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弯身去戳灶洞里的柴火,可她哪儿干过这个,戳出一大堆灰,将自己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眼睛被烟迷着了?”温慎急忙放下碗筷,擦了擦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在她眼睛吹了吹。 “好多了…”她声音都是颤的。 “火不能这样戳的。”温慎引着她过来,搬个小凳让她坐着,自己拿着火折子生火。 那些柴火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温慎手里就十分听话,不一会儿就燃了,一点儿黑烟都没有。 “燃了。”她笑着,眼圈儿还是红的,又可怜又可爱。 温慎弯着唇:“得将柴火架起来,让风能进去,才能点燃。” “噢噢。”月妩恍然大悟。 她发现了个新东西,玩得很开心,灶台边上那摞原本要用两三天的柴火,被她一次霍霍完了。 温慎并未说什么,只喊她回正屋,去炕上坐着,这里冷。 她也玩够了,拍了拍手上的灰,毫不留情地走掉。 温慎跟在后头。 他中午吃完饭会读一会儿书再做别的,今日也不例外,只是由前两日的在外头读,变成了在屋里读。 月妩还没忘 记自己要展示书法的事儿,见他坐去书桌旁了,也跟了过去。 她也没客气,自己动手拿了笔墨纸砚,坐在他旁边书写。 她打算写他的名字。 纸上落下十分俊逸潇洒的“温谌”二字。 她用笔头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将纸推了过去,扬起一张骄傲的小脸,准备接受表扬。 温慎自是看见了,带着笑道:“行云流水,酣畅流利,颇有逸少风采。” 月妩才不觉得这是恭维:“我也这样觉得。” 温慎微微笑出声,将纸张摆正,提笔落字,解释道:“是这个慎。” “这个慎?”月妩眉头微敛。 “这个慎不好吗?”温慎看着她。 她盯着纸张,道:“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不衬你。” “那你觉得我应当叫什么?” 月妩欻欻在纸上落在“温玉”二字,展示给他看。 不待他念出来,却又提笔划掉。 “嗯?”他看向她。 她摇了摇头,放了笔,趴在桌上,一脸愁苦:“容我再想想…” 不好不好,玉这个字太过贵气了,温慎不是这种矜贵的人,他更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石子,不仅好看,而且不易碎。 她绞尽脑汁,将学过的古书典籍全想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一个比慎字更好的字。 “还是温慎好。” 温慎手腕一顿,在干净的纸上点了一个墨点儿。 这话太有歧义了… 他默默挪开写错的纸,道:“怎么又觉得慎字好了?” 月妩垂头丧气道:“我觉得慎字看起来好严肃,可你很好很温和,但你的温和又不是那种似玉一样的温和,我想不到更好的了。” 温慎笑问:“那是哪种温和?” “我说不出来,反正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温和…”月妩重复一遍,“还是温慎最好。” “小妩也很好。” 月妩没听出来里头的含义,趴在书桌上,脑袋往温慎那儿挪了挪:“你在抄水经注吗?” 温慎没躲,垂眼看着她的头顶:“嗯,你要抄书吗?” “我能去炕上抄吗?这里好冷。”她看向他的手,“你的手指都紫了,要不也去炕上写吧。” 温慎手指缩了一下:“去炕上写太过奢侈了一些,读书要肃正对待。” 月妩不同意:“肃正是对书中内容肃正,又不是要故意苛待自己,你在这么冻下去,手冻坏了就不能写字了,不是因小失大吗?” 温慎微怔,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 “那我们去炕上吧。”月妩抱着纸砚往炕上去。 温慎跟在她身后,拿着笔墨。 炕上的桌不小,能容得下两人书写,月妩和温慎面对面坐着,她习惯不好,书写是也是歪歪扭扭的,看得温慎皱了眉。 “小妩,坐端正。” “可我觉得这样舒服。”月妩也是有些小性子在的,她不想做的事,除非她娘来,否则旁人再怎么说她都不会听的。 温慎劝:“这样伤眼睛也伤腰背。” 月妩才不听:“可这样舒服。” 温慎懂了,这是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愿做。他拿着笔杆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微微沉声:“小妩,坐端正。” 那一下极轻,但月妩像是被打得多狠,捂着额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他脸色未改,仍旧严肃:“坐端正。” 月妩皱着脸。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她动手,这还是第一次。 “你打我。”她又委屈又有些生气。 温慎愣了一瞬,忙问:“打疼了吗?” 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但月妩别着脸,气道:“疼。” “我看看严不严重。”温慎放下笔,要去察看。 月妩却不肯挪开手。 温慎拧着眉:“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动手。” 月妩嘴里悄悄弯起一点儿,佯装不情不愿哼了一声。 温慎没听出来,还着急着:“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现在不疼了。”月妩放下手。 那额头上哪儿有一点儿红痕?仍旧白白净净。 温慎明了,又板起脸:“小妩,不要说谎。” “我…”月妩还要辩解,可一抬眼,看到他那双严肃又认真的眼眸,不由得心虚,嘀嘀咕咕坐直,提笔继续书写。 温慎听清了她的嘀嘀咕咕:坐直就坐直,谁怕谁? 他暗自叹息一声,放下笔,用食指轻轻在她额头上刮了一下。 月妩愣住,缓缓抬头,呆呆看着他,掉进了他的温柔眼眸里。
第8章 她的心跳有点儿不受控制了,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 “我要抄书了。”她慌忙垂下眼,装模作样继续抄书。 温慎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再东歪西倒,便也开始做自己的事。 他一垂眼,月妩就开始悄悄看他,还一边偷看他,一边摸自己的额头。 只要她的手一放在方才温慎碰过的地方,她脑中就会回想起方才的眼眸,随之心中便会一颤。 她想不通,或许是她额头那处大概是有什么问题?总之不能随便乱摸。 抄罢书,天已经黑了,吃完晚饭后,温慎要去厨房睡,正屋里又剩下她一人。 她看着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有些发愁,蜡烛要没了,那她还怎么睡觉? 要不要去找温慎,让他来正屋睡? 可他定不会同意,他可在意男女大防了。 月妩撑着脑袋,看着越来越小的火焰,心中越来越愁。 她没忍住叹息一声,烛火彻底灭了。 …… 她从床上爬下来,又去了厨房门口,敲响了门。 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有回应,但没想到,门刚敲响,里头便传来了温慎的声音:“小妩,有何事吗?” 月妩道:“蜡烛燃完了,屋里好黑,我害怕,你能来正屋陪我吗?” 里头没回答,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温慎衣着齐整地走了出来。 “走吧。”他上前,给她拢了拢披风。 “欸?”月妩抬头看他,“你同意了?” 他轻轻护着她的后背,往正屋里去,问:“为何不同意?” “你不是说男女有别吗?” “嗯。”温慎微微扬着唇。 男女有别,但他们不是已经许下婚约了吗?明年便要成亲了,小妩又与他住在一起,倒也不必刻意避讳了。 “等过完年,天气若是好,我们去一趟庙里。”他总觉得这样简单的约定不太好,可他们都没了至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上苍见证为好。 月妩本还想追问,但被庙吸引了注意,暂且忘了这事儿。 “我还没去过庙里,那里是什么样的?” 温慎推开门,让她先进:“那里摆放了神像,神像前有香炉,供香客上香。” 她进了门,脱了披风,转身看他:“好玩吗?” 屋外满地雪白,月光反射下,温慎能清晰看见她微微敞开领口下的白皙皮肤。 他关上门,略过那句话,催人上床:“外头太冷了,快上炕躺着。” 月妩脱了鞋,爬上炕,看着他:“你还没说好不好玩。” 道观重地,哪儿有什么好不好玩的? 但温慎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会有人很多人,应当会很热闹,快进被子吧。” 她略微思索一番,钻进被子:“那应该会很好玩。” “到时便知道了。”温慎除了鞋,上了炕的另一边。 “你为何离我这样远?”月妩扬头看他。 他一顿,稍稍离她近了一些。 月妩满意了,又躺回去。 他微微松了口气。 他对小妩有感觉,可他不想那么早碰她。小妩年纪太小了,即便是明年成亲后,也要再等一两年才好。 “欸?你睡觉不脱衣裳吗?” 温慎喉头滚动一下,哑声道:“脱。” 他手微微颤着脱下自己的外衫,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正在盯着自己,他知道她什么也不懂,可他还是生出了感觉。 “小妩。”他躺下,侧头看着她。 “嗯?”月妩没看他。 他问:“有人陪在这儿还害怕吗?” “不怕了。” 温慎看着她,弯了弯唇:“那早些睡,不然明日又要头疼。” 她早困了,只是害怕所以不敢睡,这会儿身旁有了让她安心的人,她只是应了一声,下一刻便睡着了。 温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阖眸睡。 外头的雪倒是小了一些,但没停,一连又下了好几日,月妩抄书抄得都要烦透了时,天终于晴了。 积雪消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清清脆脆,让月妩本就不在抄书上的心飘得更远了。 温慎眼神盯着书册,手却挪去她桌前敲了敲。 她回过神来,放下笔,转过身来对着他:“温慎,我们何时去县城玩?我不想抄书了。” 温慎也放下笔,看着她,耐心解释:“积雪刚消,地面还是湿的,不好走,得等再晴几日,路面干了再去。” “那我们去捡柴好不好?我在这儿坐得都要发霉了。” 温慎伸手拢起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梳了发再去。” 她从椅上跳起来,那缕秀发从温慎手中溜走。 “我现在就梳!”她坐去了铜镜前,温慎也跟过去。 “我来吧。”温慎接过木梳,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她还是不太会梳头,早上便是自己梳的,不到一个上午便散开了。 温慎虽不会梳女子发饰,但梳得比月妩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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