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他?”月妩一针见血。 “我也说不上来。”周芳抿了抿唇。 一旁不知何时到的周天一脸震惊:“可你那天吵得可凶了,脸都红了,我还说夫子若是知晓,一定十分感动,你怎能喜欢他呢?” “可我觉得冯苑人还不错,至少不是小人。”月妩反驳。 两人并未争执,都在等周芳回答。 周芳沉默一会儿,道:“许家中正在给我相看,催我成亲,我一时病急乱投医了。” “我看也是。”周天附和。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月妩坐起身来,转了转眼珠子,问,“你和他相处时,心可会突然加快,好像要蹦出来的那种感觉?” 她想起和温慎初见时,他们在炕上对坐,温慎轻轻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那时她还以为自己是有什么毛病,此时想来,应当是那时便动心了。 周芳想了想,踌躇道:“好像并未有过?” 她又道:“那你分开时可会想他?没有他便睡不着觉?” 周芳有些尴尬:“并未有过……” “夫子是对温夫子这般吧?”周天打趣,“但应当每个人感受都是不同的吧?” 月妩并未害羞,反而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或许如此。总之,我喜欢温慎,就是日日都念着他,一会儿见不到他便会想他,没有他在就睡不着,想要无时无刻黏着着他。” 周芳周天掩唇轻笑。 “这有何好笑的?”月妩转过身看向她们,“男女之情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吗?不仅如此,我还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最聪明的人,最有才华的人。他站在那儿,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周天用手肘拐了拐周芳,揶揄道:“师姐对冯公子可有这样的感觉?” 周芳面色微红:“倒不如夫子形容的这般,只是觉着他为人不错,虽有些高傲,但也能听得进话,也懂替人考虑……” “那就是淡淡的好感!”月妩下诊断书,趴在她身旁的石头上,追问,“那你是如何想的?想不想嫁给他?” 她含羞带臊,小声回应:“可婚姻大事,岂能由我自己做主?更何况,我虽有些仰慕他,却不知他是否心仪我……” “那你去问问不就成了?” “哪儿有能直接问的?”周天惊了。 月妩奇怪:“为何不能直接问?若是我,我喜欢谁,自然要去问个清楚的,不要自视甚高,拉不下脸面。” 周芳无奈一笑:“并非自视甚高,只是若传出去,恐遭人非议。” 月妩是不怕旁人说什么,但她的学生们不同。 她撑着下巴思索一番,道:“那你给他写信,在信中问他,保证……一二三……保证这世上定不会有第六个人知晓。他若是正人君子,自不会将信中所言泄露半分,若非正人君子,那不要也罢。” “哪儿来的五个人?”周天好奇。 “你我她,冯苑,还有温慎。” “夫子还要将此事告知与温秀才吗?”周天惊讶。 月妩理所应当:“当然了,他很聪明的,能给我们出谋划策,而且他绝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周芳有些为难:“只是,我……”她也曾心悦过温慎,还差点儿与人闹了不愉快,现下虽与月妩消除隔阂成为好友,可若让温慎知晓此事,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而月妩显然早已忘了此事,只信誓旦旦:“你放心!他绝不会说出去的。” 周芳见状,也不好再推拒:“既如此,那我便先写信吧。不过,我该写些什么好呢?” “就写……”月妩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冯苑他没有妻子吧?” “未曾听闻过。”周天回答。 “那小妾通房之类的呢?” 没人回答得上来了,周天挠了挠头:“这是人家的私事儿,若不说,谁能知晓。” 月妩骄傲仰头:“先别写信,你等着,我让温慎去问,再顺带问问冯苑去不去青楼妓院之类的。” 温慎听到这事儿时,忍不住扶额轻笑:“这是人家的私事儿,我如何好去问?” “你们整日里一个贤弟一个仁兄的唤着,问问这事儿怎么了?”月妩夺去他手中的书册,抱住他的脖子晃来晃去,“我都夸下海口了,你就去问问嘛。况且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她们俩就如同我的亲生孩子一般,成亲这样重要的事,我怎能不放在心上。” 他笑得肩膀耸动:“那周姑娘可是还比你大上两岁。” 月妩一皱眉,一跺脚,一叉腰,指着他:“你就说你去不去!” “我去我去。”温慎将她搂过来,笑着解释,“不过得等他回来再去,他这两日出门了,等回时定会来学堂看一看,届时你就站在门外,也好听个清楚。” 她抿着唇笑了,在他脸上亲一下,小声嘟囔:“ 这还差不多。” 温慎实属无奈,也只能依着她。 不出几日,冯苑从外面回来,果真来了学堂,温慎邀他去小室说话,先讲了讲这段时日学堂的事儿,接着便开门见山。 “愚弟有一些私事想要请教仁兄,还请仁兄勿要见怪。” “贤弟但说无妨。” “有人差我来问问仁兄可有通房小妾。”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朝窗外看来,惊得月妩立即转过身,贴在了墙上。 冯苑笑着道:“并未有。前些年一直在与家主斡旋,好不容易搬来这边,生意上又忙,并未来得及想这些事。” “那仁兄可去过烟花场所?”温慎问着,自己都觉好笑,嗓音中带了些笑意,“但愿未曾冒犯仁兄。” 月妩未曾想到,他竟也问得这样直白。 “无碍无碍。问得这样仔细,可是有人要与我说媒了?” “仁兄稍安勿躁,她们自有行动。” “那好那好。”冯苑又笑,“族中曾有带烟花女子回家,最后闹得家破人亡的,因而母亲一直不许我们兄弟两人往那种地方去。” 说罢,温慎又与人闲聊几句,送人出门。 人一走,月妩立即从后边蹦了出来,恼道:“你怎问得这样直接?他都知晓是要做什么了!” “那我该如何问?” “迂回一些呀,比如邀他去青楼什么的,看看他去不去。” 温慎无奈摇头:“那我在他眼中成了什么人了?” 月妩抿了抿唇,不回答了,一摊手:“罢了,问到了就行了,我去回话!” 说话是在休息时间,她的两个学生还在外面等着她,一得到消息,她便迫不及待朝外跑。 周天周芳也在等她,见她来,立即围了上去:“可打探到了?” 她兴奋地连连点头:“打探到了打探到了!已问过了,冯苑既无小妾也无通房,连青楼也未曾去过。” 周天努努嘴:“这还差不多,还算能配得上师姐。” “我哪儿有那般好?”周芳自谦两句,问,“是如何问的?怎这样快?” 月妩心虚垂眼:“温慎问的,我也不知。” 周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是这样,那我这书信如何写才好?” “便写……温庭筠的那首南歌子!你等着我去给你取纸笔来!”她提着裙子又往学堂的小室跑。 周芳在后头问:“会不会太直白了些?” 她连连摆手:“不直白不直白。”听冯苑话中之意,显然是已猜出做媒的是谁,说的又是谁,既未拒绝,便表明也有意。 取来纸笔,她扑在平整的石头上,将笔递出去:“你可能记住全诗?” 周芳红着脸,摇了摇头。 月妩撑着头,站在一旁,给她念。 她提笔落下两字,又停下来:“我这字迹实在难看,不如夫子替我写?” “那怎能行?”周天第一个不同意,“既是表达心意的信,心意到了便行了。更何况,若是真成了,以后他拿此事问你,你该如何作答?” “小天说得对!”月妩也赞成,“你要亲手写,方才能显出赤诚之心。他若真有心,岂会嫌弃你字迹如何?” 周芳略微点头,又提起笔,将诗写完,吹了吹墨,交到月妩手中,微微施礼:“有劳夫子了。” 月妩拍拍胸脯:“都包在我身上。” 晚上回到家,她便将信撞进信封,又交给温慎,吩咐:“你去交给冯苑,他看了便明白了。” 温慎收下书信:“谨遵夫人吩咐。” 月妩点了下他的额头,嗔他一眼,眼若秋波,妩媚动人:“今晚奖励你。” “那倒是不必。”他笑着拒绝,“明日我便将信交出去。只是有一点……” “何事?”月妩将他脖子一勾,往他身上一坐。 他道:“冯苑如今看来是不错,将来如何便不知晓了。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千万莫要为了催促一桩姻缘,强行蛊惑你那学生嫁人,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你当如何自处?” 月妩抿了抿唇,眼中的喜悦转为担忧,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那要不先不给了,我去与她说清楚,让她考量好,莫要因为我们起哄便如此仓促做下决定?” “这样也好,这信你先收回去,待何时要送了,再来寻我。” 她忧心忡忡地又将信带回去,归还给周芳,将温慎说的那番话规整规整说了一遍:“总之,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催你,以后要与他度过一生的是你,该让你想清楚的。” “不怪夫子,夫子也是为我着想。既如此,我便再想想,这封信,请夫子替我收着,待我想清楚,再做决定。” 这一考虑,便是一整个夏日。 夏日过去,秋风微凉,路边树叶未黄,只是早上多了些露水。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睡懒觉,月妩牵着羊走着走着就要睡着,若不是身旁两个学生提醒着,早就一头栽进草丛里了。 “夫子……” 不知是学生中的哪一个喊了她一声,她嗯了一声,微微掀眼,又眯起来。 “夫子,我想好了,劳你将信送出去吧。” 想好什…… 她猛然惊醒,抹了两把脸,瞪大了眼:“你想好了?!” 周芳微微点头:“夫子说得对,不管今日做媒的夫子还是旁人,过日子的都是我自己,往后享福的是我,受苦的也是我。我想过了,不论结局如何,我都能受得起,还劳夫子将信送出去。” “好!好!等下学了,我便差温慎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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