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不快乐的姑姑在面对君家人时,她又极力在表现自己的快乐。 不知是在欺骗君家人,还是在欺骗自己。 圣上对姑姑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为什么要对姑姑下此毒手? 君泽想得明白这个答案,只是觉得人心丑恶,不能直视。 五皇子抱着君显哭了好久,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带着君显和兰兰回到南宁街后。 君显毫无顾忌道:“君泽,我要杀了他。” 君泽已经猜到这个结果,沉声道:“二叔,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君显便一拳挥向君泽的脸,将他打倒在地。 君显这一拳带着十二分的力道,君泽俯身吐出一口血沫,紧接着一柄刀就横在君泽的面上。 君显道:“君泽,你身体里流着两家人的血,但我与景家不死不休,我跟你舅舅之间,你也只能选一个。” 君泽从地上站了起来,握上腰间的端方,也不顾君显的长辈身份,拔刀便迎向君显。 叔侄二人在院中打斗起来,兰兰看得心惊。 君显让她回屋,兰兰知道他们都不会下死手,便连忙躲回了自己屋子。 一个年轻气盛,一个怒火中烧。 二人从小学的都是君家代代相传的功夫,见招拆招,谁也不让谁。 打得不可开交,接触到的一应事物都被波及,满院狼藉。 栀子花的叶子纷纷摇落。 二人身上都挂了彩。 末了双刀相接,划出无数火花。 君显恨意滔天,如今看到君泽的反应,一招一式带着凌厉。 君泽知道君显现在需要一个发泄口,没有使出全力,逐渐不敌。 最后君泽被君显压在墙上,君显的刀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距离。 君显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你好样的,连老子都敢打。怎么,是想替你那畜生舅舅阻拦我吗?身子里流着景家一半的血,就全忘了你姓什么了吗?” 君泽长长叹了口气,直视君显的眼睛,道:“二叔,我没打算拦你,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第542章 君家和景家之间,我定会选择君家 君显道:“梦兰一个人在地下孤独了十六年,可罪魁祸首却抱着三千佳丽悼念亡妻,惺惺作态。” “现在他又将梦兰拼死生下的孩子逼到这种田地。不将他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枉为人子!” “我要他死,我一刻都等不了!” 君泽直接说出了残酷的现实:“二叔,你想怎么杀他?” “二叔,十六年前你就冲动了一次,可结果呢?被逐出族谱,连京城都待不下去,隐于江南,落草为寇。” “莫非你还想重新上演十六年前的冲动酒醉吗?” “可这一次,圣上不会乖乖坐在那里,等你把刀擦过他的脑袋!” 君显道:“我有江南水匪,我有君家十几万兵马,他为了天下杀了梦兰,我便颠覆这天下。” 君泽道:“江南的水匪能够像安亲王的叛军一般颠覆天下吗?二叔已经被君家除名,贸然动用君家兵马,会引起圣上察觉,到时不仅带不走兵马,二叔连京都都走不出去。” “江南刚经历战乱没几年,岂能再遭得起第二次?兵马未动,民心尽失,不战而败。更别说,姑姑在天有灵,定不愿见到天下生灵涂炭。” 君显一拳砸向君泽身后的墙上。 墙体碎裂,君显的拳头渗透了鲜血。 跟鲜血一起滴下来的,还有君显的眼泪。 十六年前,他怨圣上没有照顾好梦兰,却无能为力。 十六年后,他恨圣上杀了梦兰,逼迫景尚,依然无能为力。 君家不是圣上未登基时的君家了。 君显恨自己识人不清。 梦兰不谙世事,可他和大哥怎么也被圣上温润的伪装给欺骗了,轻易就将梦兰嫁了过去。 八尺男儿,为自己的无能痛哭流涕。 君泽扶住君显的肩膀,道:“二叔,君家和景家之间,我定会选择君家,和你们站在一起。” “圣上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我娘无关,太后当初被顶罪,请去五台山,我娘是被蒙在鼓里。忍受母女离别之苦。” “我会与我娘说清楚,她不会拖你的后腿。” “二叔,我们要暂且忍耐,以待来日。” 圣上虽然一味宠溺他,但君泽知道,那高高在上的宠溺总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他从未在这宠溺中迷失自己。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与一味纵容的舅舅相比,他能成长成现在的样子,是君家上下对他的教导。 谁近谁远,孰是孰非,君泽分得清楚。 君泽将君显送回屋,吩咐兰兰好好照顾他。 自己回到长公主府,将太后当年蒙冤之事尽数告诉了他娘。 长公主当年便有怀疑。 她娘对君家人不甚喜爱,但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出剖腹取子的举动。 可是太后的拒不解释让这个说法落到实处。 长公主不愿接受,也只能接受。 谁承想,十六年后,儿子把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她面前。 让这些年的母女分离成了笑话。 她当初还追出城门,质问她娘为什么,她娘又会是什么心情? 还有这么多年,她与君家疏远,也是因为当年剖腹取子之事,平白让君泽夹在中间为难。 长公主捂着心口,脸色苍白道:“圣上竟然如此狠心!” 要知道,当年先帝询问她们姐弟二人时,看向的是她。 哪怕到临终时刻,先帝还是不顾她女子的身份,更属意她的。 她因为种种原因,停驻不前,让弟弟登上皇位。 弟弟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因为先帝那一眼,对她多有戒备。 通过君梦兰之死,让君家与她离心,连她娘都要远远支走。 她再次想到她娘的问话:玉蝉儿,你后悔吗? 长公主捂着脸,让眼泪默默滚落在掌心。 她后悔了。 天家无亲情,她早该明白。 怎能将生杀大权掌握在旁人手里。 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君泽道:“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长公主伸手擦干了眼泪,道:“景尚被贬为庶人,你我再无后退余地。” 骄傲如她,骄傲如君泽。 岂能忍受这样的欺骗。 岂能忍受至亲之人被这般欺辱,而无力反抗。 岂能忍受以后九皇子或者十皇子登基,他们再无立足之地。 五皇子被贬为庶人,幽禁五皇子府,但她依然是长公主,君泽依然是逍遥王。 他们背后还有五皇子派失意寥落的官员,还有当年长公主派的跟随者,还有太后。 只要有心,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摄政公主退出朝堂这么多年,但并非没有再站上去的勇气。 从前顾忌太多,现在则是为了从前的顾忌,再拼一把。 君泽道: “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一步登天。” “但退一步,必是黯然收场。” 悲痛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一股热意。 ----- 五皇子府。 君显、君泽和兰兰都走了。 他们就是想留在这里,也留不了。 层层宫卫把守,五皇子府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监牢。 无边寂寞。 景尚眼神空洞地看向门外。 早先顾少傅教他郑伯克段于鄢,他觉得郑庄公狠心,对生母不留情面。 可德荣死后,他只想比郑庄公狠千百倍。 可惜他不是郑庄公,没有办法将弟弟逼到鄢地杀死,也没有办法将武姜逼进地道里羞辱。 可惜他只是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是一个囚犯。 是一个连报仇都要旁人替他做的无能懦夫。 景尚抱紧怀里的靴子。 这是他身边唯一留着的德荣的东西了。是德荣特意给他做的,被表哥在成亲前一夜带了过来。 现实的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忍受不了黑暗,可怎么也逃不出去。 他曾在这里怒吼,在这里宣泄愤怒,在这里痛哭流涕,可都无济于事。 而现在,最后的心愿也都告诉了二舅舅和表哥,他们会替他完成。 人世间于他来说就是一场炼狱,他看到的只有无边的痛苦。 他戴着母亲戴过的佛珠,穿上德荣给他做的鞋子,将绳子挂在房顶。 母亲,德荣,我来找你们了。
第543章 谁不是最爱自己呢? 君梦兰躺在床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 回阳九针扎上去后,她得以有最后的时间清醒。 她环顾四周,没有疼爱她的两个哥哥,没有跟她亲近的君泽和长公主。 连太后都不在。 只有圣上一个人。 她觉得生命在流逝,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明明感觉不到疼痛了,但是心里害怕得很。 想到意识模糊中,听到御医们说的话,眼泪就大颗大颗往下掉。 一双手替她温柔地擦拭眼泪,像是以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君梦兰却瑟瑟发抖,哽咽道: “是你。” “是你对不对?” “为什么?” 圣上叹了口气,道:“梦兰,朕别无选择。” 君梦兰不明白怎么就别无选择了,流着泪道:“你贵为天下之主,怎么会别无选择?” 圣上道:“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在做梦,梦醒了,我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景宣了。” “登得越高,就越坐立难安,生怕被人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我时常想,若是奉天殿前,长姐没有停下那一步,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大概是个富贵王爷,跟你琴瑟和鸣。” “或许能睡个好觉。” “又或许还是那个窝囊废,谁都能嘲讽几句,需要处处看人脸色。” “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有意义,既然坐上了龙椅,哪儿还有下去的道理。” 君梦兰道:“我不懂,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 夺嫡之争时,太子三废三立,所有皇子都按捺不住取而代之的心思。 就连长公主都被推至人前,隐隐有想当大禹朝第一个女皇的势头。 她的丈夫景宣也不例外,多次旁敲侧击。 告诉她,若是其他皇子继位,他必定下场凄惨。 无论是太子还是安王,都对他十分轻视,就连端王那个酒囊饭袋,寻常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说不定连京都都待不下去,随便被新皇划一处贫瘠的封地,寥落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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