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愧疚,怎么只想着逃避?何不想着由你替你的父皇做弥补呢?” 一遇到这样绕脑筋的话,萧蔻便被柏衍圈得死死的,顺着他的话就跳进他的挖好的坑里。 “那个人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虽然是他的女儿却也是受害者。” “我从没有参与这件事,不该由我来赔偿。” 这样的说辞,她这个时候通通想不起来。 水眸加速轻眨几次,她轻声问出来:“你想要我怎么补偿?” 眼中没有敷衍,萧蔻此刻是认真的,好像只要他敢说,她就敢做。 “嗯——” 他佯装思考,静默了片刻,而后慢悠悠的启唇道:“就由你为南王府生一个孩子,也算是补偿了一条命,怎么样?” —— 她的脑袋里,过了好久才终于消化了柏衍的话,跟着没忍住红了眼眶。 “好。” 愣愣的点了点头,脸侧有泪划下。 萧蔻有些恍惚。 现在这样谈条件的场景,和去年时在东宫的那一夜太过于的相似,让她几乎分不清前尘和今夕。 柏衍的话,留下了许多的想象空间,也和东宫时一样。 险些酿成的杀父之仇,让她格外的畏缩,不敢生出丝毫的贪心。 一心以为,柏衍的意思,是要她无名无分为他生一个孩子,而后自行离去,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但她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柏衍已经占据了她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 时而酸,时而甜,让她尝尽了情爱的滋味。 不为他,还能为谁呢? 就这样吧,也算是她为了萧室皇族还的最后一笔债。 也许她这一辈子的重生,意义就在于此。 等自己完成了这件事,就走遍晋朝的河山,此后的时光只为自己,再也不回头。 她自怜自艾的想着,泪意越发的汹涌,伤伤心心的哭出来。 “好,我为你生一个孩子,就当做还了我身上欠的皇帝的血脉。事成之后,我再也不欠谁。” 胸口钝痛,她抬手按压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悲伤难抑。 两人靠得极近。 萧蔻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柏衍的衣袍上,留下了水渍印记。 柏衍没有排斥她的眼泪的动作,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她好像是水做的,总是有很多的泪。 在净室已经哭过了一次,现在又哭,明明快半日没有饮过水,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泪水? “你的脑袋瓜里,一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见她哭得似乎是要晕厥过去,他终是叹息出声。 萧蔻正哭的起劲,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抽空抬头看了柏衍一瞬,又埋头泪垂。 “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让你为我生一个孩子,然后将你赶走是吗?” 他一字一句的挑破,换来萧蔻“看透世事”的消极一瞥。 胸口几乎气得有些痛,柏衍面上无情的继续到:“然后呢?让孩子做私生子,再取一位王妃,让她折磨庶子?” 萧蔻心中的猜测被柏衍一一挑明,加之这样的话由他亲口说出来,效果就有如在她的心上划刀子一般,刹时便鲜血淋漓。 几乎难以承受的深吸了几口气,喉间梗塞不已,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 洁白的脑门上,突然有手指弹动的刺痛。 是柏衍屈起手指敲了萧蔻的额头。 萧蔻愕然抬头,对上的是他无奈中带着宠溺的眼眸。 “扬州暴·乱的真相,早在事发的当年,我就查清楚了。” —— 柏衍的话,在萧蔻的意料之外。 她渐渐停下了哭泣,还带着痛哭的后劲,一边抽噎一边听他说话。 渐渐察觉了自己又想得太多,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 有些摇摆不定。 “不得不承认,扬州知府的话,让我回忆了那场噩梦,所以前几日疏远了你。” 他的手指轻抚萧蔻通红的眼帘,轻声的对她说:“是我自己一时混淆,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不安,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他话音未落,她便开始摇头,口齿仍有些混沌的道:“你没有不对,是我不知道有这样的内情,都没能好好的体谅。” 她怨的只是自己生来便承受的命,不是柏衍。 若是她自己敬爱的父亲有此遭遇,她甚至做不到柏衍的一半好。 这着时日以来,柏衍在面对她和面对家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有南王府中的长辈,他们怎么能做得到,对她这样好? 后知后觉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躲避着他的视线。 柏衍细致的将她留下的泪一一擦去,安抚道:“别哭了,都过去了,父亲也从没有怪过你。” “若是你真的无法释怀,那便嫁给我,给父亲添些孙子孙女。王府热闹了,父亲也会开怀。” 萧蔻越发的不敢看他,她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一会儿要回燕京城,一会要远走高飞的。 此刻想想,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半日没进食了,饿了吗?” 柏衍的话隐约勾起了下午的回忆,透露着暧昧的情愫。 萧蔻耳际几乎红透,轻轻的点了点头。 静默无声的晚膳过后,柏衍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给无力倚靠在软塌上走神的萧蔻。 “避子汤,喝吧。” 她犹犹豫豫的,却没有抬手接过。 “你不是说,要我……” 柔软又呆愣的样子,让柏衍轻笑出声。 “你被喂下的药物有毒,对子嗣不利。” 他促狭的低头靠近她,意味深长的道:“想为我生孩子?下次吧。” 她的回应,是两个气鼓鼓的白眼。 —— 翌日是五月初一。 带着露珠和薄雾的清晨,空气中是说不出的清新。 刘府后院的书房中,柏衍正听着安书的对于昨日后续的禀报。 “王爷,那名小厮打扮的人,从密室逃离后便不知所踪,城中的人家都尽数搜过,没有发现踪迹。” 柏衍可有可无的点头。“估计早已离开扬州城。他叫致虚,师承萧宏曾赐封的国师。” 安书的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意外,又有些后怕,皆因此人实在是藏得太深了些。 “尽快清理干净,三日后回金陵城。” “是。” 将事情安排清楚,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柏衍踱着步子一派悠闲的回了主屋。 早膳已经上桌,萧蔻也结束了梳妆。 吃到一半,她突然起身走向门边,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他面前。 “快吃。” 怕面坨了,她迭声催促。 柏衍不动,只是问她:“为什么突然让我吃面?” 萧蔻知道,他对面食虽不讨厌,却也说不上喜欢。 她面色并不自然,刻意的避开了对视。 “生辰要吃长寿面的。” 他不依不饶的又问:“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依照柏衍对萧蔻的了解,她可不是能主动去了解他的人。 “安卷提醒我的。” 萧蔻老老实实的交代,没想过揽功。 果然。 柏衍挑了挑眉,斜斜的瞥看萧蔻,直看得她有些心虚。 萧蔻稍作思索,不甘示弱的告诉他:“我会送你生辰礼的。” 柏衍不置可否,埋头吃面,香得萧蔻直咽口水。 他几口将面吃完,就着她的丝帕动作闲适的擦嘴。 在萧蔻放心下来要举筷的时候,突然贴近她的耳边幽幽的道:“不用再送了,昨日的礼物已经太过贵重。” 她一时没能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等着柏衍解答,但他却只是唇角含笑,起身离席。 一直到他距离门槛只剩下一步之遥的的时候,她突然将眼眶瞪得圆溜溜的,这才反应了过来。 见他头也不回,身姿格外的悠闲轻快。 萧蔻咽不下这口被逗弄的气,在他身后似怒似嗔,娇声反驳:“我偏要送!”
第80章 五月初三, 南王府一行人从扬州城的刘府出发,快马朝着金陵城赶回。 在回程的路上,侍卫队伍之间的气氛冷肃非常。 萧蔻也察觉到了。 她猜想着, 这一趟大约不会平静。 想着自己做不了什么, 只要尽量别添麻烦就好。 她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只是安静的随柏衍在车厢内坐下。 “怕不怕?” 她的小脸绷得很紧,沉默又小心翼翼, 他当然不会忽视。 在他的视线里, 萧蔻缓缓的摇了摇头,否认了。 若是跟着柏衍都会觉得害怕, 那她还出什么门, 乖乖锁在家中不久好了? 萧蔻眉眼间表现出的信任和依赖, 让柏衍满意的勾了勾唇。 待他转头看向窗外,视线里却藏着些复杂的幽暗。 如萧蔻所预料到的一致,马车出了扬州城后不久, 便时不时有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穿插在行进的途中, 过了一阵子又会消停下来。 行至半路,官道上一面背山壁, 一面是仅有草丛掩映的山崖,马车的速度只能小心谨慎的放缓。 就在此时, 车厢外兵器相接的响声突然大了起来, 车璧上也有了遭受袭击的动静。 马车的车厢开始猛烈地晃动,朝向山崖的车窗大开。 萧蔻有些受惊的挨着柏衍寻求支撑, 抬头却发现他坐得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除了抽空将她搂紧, 完全是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 两人对视时, 他还突兀的朝她笑了。 —— 五月初四,仅仅过了一日, 南王柏衍在路途遇刺,跌下山崖尸首无存的传闻,就已经传遍了金陵城。 街头巷尾闹得沸沸扬扬,对南王府的未来兴起了诸多的猜测,而对于南地未来的主宰也停不下担忧。 南王府的大门口,侍卫把守着入口,身躯笔直目不斜视。 偶而有人在巷口打量,指指点点的揣测着什么,也被侍卫锐利拔刀的动作给吓得不敢再停留。 高墙围绕的王府内,气氛安静如常。 来往的仆从训练有素,也看不出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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