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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三进的宅子，还是姜宁为了安顿闻人家的女眷们，亲自挑选买下来的。 当时她要把地契房契都送给闻人宗的母亲魏藏香，但魏藏香坚决不肯接受。 闻人家的家产，房产，铺子和所有东西，全都被抄没归公。当初被释放出来后，闻人家的女眷们差点要流落街头。 住到姜宁的房子里后，姜宁给了魏藏香一笔银子，后来每个月都会差人送钱送吃的过去。 但除了前两个月，到后面，魏藏香和女儿们便不肯再接受她的钱财。 虽然家道败落，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坚强明事理的魏藏香明白，她们可能一辈子接受别人的施舍过日子。 她带着女儿们，从给人浆洗衣服、做针线活开始，一点一点的赚钱，又做了一点小买卖。 慢慢的，也熬了下来。 如今闻人宗回来，重新被启用，外人都以为闻人家会搬回一间大宅子里去。 但他们依旧住在姜宁买的小宅子里。 闻人宗跳下马，自己牵着去马厩，给了水和草料后，又摸着马，默默的站了一会儿。 “十三回来了。”魏藏香走过来，慈爱的打量着儿子，“你好歹也是个朝廷官员，也该为自己添个随从小厮。” “这些小事，儿子自己能做。” “娘知道。不过，这也是为了朝廷体面。” “朝廷的体面，也不是我一个闻人宗能给得起的。”闻人宗拍了拍马儿脑袋，转身看见母亲捧着一只木盆，忙上前接过来，“母亲，您别做这些粗活了。儿子回来了，会好好孝敬您。” 魏藏香看着儿子黑瘦的面容，笑道：“娘不过做一点洗衣缝补的活，算不了什么。不比你在岭南那里艰苦。娘知道你吃了许多苦头。” 闻人宗朝母亲的手看了眼。 干裂，红肿，粗糙。 这哪里还像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闻人夫人的手呢。 曾经这双手，是写字，抚琴的手啊。 闻人宗朝暗沉的夜色看了眼，缓缓吐出一口气，笑道：“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不歇息？” “年纪大了，睡觉也少。晌午多睡了会，这晚上就有点睡不着了。”魏藏香笑道，“饿了吧？娘去煮碗面给你吃。” “不用，娘。” “你过来坐着，娘还有话跟你说。” “……是。” 吃面是次要的，说话才是正经的。 闻人宗也没真的就坐着等，而是来到厨房，帮助母亲打下手。 魏藏香利落的生火，烧水。 等着水沸的时间，她又洗了把青菜，切了切，与面条一起放到锅里煮，然后又打了个蛋进去。 香味慢慢弥漫开来。 闻人宗笑道：“母亲如今什么都会做了。” “可不是？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进厨房呢。不过，这也没什么。”魏藏香开朗的笑道，“小宁儿那般娇贵的孩子，不也时常下厨亲自做饭？你知道吗，上次，小宁儿还在这里呢，就你坐的那个地方。”
第七百四十七章 断绝关系 闻人宗顿时有点坐不住，慢慢站起身，拿着筷子搅锅里的苗条，“母亲，姜宁毕竟是太子妃，您这般叫她小名，是不是有点不敬。” “我把小宁儿当闺女一样看待的，何况只是咱们私下里这般。你这孩子怎么外道起来了？” “母亲，太子妃身份不同，也不方面时常出宫走动，咱们就别麻烦她了。” 魏藏香朝他看了眼，没说什么，拿了个大碗，把面条捞出来，“端着到屋里来。” 闻人宗一手端着面碗，一手拿了把筷子，跟到母亲屋里。 “吃吧。”魏藏香示意他坐下。 “娘，您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说完了你早些歇着。” “我不累，也不困。” 魏藏香的脸色沉了下来，“十三，我怎么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跟昭王混到了一起？” 闻人宗沉默一会儿，放下筷子，说：“母亲，如果不是昭王，儿子现在还在岭南的密林中，与蛇虫鼠蚁为伴，忍受饥饿和毒打。” 流放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日不在忍受身体的病痛和毒打辱骂。 魏藏香看着儿子清瘦的面容，微微红了眼圈，但脸色依旧阴沉：“如果不是姜宁救了你，你还有机会回来吗？你的母亲，你的姊姊妹妹们，你的外甥女们，都要沦落到什么境地，你心里该有数。” “儿子从不否认太子妃对闻人家的恩情。” “那你还要与东宫为敌？”魏藏香一拍桌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昭王的真实身份？！” 闻人家毕竟也曾经是王公贵族之列，对于一些秘密都有所了解。 昭王是皇帝私生子这件事，在很久以前，闻人宗就知道。 不过，那个时候康郡王府和闻人家没有什么干系，彼此也不亲近，因此都不理会这件事。 但如今，昭王强势回归，其目的是什么，但凡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要与东宫太子一较高下，去争夺那个他也有资格竞争的位置。 这一点，魏藏香看的很清楚。 所以，当她得知儿子竟然是被昭王带回来的时候，就忍不住长长叹息。 闻人家，终究躲避不了谋逆的罪名吗。 “你可想过后果吗？”魏藏香定定看着儿子。 闻人宗垂首：“母亲，我必须要这么做。”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魏藏香面前，“这个，是我在决定跟随昭王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您看看。” 魏藏香沉默片刻，伸手拿起纸，展开，扫了眼。 她的手颤了颤：“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 “是的。”闻人宗冷静的说，“把我的名字从宗祠除掉，从今往后，我与闻人家将没有任何关系。将来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不会再牵连到闻人家。我不是为母亲，是为了姊姊们，为了姊姊的孩子们。” 魏藏香露出一抹凄笑：“你的身上流淌着闻人家的血，这怎么断绝得了呢。” 闻人宗温和笑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不是残暴的人，他们不会追究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岭南的遭遇 魏藏香的眼泪落到纸上，“你这是认定了昭王会败？既如此，你这又是何苦？就因为昭王把你从岭南带回来？十三，你就这么贪图享乐吗，为了荣华富贵，与我们的恩人小宁儿为敌？” 闻人宗为母亲擦掉眼泪，轻声说：“母亲当了解儿子，儿子并非吃不了苦的的人，也不是贪图享受的人。”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定要帮昭王？”魏藏香怎么也想不明白，落泪道，“娘宁愿你留在岭南吃苦受罪，也不愿意你这样！” 闻人宗沉默不语。 魏藏香叹气：“你知道吗，小宁儿好几次来看我，每次她都说，等她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为闻人家平反，把你从岭南救回来，她一直说，要你在岭南坚持下去，再苦也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回来。结果你呢？” 她站起身，指着房屋周围：“你看看这宅子，这是小宁儿为我们置办的，你看看这些家具，也是小宁儿买的。她真心待你，待咱们家，你……你不知恩图报也便罢了，怎么还与她为敌？你倒是说呀！你若不能说出足够的理由，娘绝不能依！” 看着母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闻人宗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母亲，您请坐下。”他轻声说，“我也跟您讲一讲我在岭南的遭遇。” “你说，我听着！” “我刚到岭南没多久，就因为劳累和不能适应而病倒了。但作为一个流放的犯人，我是不可能得到休息和诊治的。”闻人宗的语调平缓，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当地的一个女孩，她用草药救了我。” 魏藏香抬头：“你和那个女孩子……” 闻人宗摇头：“我和她没有发生过什么。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不会拖累别人。但她对我很好，很好。我知道她喜欢我，想让我娶她。我与她说明白之后，她虽然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并没有疏远我，反而与我兄妹相称。对我多有照顾。如果没有她，我在岭南绝对熬不下来。” “这很好啊。”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也许，终有一天，我能熬到闻人家被赦免的那天。”闻人宗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后来，当地一个山匪看中了绫华，哦，绫华就是那个女孩的名字。绫华誓死不从，惹怒了了山匪，山匪当着绫华的面，虐杀了她的全家。” 魏藏香打了个寒颤。 她想到了闻人家的过去。 “我闻讯过去想救她，无奈山匪人多势众，连我也被他们抓住。”闻人宗苦笑，“也不知山匪从何处得知，绫华一直喜欢我。她认为绫华是因为我而不愿意出嫁。” “山匪要杀你？” “他不能杀我，据说有人要保我的命。”闻人宗低声说，“我不知道这个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但他们毕竟远在常安，对岭南之事不能全盘掌控。当地官员只要我不被杀掉就行，别的也不会插手山匪的事情。”
第七百四十九章 报仇的代价 魏藏香怒道：“为官一方，不保护百姓，可恶！后来呢？山匪把你……” “虽然山匪不杀我，但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闻人宗的声音低沉下去，眼神也变得痛苦，“山匪当着我的面，把绫华……把她……”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魏藏香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十六个人，足足十六个人。”闻人宗的手指几乎把碗捏碎，泪水一滴一滴落到碗中，“山匪强迫我睁着眼看，看绫华被每一个人欺辱。” “别说了。”魏藏香抬手擦泪。 “母亲。”闻人宗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即便是闻人家被抄家，被投入大牢，我也从没有如那一刻绝望和充满了恨意。” 魏藏香感觉到儿子的颤抖，伸手拍拍他后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闻人宗沉默了很久，才接着说：“绫华被他们活活折磨了一天。山匪们已经疯了，根本不理会什么保护令，要把我也杀了。恰好这时，遇到了昭王带人路过，打跑山匪，救了我和绫华。” 魏藏香轻声说：“在那样绝望和怨恨的情绪下，对于拯救你的人，你要报答他，娘可以理解。” “不过，绫华还是死了。她忍受不了屈辱和失去家人的悲痛，自尽了。” “可怜的孩子。” “我发誓要给她报仇。”闻人宗说，“不过，昭王……当时他还只是康郡王世子，他主动要帮我剿灭山匪。” “你们一定成功了。” “结果是的，不过……也付出了太惨重的代价。”闻人宗叹息，“岭南那里气候湿热，地形复杂，山匪常年盘踞于此，要报仇，实在艰难，一度连昭王都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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