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弄好,外面便传来敲门声。 “定是溪行来了。”温慎笑着开门,却见门口站着的是冯苑冯蓓二人。 “贤弟。”冯苑行礼。 温慎让开一步,让人进门:“冯兄,请进请进。” “不必不必,我来是想问贤弟今日有何安排,若是无事,可愿去寒舍一起吃个饭?”冯苑说罢,又补充一句,“我瞧贤弟家中只有弟与弟妹两人,便冒昧来请了。” “多谢冯兄好意,只是我与内子要去县城表兄家,恐怕不能前往,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既有安排,我便不叨扰了,等贤弟从县城回来,我再上门邀贤弟小聚。” 又寒暄几句,温慎笑着将人送出门。 折返时,不知谢溪行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将他惊得往后仰了仰:“你何时来的?我都没察觉,快快进屋。” “刚来不久,见院内有客便没进去。” “我知你要来,早收拾好了,一直等着呢。”温慎脸上挂着笑,尤其是长发全都盘起,看起来更是神采飞扬。 谢溪行随他往前走:“那两个是何人?” “新搬来的,姓冯,家中从商。” “我瞧那个小的不是个安分的,你要注意。” 温慎略微思忖,问:“如何不安分?” 谢溪行看向正屋最里的窗:“我方才在院门外看得清楚,那小子一直在往那扇窗看。” 温慎脸色微沉。 那日在山间初遇,瞧见冯家老二那眼神,便知他对小妩起了心思,否则也不会那样生气,没想到今日还敢来。 只是他能管得了旁人的言行,却管不了旁人的心,若人真在心里惦记着,他总不能将人心剥开,让众人来定罪。 “我知晓了。”他一直沉着脸,直至走到屋门口,听见月妩在屋里喊他,面色稍霁,又露出一点儿笑来。 谢溪行见他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只能默默叹气。 “不言……”月妩刚到门口,瞧见谢溪行,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垂眸见礼,“谢大哥。” “弟妹。”谢溪行也客气一句。 温慎去顺手提了东西,分几样轻的让月妩拿着,便叫两人出门:“路上雪可消了?” 谢溪行与他并排而行:“还未全消,但路上能走了。” 他俩坐在车外说话,月妩坐在车里,趴在车窗旁往外看。 远处连绵不断的矮山,山顶积了雪,山腰偶有青翠绿意露出;山脚下,有广袤田野,田埂上,有行人匆匆。 夹着消雪凉气的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喷嚏。 “将窗关小一些,当心着凉。”温慎在外头劝。 她噢了一声,关上窗,靠在车门上听他们说话。 没什么意思,无非是聊一些书院里的事儿,然后就是一些家长里短,嗯……但怎么忽然说到她了? “你不想要孩子?我看是她不想要吧。” “都一样的。” “你太纵着她了,你若不在她这儿吃一回亏,我谢溪行三个字倒过来写。” 原来是在说她坏话呢。 月妩躺回去,不想听。 她能让温慎吃什么亏?她明明这样喜欢他。刚好起得早了,这会儿还困呢,她宁愿睡觉,也不要听这个人胡言乱语。 “小妩,小妩……”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温慎喊,才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问一句:“到了?” 温慎还未答,她便听见车外嫂子的声音:“到了,快下来吧,怎的在马车里睡着了,不冷吗?” “还好,不冷。”她扶着温慎的手下车,一眼就看见慧真怀里抱着的孩子。比上回见长大了不少,也圆润不少,白白胖胖的。 慧真瞧见她的眼神,笑着将孩子递出去:“要不要抱一抱?” 她愣了一下,转头向温慎求助。 “嫂子,她不敢抱。” “先进屋吧,外头冷。”慧真笑着引他们进门。 这里和初次来的时候一样,陈设什么都没变,只是多了一个小孩,让人好奇得很,怎么都挪不开眼。 “你抱抱吧,没事的。”慧真将孩子递给月妩。 月妩眨了眨眼,僵硬接过孩子。 小家伙不怕生,还冲着她笑,两颊圆鼓鼓的肉快要溢出来。 “你若是喜欢,不如自己生一个,到时温慎自己便能教,也不用花钱请夫子。” 月妩连连摇头,这对她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她害怕生孩子,也有点害怕小孩儿,怕将孩子摔了碰了。而且,她都还没和温慎同过房。 温慎这会儿在外面和谢溪行说话,她往外看一眼,没见人要来的样子,小声道:“温慎他还没碰过我。” “啊?”惠真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她比温慎打出好几岁,又是温慎嫂子,和长辈没什么不同,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只是有些想不通,“不若去医馆里看看?” “他没有问题,他说我年岁尚小,不肯碰我。” 惠真不太能相信,十五岁出嫁十六岁怀孕十七岁产子的比比皆是,怎么到温慎这里就不能了?她当即也以为是宋积玉的缘故。 “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瞧瞧。” 她快步出门,径直到了书房,敲了敲门,里头两人齐齐看过来。 “慎弟,我与你有话要说,你出来一下。” 谢溪行挑了挑眉,笑问:“你们有何话要说?还不许我听?” 惠真瞪他一眼:“有要事要说。” “你先与我说说看,究竟是何事?”他起身,将人带到一边,听了缘由,不由得耸肩,“便是因为此事?你还是不了解他,即使今日那陈妩真与宋积玉有了什么,他照旧会娶。还未同房,恐怕真就是因心疼陈妩年岁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惠真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以后不要掺和他们感情上的事儿了,我看他们自己都未必理得清。” “俗话说长嫂为母,我这不也是……” “我知晓你是为他们好,你以为我没掺和过?掺和来掺和去,最后还是什么用都没有,还不如随他们去。” 惠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说话了,回正房去了。 月妩见她来,如蒙大赦:“嫂子,你快来抱小侄子吧。” “没事没事,摔不了,他又没哭,定是很喜欢你。”她笑着将孩子抱回去,又去翻出一小包香料交给月妩,“这个你收着。” 月妩凑过去闻了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是什么?” 惠真神秘一笑:“香料,晚上睡时点燃放在床边,便能得尝所愿。” 月妩眼睛一亮,将香料妥帖 收好。她天生反骨,不吃亏不听劝,不要她做的事她偏偏要做,等回去了她就要试试。 又聊了一会儿,便到了饭点,今年谢家雇了丫鬟和婆子,也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坐下就有饭吃。 除夕夜,照旧要守岁,而月妩和惠真则是守不了的,早早回去便歇着了。 夜半,门外又飘起雪。 温慎放心不下,去给月妩加了床褥子又回来继续守岁。 “我观你神采奕奕,便知你未说谎,的确是得偿所愿了。”谢溪行忽而道。 温慎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如今真是我最快活的日子,从前只觉得时光艰难日子好慢,现下忽然也觉时光飞逝了。” 谢溪行笑得无奈:“果然人都不是十全的,若在两年之前,恐怕你自己也未必能想到将来会为情所困。” “若是甘愿被困,便算不得困。” 天总是这样反复无常,下过一阵雪,又晴一阵,接着又下。 月妩和温慎回家的那天,又开始下起雪来,城门口未见到牛车,只能步行而归。 雪天路滑,月妩走不了几步就要摔,温慎只好将她背起,慢慢往回走。 “温慎,雪下大了。”月妩抬起手掌,遮挡住他眼前的飞雪。 “撑伞吧。”他弯下身,让月妩去够他腰间斜挎着的伞。 月妩够不着,他只能越弯越下,惹得月妩惊叫几声,又因觉得好玩,也笑得开怀,白茫茫的雪花裹着她的笑声一起往下落。 “拿到了拿到了。”她够住伞柄,将伞撑起来。 雪太大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温慎发上已覆盖了白花花的一片。 她抬起袖子将他头上的雪片擦掉,在他额边亲了亲:“不言,冷不冷?” “还好,走着倒没觉得有多冷。” “我好像在你头上看见了一根白发。”她微微凝视,“你别动,我看看。” 温慎停下脚步。 她指尖轻轻在他发尖滑过,找到了那根白发。她忽然很伤感:“你才弱冠,怎会有白发呢?” 温慎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只是那一根,无碍的。” 可月妩很在意:“你是不是太累了?以后我和你一起锄地,一起去摘草药,每日都一起。” “还好,我不觉着累,应当是正常的,不必担忧。” 看着那一根白发,她脑子突然蹦出一个满头白发的温慎。她突然想到,温慎也会老也会死,一时不能接受,眼泪继而连三地往下掉。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她哭得伤心,眼泪全糊在温慎脖子上,“温慎,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温慎失笑:“怎就忽然说起这个了?莫哭了,我还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我们还能在一起很久。” 她躲在他脖颈里小声呜咽,头一次发现原来亲人离世,是这样痛苦的事。 “温慎,我喜欢你。” “小妩,我亦心悦你。” 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耳旁轻声道:“温慎,我好喜欢你,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原本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们要不养些鸡还有猪,以后我们就有肉吃了,不用出去买,我还可以抄书卖钱,也可以去跟嫂子去女工拿去换钱,这样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若想养鸡,等开春去买些小鸡崽,猪便算了,太麻烦不好养。钱的事,你不必担心,去岁卖草药挣了些钱的,抄书也挣了钱的,还有一些师弟想要出钱叫我为他们解题,只是我还没同意。没那么辛苦的,小妩。” 月妩轻轻应了一声,瞬息之间,又明悟不少。 从庄子出来,若碰见的第一个人不是温慎,她今日恐怕不知会身处何处。是温慎一直护着她,尽其所能给她最好的,即便她任性也愿意包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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