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猜想,怕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小夫妻,路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这才在农家稍作修整。 这样的小娘子,平日里定是娇生惯养的,不宜操劳。 本就有农家人质朴的习惯,有加之来客如此大方,妇人心中只觉高兴,铆足了劲儿想让他们在这里住得舒舒服服的。 不同于方才在房中的冷脸,萧蔻也温和的笑着回应道:“大娘,无碍的,我平日里也喜欢进厨房。” 见萧蔻坚持,还算利落的挽起袖子,择菜也并不生疏。 大娘不再劝,转而和她聊起了天。 聊过了今日的菜色,又聊过了院中种下的花草蔬果。 妇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问萧蔻:“小娘子和你家的夫君可是闹了矛盾?” 温和的笑容凝滞片刻,萧蔻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瓣,并不说话,算是默认。 见她有些腼腆,妇人秉着过来人的心里劝到:“我成亲这么多年,只觉得夫妻和气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妇人已经是年过四旬,儿子早已成家生子,在不远处的镇上安了家做些小本生意。 平日里繁忙,一家人年节才会相聚。 这处农家宅院,只有妇人和丈夫在此居住。 这家的男主人几乎日日出门打猎,要倒漏液时分才会返家。 昨日见过一面,和女主人一样都是朴实的性子。 萧蔻面色柔和,安静听着妇人回忆往昔,到了有趣的地方,时不时的回以笑容。 她整个人看起来很随和,没有富贵人家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妇人心生好感,话头打得更开了些。 “小娘子,你的夫君此刻正在病中,最是需要人心疼的时候,你要多多的看顾他,有什么恩怨过不去,便等他好了再找他算账,那样心里不是更痛快许多?” 妇人出生农家,大字不识,但心胸却是格外的宽广,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心中有如清泉涌过,萧蔻觉得清明了许多。 — 端着熬好的鸡汤再回客房时,萧蔻心中的别扭和憋屈感已经散了许多。 将汤碗和勺子置放在柏衍的手边,她转身要再度出去。 “我的手痛,你喂我。” 她回头去看发声处,柏衍的面容上端的是一派认真的神情。 萧蔻立在原地不动,不为所动的缓缓启唇:“你伤的是左手。” 而他是右撇子。 柏衍一丝被拆穿的窘态都没有,煞有介事的道:“伤口太痛,浑身无力。” 见她面容坚决,他无奈的启唇叹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便先饿着,等什么时候有力气了再喝。” 有些幽怨,活像只无人看顾的大狗。 明知他是故意的,但萧蔻偏偏就吃这一套。 不置可否的走回到床边圆凳上坐下,用勺子盛好鸡汤递到他的嘴边,柏衍却并不张口。 “烫。” 不过须臾,他便又想出了新花样。 萧蔻依言轻吹,竟然没有生气的反应,反倒在他的意料之外。 没了找茬的借口,他这次顺从的将整晚鸡汤都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中,他直直的盯着她看,异常的强烈的视线,让萧蔻觉得自己的脸几乎要被他看穿。 碗中的鸡汤已经喝完了,她将碗顺手放下。 “是我错了。” 为了防止她又转身离开,半天不回,柏衍自觉地开口认错,一副老实巴交的真诚口吻。 他这回的主动让萧蔻还算满意,便不急着起身,眼睛盯着床帐内侧,淡声反问他:“你怎会有错?” 几乎是带着挑衅的反问,问责的态度如此明确,柏衍怎会不知。 他满是诚挚的摇了摇头,肯定道:“我当然有错,不该私自隐瞒,让你为我担惊受怕,是我的错。” “谁为你担惊受怕了?” 她却又不满的反驳到,眼角眉梢的弧度,皆是在嫌他自作多情。 似乎是嫌没有说服力,她又加了一句:“我只是惊吓过度,有些失态罢了。” 他并不反对,唇角弧度温和得刚刚好,对她的责备全盘接收。 “是,都是我的错。” 萧蔻的追责和柏衍的照单全收相对比,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对着病人无理取闹一般。 厨房里大娘说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什么脾气也发不出来。 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消失在了软绵绵的缝隙里,连回音也没能收回,萧蔻觉得有些泄气。 “算了,看在你为了保护我受伤的份上,这次不跟你计较。” —— 同一时间,南王府的颐安院中。 太王妃见了温云萱的送来的荷花,喜欢是喜欢,却忍不住责备道:“天气热便不用来走这一趟,沾了暑气可不大好。” 温云萱笑了笑,一边摇了头道:“祖母放心,今日外头不算热。况且,云萱原本便在凉亭休息,恰好见荷花开得好,便让侍女采来了。” 她的态度自然,没有刻意的讨好,甚至连在周府是的小心翼翼,都已经彻底的摒弃了。 太王妃看在眼里,心中赞赏。 这个女孩子像是一株带了刺的玫瑰,天生便有种不卑不亢的骨气在。 在周府时寄人篱下,只能忍受诸多打压。 而现在,只需提供给了她一个自在生长的环境,不过一个多月,她便有如新生一般,越发的鲜活明丽。 出生荆棘,但背脊永远挺得笔直,这样气魄的女子,自己便能活得明明白白的。 和她说话打发时间,总是能够维持着心中的平静和神情的舒畅。 太王妃慈和的看着她,问:“今日府中来了客人,你可见到了?” 温云萱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祖母是说二房的大少爷?” 听到温云萱提到的人,太王妃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以示否认。 想到柏俊的前科,又蹙眉问:“怎么,他可是对你无礼了?” 温云萱闻言,立时摇头。 自信的笑言:“祖母放心,今日的云萱怎会再犯傻,任人欺负了去?” 她话中的笃定和飒爽之气,让老妇人满意的颔首:“便该这样。” 温云萱见太王妃一丝忧虑也无,显然是没有受到外头传言的影响,她也跟着放下了心。 “祖母,今日二房的大少爷态度有些奇怪。” 见太王妃正停下动作听自己说话,温云萱将柏俊的话都重述了一遍。 想起柏俊未尽之言,温云萱有些担忧的道:“他似乎格外的肯定,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王爷回不来。” 太王妃的面色已经沉了下去。 “二房的人何时安分过?这些年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反倒将他们的心养得太大了。” 该说的温云萱已经说了,长辈的事她便不需再多言。 两人静坐片刻,时不时闲聊两句,室内气氛自在平淡。 太王妃想了想,又嘱咐道:“我先前说的客人,乃是一位来自燕京城的公子,这些时日会住在南王府。” 老妇人的眼睛在温云萱的面容上过了一遍,这些时日以来越发绝色的五官和雅致的身姿,以及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冷清之感,让人很难忽略掉她的存在。 若是节外生枝,那座皇宫看似华丽,却并不是好去处。 有些不放心的沉吟片刻,太王妃最终加了一句:“外男诸多不便,能不打照面便避开吧。” 自住进南王府,府中长辈从未有过可以要避讳她的事情,今日这样的吩咐,是头一遭。 温云萱初时有些疑惑,但转瞬又消散了。 南王府的长辈,不会藏头露尾,也做不来险恶之事。 面对长辈难得卸下对外的冷淡,她有些促狭的笑道:“好,都听祖母的。” 太王妃被她逗得一笑,又想起了一件事。 “再过两日,便是你外祖的寿宴了。” “是。” “近日金陵城中并不安分,要格外小心,万事记得先护好自己。” “云萱明白。”
第83章 五月初八, 乃是周府老太爷的整十寿宴。 周老太爷年轻时做学问,与金陵城中的贵族几乎都有些交情,无一遗漏的都发了请帖。 这一日晨起后不久, 金陵城上方, 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突然晕染开灰沉沉的颜色,俨然是要有雷雨。 虽没有响起雷声的前奏, 却翻滚着浓厚的云层。 看这个样子, 怕是最迟到午时便要下雨。 南王府中,老王妃周蕙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眉间不自觉的微蹙。 带着隐忧, 她叹了一句:“老天有眼, 也知今日不会平静。” 云萱陪做在周氏身边,缓缓的点头,她又何尝不知近几日以来金陵城中的风波? 周府的宴席, 是云萱做了南王府的女儿之后, 第一次随周蕙云出门赴宴。 周蕙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温声叮嘱着:“在外祖家中, 要格外的小心。现在金陵城中的任何人,是敌是友, 都难以定论, 切勿轻信。” “母亲放心,云萱知道的。” 入了南王府的族谱, 也封了郡主, 她在外的名号, 已经是“柏云萱”,而非温云萱。 曾经熟识的一些人, 叫郡主太过生疏,又不知该叫她温云萱还是柏云萱,最后便选择稳妥的只叫云萱二字。 像是一种默契,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对于“温”这个姓氏,她其实是有些憎恨的。 亲生父亲乃是将亲生母亲殴打致死的凶手,在生之时更是半点生父的责任也未尽过,有何资格要求她传承? 生母死前就曾哀求,想让外祖父为她改成周姓。 但当初的外祖家中,舅母怕她这个丧母的孤女,会分走他们的周家的好处,撒泼哭闹不肯同意。 外祖当时白发人送黑发人,数次晕厥,醒来过后也无力抗争,最后只能作罢。 进入南王府后,姨母第一次提出来,说要让她冠上柏姓的时候,她心里不仅一点抗拒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有种解脱的快感。 云萱太过清楚,不只是她自己觉得解脱。 同样的,就算是亲生母亲在九泉之下得知此事,也只会瞑目含笑。 生母对于温家,没有一丝情谊,有的只是受制于人罢了。 既然入了南王府的族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柏家女儿,自然不能再照娘家侄女的身份称呼长辈,是要改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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