。”青年上前躬身,“多亏公子救急,我母亲才能躲过一劫。” 温慎忙迎人进门:“不知您母亲是?” “前头李家坡的。” “我记起来了,是王大娘吧。” 月妩躲在屏风后看,自上回谢溪行来访她无处可去后,温慎便弄了个屏风来,将屋子隔成里外两间。 “对对对。我一直在外奔波,连她去年生病了都不知晓。我一回来,她便立即叮嘱我,叫我来拜访您,把治病的钱还了。” 温慎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青年放下手中的礼盒,又从袖中摸出荷包:“微薄谢礼,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温慎看一眼那沉甸甸的荷包,道:“您带的特产在下便收了,但银钱便不必了,在下也未借出去这样多,实在受之有愧。” 青年摆手:“您不必自谦,我听医馆大夫说了的,是您守了我娘两日,就凭这,这银钱也是您应收的。不瞒您说,我在外地做生意,还算有些小钱,知您为人耿直,怕您不肯收,才特意少拿了些,您若再推辞,便是我不知礼数了。” “这…”温慎一时为难。 青年立即起身要走:“外地生意繁忙,我在莲乡也不能久待,便不请您去家中做客了。您往后所有需要,也可派人岭州寻我,若有我能帮得上的,我定竭力相助。” “好,那在下便先再次道过谢。”温慎随行送人出门,“只是大夫说了王大娘身子不济,恐怕…” 青年面色沉重一瞬,道:“多谢公子提醒,此事我也知晓,因而此次回来也是打算接母亲一同前往岭州。” “如此甚好。” “公子不必再送,我乘马车来的,来去也方便。” 温慎未在执着相送,只行至竹林外便往回走,刚进门,就见月妩坐在桌边盯着礼盒看。 “想拆便拆吧。” 月妩咧开嘴,三下两下就将礼盒拆开,拿出里头的东西。 “是芭蕉。”她举起来。 温慎只在诗里读过芭蕉,还未见过。但他知晓,这水果想要运输到江陵来,得费些功夫。 他见月妩眼中闪着光,不禁笑道:“吃吧。” 月妩剥开芭蕉咬了一口,嚼得正欢,又看温慎没吃,便又剥开一些,递出去,道:“你吃一口吧。” 温慎看着月妩咬过的地方,沉了沉眼眸,微微垂头,在月妩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轻嚼慢咽。 食物从他喉咙滑过,月妩能看见他喉头明显地滚动。 这东西她脖子上没有,她应当是好奇的,可不知到底为何,她只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不敢看他。 “原来是这个味道。”温慎忽然道。 月妩瞳孔一缩,心跳如雷。 “什么味道。”她问。 “绵软,甜中带涩。”温慎正经答。 月妩抿了抿唇,不再说话,捧着芭蕉小口小口吃。 温慎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他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道:“这芭蕉拿几根去给溪行,你觉得如何?” “好。” “方才那位李家的公子给我们送来了二十两,我先收着了。” “好。” 温慎见她心不在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吓得她一抖。 “我和你说什么你可听见了?” “啊?” 温慎无奈一笑:“没听着应什么好?” 他又将事情重复一遍,这回月妩认真听后点了头,他才将东西都收好。 天气晴后便再没下过雪,地里陆陆续续有村民开始下种,温慎的田佃了出去,倒是不用下地,每日里也就种种屋后的菜地,砍砍柴。 直到二月,几乎日日都有人来拜访,有些是来还钱的,有些是来送东西的,厨房地上摆了一地萝卜白菜,根本不怕没东西吃。 二月过,也到了该上学的日子,但温慎没去,月妩不知还有这回事,也无从过问。 她的新衣裳做好了,穿着新裙子跟温慎一起去农田里。 温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田间走访询问,记录这一年的庄稼种植情况:播了多少种?种的都是些什么?用了哪些农具?花了多长时间?诸如此类。 他名声好,人缘也好,村子里的人愿意和他交谈。 快到晌午,村里的大爷刚巧忙完,坐在树下与他说话,他边说边拿着册子往上记。 那本册子很厚,页角泛黄,看起来是用了许多年了。 月妩蹲在他身旁,听他们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那为何不用那种更好的农具呢?” “那种农具做工复杂,价钱高,哪儿是咱们能用得起的。”老大爷见她是温慎带来的,语气和蔼不少。 “是。”温慎附和,“我查了不少史书典籍,虽是能勉强造得出省力的农具了,可造价太高,一时也用不起。” 老大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要吃午饭了,温秀才不如跟老身回家吃顿便饭。” “不必不必。”温慎连连摆手,拿出布包里的干粮,“我带了吃的,您累了一上午了,快些回去休息会儿吧。” 老大爷又再三邀请,见温慎一直推拒,便不再强求,只剩月妩依依不舍地看着老大爷的背影。 温慎觉得好笑,分一半饼子给她:“晚上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她捧着已经冷了的饼子咬一口,瘪着脸道:“好硬。” “喝些水。”温慎将水壶递过去。 月妩不情不愿喝了几口水,小脸还是苦着。 “是我不好,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总是吃这些。”温慎上前摸了摸她的头,“明日你便留在家中,早上我煮好饭,你中午热一下便好,你会烧…” 她忽然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我要和你一起。”
第22章 温慎左右看了两眼,见四周没人,也抱住她,笑问:“是想跟我一起,还是想出来玩?” 她抿着唇笑,不说话。 “小妩,困不困?” “嗯。”她在他怀里蹭了蹭。 “睡一会儿吧,下午还要往前走。” 早上起得早,她这会儿眼睛一闭便睡着了,温慎一手揽着她,一手摸出书本来看。 直到 田间陆陆续续又来了人,他才将怀里的人喊醒,继续去田间询问。 月妩显然是没睡醒,迷迷糊糊的,也不插话了,呆愣愣跟在后头。 有人悄声八卦:“这是你那个谁啊?” 温慎含笑点头:“嗯。” “看着还好小。” “是,还未及笄。” “等成亲时记得请我哈,我去给你们帮忙。” 温慎应是,与人道别,继续朝前去。 又到天色渐晚,晚霞送来凉风,冷得月妩一哆嗦,她才稍稍清醒一些。 “冷吗?”温慎偏头问。 她摇头。 “还有最后一家,问完我们便回去。” “温慎,我腿疼。” “一会儿我背你回去。” 月妩满意了,不再询问,安安静静跟在他身旁往前去。 晚霞要落下时,他终于收起小册子牵着她往回走。 她可没忘他方才说了什么,摇了摇他的手,小声道:“温慎,你还背不背我呀。” “背你背你。”温慎忍不住弯起唇。 走至一处平地,他弯下身,将月妩背起来,稳稳往前走。 月妩高兴了,趴在他的肩上,用脸蹭蹭他的脸。 他心中一紧,皱着眉道:“不要这般。” 月妩现下心情好,也不生气,还在跟他撒娇:“温慎,我脚疼。” “磨破了吗?” “不是,是脚底疼,走太久了,路上硌得慌。” “晚上用温水艾草泡泡。” 月妩凑到他耳旁悄声道:“还要温慎揉揉。” 他头皮好像有虫蚁爬过,酥酥麻麻一片。 “我很听话哦,没有大声说出来,温慎也要听话,给我揉揉,好不好?” 温慎喉头忍不住滚动,哑声道:“好。”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吃罢饭,月妩坐在床边泡脚,温慎在书桌旁整理今日所得。 她泡了好久了,有些不耐,气道:“温慎,你还睡不睡的。” “不是要揉脚?我记得的。” 月妩脸上的不满意烟消云散,又露出笑来。 “我写完最后一页便来。” “好。”月妩笑着擦净水,裹去被子里等着。 没过多久,温慎便过来了。 他是洗漱完后才去誊抄的,这时只穿了几件里衣,披了个外衫,坐在床边朝她伸出手:“来,我瞧瞧是哪儿硌到了?” 月妩笑着往后仰,撑着身子将足送出去:“足底,好疼的。” 温慎莞尔,接住她的足,轻轻在足底按压。 “明日你还是不去了吧。” “不!”她抽动腿,“我要去!” 温慎叹息一声:“也就这两日了,忙完我们便去城里书铺看书,不必再在外头赶路。” “好啊,我想去看书。”她收回脚,爬到他身旁看着他。 “不揉了吗?” “不揉了,我想睡觉了,温慎,你哄我睡觉。” 温慎擦了把手,熟练抱起她轻轻哄着。 她今日事走累了,没怎么闹腾便睡着了。温慎将她放进被子里,回到桌边继续整理记录。 又去田间走了几日,温慎终于将邻近几个村子全都访完,带着月妩往城里的书馆去。 莲乡离县城并不远,南县县城又紧邻江陵城,两人一大早便到了江陵城最大的书馆翻阅典籍。 月妩没来过这儿,仰着脑袋到处看。 温慎看她一眼,低声道:“你自己去玩儿吧,不要弄坏书。” 她得了允许,立即提着裙子往书架旁跑。 这家书馆很大,墙边摆满高大书架,从地上的格子到天花板下的格子全都是书,有书童专门整理,分门别类地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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