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打听一下近来哪个绣坊空闲些,能接大宗生意,问好绣娘赶工的市价。” 平沙一溜烟跑出去。 幸好她有前世处理公司财政的经验,重新整理这个账目也不算吃力,拿了一个空白的书册,自己在角落奋笔疾书起来。 等平沙赶回来时,顾玉已经把整个账目的框架搭好。 根据平沙打听来的价钱,一一记录、对比,不时用毛笔在草纸上列出一些计算公式。 张尚书一直关注着顾玉,见她整理账目连算盘都不用,搞不懂她在干什么。 假装踱步过去瞟了几眼,发现她像是道士画符一样,在纸上勾勾画画,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第11章 开源节流 顾玉演算公式的手一顿,轻轻皱起眉头。 这个时代虽然早已有了类似《九章算术》的书籍,但算科依旧是冷门,只有商户才会费心学个基础。 她只好简单解释:“这是我的习惯,把一些数字替换成符号,方便计算。” 张尚书听得云里雾里的,转眼又指着她的新账本,问:“这又是什么。” 顾玉拿起账本,从前到后翻给他看:“这是小子画的表格,按照衣、食、住、行和清谈会分为五个部分。又用一些横线和竖线制作成表格,把各个细致的分类编排起来,每一页都留了足够的空间,以防后续增减数目...” 张尚书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因为很多数字顾玉还没算好填上去,他看着纵横交织的线条,有些摸不着头脑:“瞧着倒是有趣。” 顾玉道:“世叔,今日应该能弄好,到时您再细看。” 张尚书惊讶起来:“这么多账目,你今日就能弄好?” 顾玉一笑:“账目虽多,但是分条目整理起来会事半功倍。” 张尚书心里不以为然,这本账册是李侍郎和手下好几个官吏费了三四天时间才整理出来的。 听顾玉这么说只觉她轻狂,打算等傍晚她弄不完时,再提让她捐资一事。 张尚书说了一句“辛苦世侄”,便背着手走了。 在暮色降临前,顾玉把梳理好的部分交到张尚书手里,欣赏了张尚书从质疑、到认真、再到惊叹的表情。 “好,太好了,这实在是太好了,老夫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有条理的账目。” 张尚书拿着账本激动地来回踏步,还叫来吏部其他官员观摩,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顾玉站在他们后面长舒口气,这笔糊涂账终于算明白了。 李侍郎问道:“不过,这预算怎么少了这么多?” 顾玉走上前去,因为是她自己整理出来的,所以翻的时候十分得心应手: “随着入京的学子越来越多,我们不能盲目往上堆加预算,得开源节流才行。” “就比如‘食’这一部分。原本计划是在食行准备菜蔬肉食。我让小厮直接去市集问价,从农户手里直接购买,虽然运送稍远,但是价格要便宜一半,且不用经过商户之手,菜品会更新鲜。” “‘衣’也同样,原想在清谈会之前,根据学子的学籍给他们发放襕衫,但一时之间也买不齐那么多统一的成品襕衫,若是直接去布行进布匹,再交给大型绣坊赶工,也能来得及且价格实惠...” “再说‘住’,我看之前诸位前辈商定让学子们住在客栈,还是那个字:贵,且各个客栈规格不同,若是有学子恰好住在环境稍差的客栈,对比他人,难免生怨。 御都山附近的阳康坊是京都新建的坊,还未有几户人家入住,可以给坊户主人一些钱财,租赁几日,学子们一同住在那里,也方便管理。” 张尚书道:“光这些就能省下一大半预算,顾世侄心思敏捷,真是令我等刮目相看。” 吏部李侍郎趁机问道:“那么‘行’呢?可有什么法子削减学子来往京都的开支?” 还未等顾玉回答,张尚书便说:“‘行’是各路驿站往咱们这里要钱,具体花销的安排我们鞭长莫及,最多只能核对好他们报上来的账目,免得让下面的人钻了空子。” 李侍郎看了看顾玉,忽然激动地对张尚书道:“尚书大人,我观顾世子处理账目井井有条,不如将这核对账目一事交由她来做,我来协助。” 想到那乱七八糟的账目,顾玉大概明白为什么李侍郎如此激动,对她来说倒是不难,算是打入了吏部的圈子。 她便主动道:“若世叔放心,核对账目一事可交给我来做。” 张尚书点点头,道:“世侄愿接这活,自无不可。” 李侍郎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跟顾世子学一学这账目整理的法子,账目处理十分繁杂,若是顾世子后续忙不过来,我也可协助一二。” 顾玉拱手道:“侍郎言重了,这原是我自己偷懒的法子,没什么可藏私的,若侍郎想学,我定知无不言。” 旁边的官员也都纷纷表示想学,顾玉一一应下。 张尚书长叹口气道:“可是虽然现在节省下来一大笔钱,到了清谈会后期,钱这方面怕还是跟不上。圣上虽说可以从私库拨钱给我们,但是能拨多少至今没说清楚。” “以上我说的都是节流,其实还有开源一法,只是...”顾玉故意迟疑了一下。 “世侄还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我在朝中倒是还能说上几句话,不要有太多顾虑。” 张尚书可谓把顾玉当成及时雨,着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顾玉卖了个关子,道:“若说现在能拿出大笔钱财资助清谈会的人,不是在座诸位前辈,也不是我,更不是圣上。” 李侍郎问道:“那是谁?” “商户。”顾玉斟酌了一下道,“若有商户资助,就不愁没钱了。” 在座众人脸色稍变,大禹朝重农抑商,商户虽富裕,但社会地位很低,他们多少对商户有些瞧不起。 可就像顾玉说的,此时能大笔资助清谈会的人,也只有商户了。 李侍郎道:“话虽如此,可我们是开清谈会,又是不售卖商品,如何让商户自愿资助呢?” “招商广告。”顾玉道,“贴告示告诉商户,开办清谈会由圣上支持,是件流芳百世的事情。 若有商户愿意资助十万两,可以在学子的襕衫上绣上商户主人或者店铺的名字。 若愿意资助二十万两,可在清谈会开办之时,由儒生说出商铺的具体信息。 若愿意资助五十万两,由官方在御都山为其立碑扬名,百年之内享天下学子敬仰。” 顾玉说完,只见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禁轻咳一声。 她完全照搬了现代的招商广告思路,但是在这个时代想法过于超前,他们估计一时消化不了。 李侍郎摊开手,惊讶道:“老天爷,十万两,二十万两,五十万两,那些商户愿意出这么多吗?”
第12章 食色性也 顾玉自信一笑:“会,他们不仅愿意,而且求之不得。” 其实她说这话有自己的私心,镇国公早亡,她的嫡母虽然能干,到底还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于商贾一事并不精通。 近二十年来,满府妇孺只能吃家底,国公府只剩下一个光鲜亮丽的壳子。 还是她在十六岁那年,开始暗中接管家里的产业,把一些店铺重新整顿,国公府才逐渐恢复元气。 京都近两年大受名门闺秀追捧的琳琅阁和霓裳坊就是她的手笔。 若要扶持六皇子夺位,仅靠这些还远远不够,她想趁此机会,把手底下的产业往富庶的江南发展。 银子是个好东西,谁不爱呢? “商户苦地位低下久矣,若能借助儒生学子之口扬名,于他们来说是件光宗耀祖之事。” 众人都被她狮子大开口的数目说得热血沸腾,仿佛下一刻整箱整箱的雪花银就能搬到吏部来。 “若此计可行,我们都不用跟圣上张口,若是稍加节俭,有盈余留在吏部也不无可能。”李侍郎满脸惊叹道。 张尚书听罢没忍住打了李侍郎的帽檐:“钻进钱眼儿里了,清谈会还没开,你就想着盈余。” 话虽这么说,张尚书一张老脸对着顾玉,没忍住笑成了花儿:“长江后浪推前浪,顾世侄独具慧眼,以后前途无量啊。” “世叔过誉,我不过是在诸位前辈的基础上想到的法子,诸多细节还是得前辈们一一敲定才行。”顾玉谦虚道。 张尚书笑着抚须,一鸣惊人,也能保持谦和有礼,镇国公后继有望了。 张尚书道:“诸多事宜明日再议吧。” 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顾玉走出官衙,小幅度伸了个懒腰,觉得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累是累,但是收获不小。 一辆马车驶到她跟前,车帘掀开,萧行之从中探出身来:“顾玉,我来接你过去。” 顾玉上了马车,对萧行之问道:“国子监一应可好?” 萧行之道:“唉,别提了,郑大儒从皇子围房调到咱们这儿来授课了,此人孤直迂腐,时刻板着张死人脸,布置的课业又多又杂,可把我们折腾得不轻。” 郑大儒就是先前因跟五皇子吵架,跪在勤政殿外乞骸骨那位大儒。 听萧行之这么讲,顾玉猜测,大概是国子监祭酒怕他跟五皇子再见尴尬,就调到他们这群世家子弟这里来了。 趁着夜色,马车驶往费酒楼,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 赌牌、歌舞、斗兽、赏宝等一应俱全,贵族子弟常于其中出没,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只有一点特殊,楼里的女子都凭各自本事吃饭,或精于歌舞,或精于诗词,或善弹琴筝琵琶,都卖艺不卖身。 原本有人不信,仗着自己身份对一个姑娘行不轨之事,谁知还没真正做点什么,就被楼里的管事乱棍打了出去。 这人事后还想找费酒楼的麻烦,可麻烦没找成,自家官职一降再降,众人方才知道,费酒楼的东家不是一般人能得罪得起的。 下了马车,顾玉跟在萧行之后面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有楼里的仆从过来招呼,“萧爷,还按老规矩么,呦,身边这位爷面生,可要跟着一起玩点什么。” 萧行之随手扔给他一袋子钱,轻车熟路地道:“去,开一间雅阁,上一桌好酒好菜,再把岚烟姑娘叫来。” 岚烟姑娘是费酒楼里新红起来的琴女,一曲《心上秋》凄凄婉婉,名动京城。 演奏时需在琴台前挂一层轻纱,她端坐其后,并不以真面目示人。 为了抬高她的身价,要求请见者答上岚烟所出的三问,方可请姑娘入阁演奏。 身为勋贵子弟,顾玉明白这不过是楼里妈妈待价而沽的手段。 规矩是给那些自诩风流,又囊中羞涩的人留的。 所谓三问的答案是否令岚烟满意,其实还是看答题人的身份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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