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流着那个昏君的血,时常让我觉得羞愧难堪,又怎能心安理得的过活?” 她突然想起,前世死前,晋朝早已濒临国破家亡。从皇宫到祁连山的一路上,从流民遍地,到饿殍遍野的境地,萧蔻的眼中渐渐涌起泪光。 她有些自弃的承认:“我生来也没有什么大智慧,不能像姑母大长公主那样,为朝堂分忧。可我总归还是有我的坚持,只要用得上我的,我都愿意的。” 这句话的结尾,她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可柏衍还是听清楚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眼神恍惚。 柏衍从不知道,她心中竟是如此的清明。 短短一日之内,她接二连三的给了他不少惊喜。 这样的胸怀眼界,就算是找到朝堂之上,又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看得清楚这样的本质,也做得到默默坚守着心中的纯粹。 同样生而尊贵,但她与皇室中的酒囊饭袋不同,只因她心中记得自己还有一份使命和职责。 他心里除了惊喜,也涌上了一份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因为她的柔弱,而就此将她扔得远远地。 若是真的那样做了,错过了眼前这颗蒙尘的明珠,那自己必定会遗憾终生。 他一时百感交杂,竟想不到接什么话较好。 反观萧蔻,她凭着一股冲动,直抒胸臆。等到冷静下来,才察觉自己方才说得太多了。她明明这样弱,说的都像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空话。 她私心里觉得,柏衍不说话,定是在嘲笑自己。 睁大了眼眶将涌出的泪意忍回,自暴自弃的抬头,等着迎接他的嘲讽。只看了一眼,她便愣住了。 柏衍的眼睛里,并无戏谑,反而沉静有如清泉。萧蔻越发想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他突然上前两步靠近了她。 抬手将她颊边微乱的发丝理了一下 ,柏衍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故意将她比作“英雄”,又何尝不是想赞她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有此信念,才是真正能解救百姓的英雄该有的。 他正经又不正经的一句话,让萧蔻分辨不了他的意思。 或许是因从小生长的环境所致,亦或许是因两世的遭遇所致,她的自卑早已深入骨髓,下意识的便往坏处想。 “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吧,今日还任性的溜出了门惹祸,现在却又说这些不自量力的话。”她说话间,又是哽咽。 柏衍这才意识到,萧蔻向来敏感多思,今日又实在特殊,怕是经受不起任何戏言。他不该这样婉转的回应她,该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在她哽咽的转为低泣之前,他忙补充到:“我的意思是,你所思所想,与我不谋而合。” 她这才又抬头看他,不确定的问:“当真?” 说白了还是不肯尽信。 他不回避,任由她疑惑打量,淡声道:“当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朝数位明君,本朝□□,皆是遵循了这样的道理。而皇室一旦于百姓离了心,覆灭便近在眼前。” 口吻虽淡,气势凛然。 柏衍第一次,和她谈起如何“治世”。在这一瞬间,萧蔻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他是平等的,像是能坦然说话的“同伴”。 她心里其实十分清楚,他从前只当她是闲时的消遣,或者说是养在后院的宠物,高兴了便逗一逗,不高兴了便肆意迁怒。 他说要娶自己,大约也是因为兄长的缘故,她又怎会无知无觉。 今日,他的态度俨然打动了她。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敢开口谈百姓。但他竟不笑她空口说白话,也不打击她不切实际。 萧蔻对柏衍,也有了新的认识。他的胸襟,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宽广得多。这样的发现,不得不说,让她很愉悦。 虽早知南王府的当权者,从来与萧室皇族不同。他们将南方治理得富庶非常,但从不因居功自傲而懈怠。这么多年了,邻国眼红却丝毫不敢冒犯,建朝后南方从未有过战事,这便是南王府的能力。 前世她死前,燕京城治下,已经乱成一团,只有南方仍旧是安定的。她也曾疑惑不已。但今生的这一刻,她的疑惑尽数消散了。 “怕什么?这样的话就要大声的讲出来,怎能自己先怀疑自己?” 她陷入思绪中,蓦然间听到他缓声安抚她。 他似乎能感觉到她总是自卑的情绪,怜惜道:“以后你有我,凡是你想做的,我都带你去实现。”
第42章 意图 金陵城中, 官府地牢。 入口铁门紧闭,巷子深深,如同黑洞。空气中阴暗潮湿, 漂浮着干草腐烂的臭味。 整个深不见底的巷子里, 除了能听得见犯人时不时地哀嚎, 只有老鼠的爬动和咀嚼声。让听者止不住的心生躁意,舌冒干疮。 走道深处的一间牢房中, 数名男子挤在一起。依照他们面上的纹路大致能判断出这些人里, 有年过四旬的,也有年纪小上许多的。 而现在, 有些人已经从开始不不以为然, 变得按捺不住了。 “大哥, 我们等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来,现在该怎么办?” 顺着问话人看过去,可见一名约年过四旬的男子正闭眼靠在墙边, 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的头目。 他还算沉得住气, 只斥道:“慌什么,什么事也未发生, 咬死了说是误会,他们能发现什么!” 见为首的人如此笃定, 一旁的喽啰们也暂且又放下了心, 勉强沉住气不再问。 从天香楼中被制住后,这群人便被关进了牢房, 而对方的身份他们还没有搞清楚, 只觉得定是与官府有联系的。 若是往日里被官府的人逮住, 他们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但这回可不一样。 南王府老王妃的亲侄女, 想要救他们这几个人,有什么可费劲的? 想到身后的依仗,为首的人越发的放松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寂静的巷道中,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步伐不急不缓。像是故意要让人听见一样,丝毫不做收敛。 也不知道到底是巷子太长,还是来的人走得太慢,脚步声接连敲击着耳膜,总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 心里也跟着打起了鼓。或蹲或坐的一群人,无一不秉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巷口的方向。 低矮的视野里,黑色蟒靴终于现了形。他们不由得一路往上看过去,总算见到了真容。 原来是一位俊朗的年轻贵公子。 这堆人里,为首的头目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们来金陵城的时间还不算长,并不认识眼前的公子,但也能判断得出此人必定是出身富贵之家。 且他的气势,可不简单。在其他人暗自看轻对方年轻时,头目已暗自带了几分谨慎。 柏衍长身立于阴暗低仄的过道,抬眼略扫。 牢中的人无一不是粗鄙邋遢,眼神飘忽。他们盯准了萧蔻而去,目的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他眼中眸色更加冷戾。 不消柏衍吩咐,安书自觉上前问:“你们昨日闯进天香楼的天字一号房,意欲为何?若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老实交代。” 其他的人皆看了头目一眼,将说话的权利交了出去。 “这位公子,昨日乃是误会罢了。小的们追着一名小毛贼,一时不慎,这才误闯了公子的地方,实在是对不住。” 头目避重就轻,用一句“小毛贼”混淆视听,至于这“毛贼”是真是假,谁又能验得了真伪? 安书听了,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些人怕是并不认识王爷,才敢明目张胆的耍起了花招。 “拖出来。”柏衍启唇,声色冷淡。 他的神色并未有何变化,一贯的言简意赅,而后径自转身去了上刑用的中堂。 在他身后,侍卫得了令,立即便上前将牢门打开。 牢中关押的犯人虽会些江湖功夫,可也饿了一日有余,早已是精疲力竭。训练有素的侍卫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关押的人拖了出来。 见侍卫来势汹汹,在官府的地牢中便能如此随意的行事,头目眉心一跳,越发的看不明白。 过道里,皮肉在粗石铺就的地面上磋磨,与地上的石子碰撞,自然是痛意刺骨。这些自称江湖壮士的人,也忍不住哀嚎出了声。 及至上刑的中堂,侍卫又将他们一一绑在柱子上。不打一声招呼,鞭子便有如疾风暴雨一般抽在了他们的身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其中,有受不住刑的,很快就开口求饶。 柏衍负手站在十步之外,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满目冷漠。 等鞭子都抽得差不多了,他才开了口:“说,若是再自作聪明,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他的口吻还算平常,可说的话却让人不敢小视。 先前求饶的人心虚的看了一眼头目,斟酌着道:“公子饶命,小的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出钱让小的们到天香楼天字一号房,绑走一位女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是这个原因,动动手指都能猜得到。柏衍要听的,可不是这一句。 “背后的人是谁?” 他直截了当,只要答案。 听了柏衍的话,对面的人一脸的苦相道:“小的不知道啊,与那人联络时,只通过放在废弃房屋中的书信,从没有看见过人。” 手下的人还算机灵。头目一听,便放心的将头低得更深,免得露出马脚。这一切,又如何逃得过柏衍的视线。 不知道?不知道又怎么敢公然在城中作恶,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天香楼。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背定是认为背后依仗的人,能保得了自己的平安。 柏衍蹙了蹙眉,似乎是彻底的失了耐心。他略偏了偏头示意安书,意有所指。 安书眨眼将便明白,沉声吩咐侍卫道:“还是不老实,上烙铁。” 他的手,直指低头装不知的头目。 令出惟行。 侍卫转瞬间便已将烧得火星四溅的烙铁,就对准了头目的胸口,灼烫热气喷薄在皮肉最近的地方,不难想象接下来就是“呲呲”作响的皮肉炙烤声。 头目虽年过四旬,阅历不浅。可就算再是沉着的人,也是一样会怕痛的。 “公子,你可知我们背后的人是谁?在下劝公子一句,还是莫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皮肤上的毛发被炙烤出了糊味,头目心惊肉跳,终于按捺不住的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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