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唐兮体弱畏寒,贤昌伯特意花重金为她打造了这辆马车,一年四季,车内都是温热的。也正因此,她要与孙婉容母女三人分开坐。 唐兮来时,那母女三人还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甫一看到她,几人脸上的笑瞬间冷下来。 一眼扫过,三个人脸上闪过十几种表情,幸灾乐祸、疏离、嫉妒……活像马戏班的变脸杂耍。 唐兮素来与她们说不上话,便由宝珍扶着,越过她们,走向自己的马车。 “唐兮,你现在好歹也是贤昌伯爵府的小姐,”唐敏看着她的背影,冷声道:“见了当家主母不行礼,如此不懂礼数,教外人看去,我贤昌伯爵府的脸面往哪搁?” 说话的是贤昌伯爵府的大小姐唐敏,年芳十七,曾经也是名冠上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无不出类拔萃,加之姿容昳丽,捕获了上京城不少贵族子弟的心。 但从一年前唐兮回京后,她的光芒逐渐被掩盖下去。 现如今,说起贤昌伯爵府,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唐兮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得惊心动魄的三小姐。 那些曾经倾心于她的世家子弟也跑来和她打听唐兮的消息。 如此巨大的落差,是她不能忍受的。 唐兮停下步伐,背对着她们的面庞冷若冰霜。 她犹记得一年前她刚回贤昌伯爵府,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贤淑良德的伯爵夫人,她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可换来的不过是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嘲讽。 反正不管怎样都要被挑三拣四,她索性也不行什么劳什子破礼了。 以手帕掩唇,唐兮轻咳了两声,平复好气息,回眸看她:“大姐姐如此喜欢指导他人礼法,那何不多管管你的未婚夫,最近几日他日日给我写一些我看不懂的诗词,像什么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的写了好多,姐姐书读得多,可否给我解释解释这诗词是何意思?” “唐兮,你胡说什么!”唐敏脸上顿时青白交加,也顾不上淑女形象,“血口喷人,裴郎怎么会看得上你!” 宝珍也很惊讶,她从没见过这些书信啊,看向唐兮,唐兮悄悄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宝珍立马会意,她家小姐又要骗人了。 “是啊,妹妹怎么能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造谣姐夫呢。”唐敏的一母同胞姊妹唐舒自然要站在唐敏那边。 “唐兮!快给你姐姐道歉!”孙婉容也摆出当家主母的姿态,严厉责备道。 唐兮的视线淡淡扫过她们三人,捋了捋耳边碎发,“那几封信我还留着,今晚我派人给你们送去,大姐姐肯定认得姐夫的字迹,看了便知我说没说谎。” “狐狸精!你就是个狐狸精!”唐敏红着眼瞪她,恨不得现在就撕烂她那张恶心的嘴脸。 “大姐姐可要慎言,”唐兮食指抵在唇畔,声音款款,“我贤昌伯爵府的小姐怎么能说这么粗鄙的话呢。” “你——”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洪亮的声音从月洞门后传出,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跨过门槛,长得慈眉善目,喜感满满,他就是贤昌伯唐贤昌。 他身后跟着一位面容清秀俊逸的少年,穿了一件青色锦服,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唐兮就质疑他并非唐贤昌的亲生儿子,为此她还兴致勃勃的派人去永夜阁查了一番,没想到是如假包换的唐贤昌儿子,血统比她还真。 不过他的生母也并非孙婉容,而是唐贤昌最开始的一名贵妾,因生他难产而死。后来唐兮的母亲叶蓉嫁过来,不到两岁的他便被养在叶蓉的院子里。再后来唐兮被人贩子拐卖,叶蓉郁结而死,他又辗转被送到孙婉容膝下。 “父亲,哥哥。”唐兮与唐敏唐舒一起规规矩矩的行礼。 唐贤昌点点头,上前亲自将唐兮扶起来,细细打量一番她的面容,皱眉,“兮儿脸色怎么又差了?” 唐佑也将目光投到她脸上,很快又敛了眸,不知在想什么。 “昨日受了些凉,今日有些发热,不碍事的。”她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兮儿,你方才说话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孙婉容尽力保持端庄亲切的微笑。 唐兮低头掩嘴轻咳了几声,再抬眸,红了眼眶,“想来是方才在外面站久了,吹了风。” 孙婉容的笑容有一丝崩裂,合着怪她没有眼色非要拦着她说话呗。 “父亲,三妹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去参加宫宴了。”唐佑突然开口,直视唐兮,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唐贤昌似是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笑呵呵的面朝着唐兮,疼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兮儿,不舒服就要找大夫看,别怕花钱,咱贤昌伯爵府多的是钱。” 唐兮看到了唐佑袖下紧握的拳头,她眸光几不可查的暗了暗,矮身行了一礼,“兮儿谢谢父亲关心。” “兮儿不必多礼,我是兮儿的父亲,自然一切都为兮儿好。” 唐兮浅笑不语。 “又起风了,兮儿快上马车。”唐贤昌将胳膊垫在唐兮手下,亲自搀扶着她登上马车。 这是唐敏和唐舒第一次见到她们的父亲扶别人上马车,眼里的嫉妒呼之欲出。唐敏更甚之,加之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居然给眼前这个女人写过情书,更是愤怒,她凭什么总是可以轻易得到所有男人的爱惜? 一旁的孙婉容却很是淡定,看着已经合上的车帘,眼里闪过扭曲的笑意。 送完唐兮,唐贤昌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期间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唐佑。 三辆马车启动,缓缓朝巍峨的皇宫前进。
第3章 螳螂捕蝉 大煜九重宫阙巍峨耸立,大明宫殿笙歌曼舞。 “大将军为我大煜北征北狄,一柄君川行雪剑退敌三千里,如今平安带诏归来,实乃大煜之福,朕之福,今日这第一杯酒,便由朕敬宁远大将军。”老态龙钟的皇帝举起酒樽,胜利的喜悦冲击着他那颗已经苍老的心。 台下英姿飒爽的将领,出类拔萃的皇子,还有数不清的肱股之臣,都是他为李家留下的无价之宝,大煜的宏图伟业已然在他手里打下牢不可摧的根基,只待日后子孙展宏图建高楼,必可成就大煜千秋伟业。 “吾皇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明宫,也震颤了大煜的万里疆域。 老皇帝目视前方,浑浊的双目被斑驳陆离的灯光占据。 他再也看不见大煜光鲜亮丽的官场背后的暗流涌动。 “原来那柄剑叫君川行雪。”唐兮屈指摆弄着眼前的杯盏,杯中清液如同昨日挥出的盈盈剑光,想起昨日第一次与之相交,那剑焕焕如冰释,岩岩如锁石,确实是柄不可多得的好剑。 “剑是好剑,这姜蜜水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唐兮暗道,目光复又落在杯盏中。 今日庆功宴少说也有上千人,比她尊贵者不计其数,居然还能考虑到她这个伯爵之女体弱不能饮酒,不知是这些人太体贴,还是……真把她当傻子? “迟瑾,在看什么?”池敬文顺着简迟瑾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见对面不远处席位上坐得端庄的唐兮。 左都御史家的嫡长子,素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名声,凡上京城有姿色的女子,没有一个是他不了解的,更何况是唐兮这种第一次露面就屠了上京城美人榜的绝色女子。 “有眼光啊,迟瑾。”池敬文歪着上半身向他靠近几分,用折扇掩住嘴巴,悄咪咪道:“她如今可是上京城无数世家子弟的梦中情人。” 简迟瑾扫了一眼唐兮精致的眉眼,蹙了蹙眉,又将目光冷冷投向靠过来的池敬文,他身上的脂粉味刺鼻难闻。 “离我远点。”简迟瑾声音冷漠的毫无感情。 池敬文一噎,冷哼一声,收了扇子,傲娇的将头扭到一边。 嫌弃我?要不是我老爹今天生病没来,我才不会和你坐一起呢! 我池敬文有的是人稀罕,你除了我还有谁敢和你说话? 你居然都不好好珍惜,今天我若再和你说一句话,我就是狗!你最好也别和我说话! 池敬文恶狠狠的腹诽。 “她叫什么名字?”简迟瑾突然开口,他盯着唐兮半敛的眸子,抿了一口酒。 记忆中的那双乌黑清澈的眸子与眼前这双重合在一起,他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啊?宁远大将军是在问我?”池敬文夸张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没听错吧,刚还不是让我滚吗?” 简迟瑾定定的看着他浮夸的举动,不解光风霁月的左都御史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既然是宁远大将军先开的口,那我怎么能不给面子呢,”池敬文很是傲娇的抬了抬下巴,轻摇手中玉骨扇子,悠悠开口,“美人姓唐,闺名一个兮字,贤昌伯爵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她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虽然名义上也都是嫡的,但是,”他眼睛咕溜溜扫了一眼四周,飞快凑近简迟瑾,压低声音,“生母曾经都是妾,比不得美人儿尊贵。” 简迟瑾嫌弃看他,要说便堂堂正正的说,为何总是像议人是非的长舌妇一般。 池敬文复坐直身子,继续滔滔不绝。 “贤昌伯唐家以前是江南首富,十几年前才举家迁来上京城,”说着他又扫了周围一眼,看没人注意到他,才凑近简迟瑾,以扇掩面,悄咪咪道:“听我爹说,唐家的家产快比得上国库了。你要有唐家一半有钱,还用得着为了那点粮草四处奔波?” 简迟瑾冷冷瞥他一眼,“你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说话?” “啊?”池敬文一顿,尴尬的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哈哈哈……跟闺中妇人待久了,习惯了。” “哎,你别打断我说话,”池敬文责怪的瞪他一眼,回想方才脑子闪过的念头,激动的看着简迟瑾:“对啊迟瑾,你何不向圣上请旨求娶唐兮,不仅得了美人,唐家也会出钱全力支持你这个女婿,到时美人和金钱皆为你囊中之物。你现在请旨,皇上肯定会答应你。” 简迟瑾盯着池敬文近乎狂热的眼睛,好久才开口,“池敬文,你缺不缺德?” “啊?是……是有些缺德。”他躲开简迟瑾的目光,一时有些无措,他方才居然毫无愧疚的算计一个女子,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安排了她的一生,如今的世道,女子的命运本就如浮萍一般,他居然还要掺和一脚。 “敬文,”简迟瑾举起酒盏,“我们兄弟俩许久不见,干一杯。” 池敬文心底涌过一股暖流,心下释然,举起酒盏,笑道:“干。” 几杯酒下肚,池敬文醉了,胆子也跟着暴涨,扯着简迟瑾口无遮拦,“你这个粗人,想娶人家小姑娘,做梦吧,我方才只是说给你听听,你还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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