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染就的薄唇鲜艳得夺目,他咧开嘴笑了,沾着肉块的小手握住了六皇子的,“好!”。 每每张齐都不解为何陛下就偏偏挑中了沈奕,周文帝一次心情好告诉他:“那样的环境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活着,我要找的就是他。” 张齐明白了,沈奕是周文帝的蛊王。 “以后叫我义父,你就是我儿子!” 沈奕闭了眼,他的一切都是周文帝给的,明镜司也是周文帝耗费心血建立,所有人只认周文帝一人,铲除异己是他们的职责。 沈奕知道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挣脱不开了。 “奕儿,萧家老三跟你年纪差不多,想办法接近他,帮朕盯着。” 一句话,他就跟萧宸予做了六年的兄弟,试探了萧家六年。 可这六年里他知道很多以前不懂的事,原来逢年过节会收到长辈给的红包,生辰有人给做一碗长寿面,还会被人有事没事就叫过去看看瘦了没有。 病了会有人来上门探视,虽然很多时候是来气人的。但是萧宸予会偷偷摸摸把特地买来的笔墨纸砚装作忘拿了留下,只是等他回头去了萧府,就会被萧羡予指着鼻子骂“君子不夺人所好!”。 有人还会光凭看就知道他的尺寸,王夫人亲手缝制的衣服虽然针脚并不出色,但是穿上就是那么舒服慰帖。 周文帝说得对,六年了,养条狗都有感情。他就算狗都不如,也被这点点滴滴汇聚而成的玉露点化成了人。 做人的感觉,真难。 萧声戛然而止。 * 这一日,伴随着銮铃的轻响,细长的手指夹住车帘一角轻轻掀开,看着路过的城门楼,乌黑深邃的双眸泛着清冷的光泽。 车帘一掀,“哐当”一声,食盒被重重放在案几上,食物的香味立刻充溢在狭小的空间里。 “我不爱吃鸡。”沈奕头也不抬地说道。 清耳悦心的声音“哼”了一声,“鸡丝汤面,我娘子的最爱,爱吃不吃!” 玉簪半束墨发,俊逸若仙的面容,眉宇间不见往日的和煦,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漠。萧宸予一撩衣摆,与他对坐,背脊挺得直直的。 “我来,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问。 沈奕摇摇头:“今天岚烟一直没出现,如今又过了城,我想你该出手了。” “知道我出手了,你还坐得住?” “反正你又不会要人命。” 萧宸予眼皮一抬,目光如炬:“可你会!为什么杀吴景睿?” “你可有证据?”沈奕岿然不动。 萧宸予盯了他半晌,莞尔一笑:“我还说你不会撒谎,沈奕,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紧握的双手青筋毕露。 沈奕眸光微闪,抿紧的嘴泄露了他的心思。 萧宸予抬手揉了揉眉心,脸蹦得越发紧了:“你我相识,是纯属偶然,还是你蓄意为之?” 沈奕看了他一眼,随即向右微微移开双眸,不发一言。 萧宸予长出一口气,目光幽暗宛如深潭,拢了拢鹤氅:“回京之后我才能放了你,这一路若想活着就不要做多余的事!” 临走时他扔下一块黑色的料子。 沈奕拾起,是他的袖子,耳边想起他的话“我们是兄弟,不管是生是死,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幼稚”他骂了一句,却把袖子妥善地叠好放入了怀中,随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大碗洒了葱花、放了鸡腿的汤面,味道浓郁喷香。 “他什么都没说吧。”陆柒看萧宸予回来的神色便知道了结果,放下筷子。 萧宸予脱下大氅,长腿一伸,上半身懒散地靠向陆柒怀里。 陆柒手忙脚乱地把面挪开:“小心烫着你。” 萧宸予抬头看她吃得亮晶晶的小嘴,伸长了脖子蹭了一口,“啵唧”一声。 陆柒擦擦嘴:“干什么呀,你要饿了,就吃面呀。” “我饿,但是我不想吃面。”萧宸予摇了摇大长腿,整个人跟个大型犬一样往陆柒身上蹭。 陆柒推了他一把,看见撕破的袖子,顿了一下,便改推为搂,双手费力地圈住他,低头蹭了蹭他的头顶。 萧宸予一个翻身起来,重新把陆柒搂到了怀里:“他不说就是承认。”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眼神噙着失望,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陆柒伸指戳开他的眉头:“不许皱眉。” 萧宸予轻轻笑了一下,拉下来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你这次怎么沉得住气?” 陆柒静静地看着他,手指摩擦他变尖了的下巴,他一宿一宿睁着眼不睡觉,她都知道。 “反正等咱们回去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她埋头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他够难了。 萧宸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小柒,他的小柒,总是让他心生欢喜,低下头尽情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娘子最好了。” *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城门楼,陆柒回头问道:“这次你准备了多少张新路引,萧大人?” 萧宸予在她身后撑着车帘,一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这次不需要路引。” 陆柒奇道:“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进城,那大家不都知道了?” “这次不同了。”萧宸予胸有成竹。 到了关门,巡护营的人上前要查车,子墨昂首上前一步,将怀中的信笺一展:“沈副使受伤了,萧巡使派我们将人护送回京,这是萧大人的亲笔书信。”说完,晃了一下就收回了怀里。 守门的人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萧大人的车,是小的有眼无珠,只是、只是上面说了,所有马车都要搜查,您看这?” “我看什么我看,沈副使受伤要尽快回去安置,他可是萧大人的至交好友,若有个万一你担待得了吗?” 小喽啰咬了咬唇,这萧家如今今非昔比,辽东大捷,到时候萧巡使回来还不得又捞一个爵位,或者定远侯府恢复国公府也未尝不可知,他可真是惹不起。 他立刻陪着笑脸:“小的怎么敢,哥哥一定是萧大人身边得力的人,以后还请帮小的多美言几句,小的张三仰慕萧大人已久,我哥哥叫张恒金吾卫的,听说也曾经和萧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呢。”他还掏出碎银子想塞给子墨。 一听张恒,子墨可有印象,他不耐烦地推开张三:“别来这套,走了!” 张三钱没给出去也不敢说啥,内心骂道:神气个屁! “有机会我给你带个话。”子墨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哎,多谢大哥,有事以后您说话。”张三笑眯了眼,连连挥动手臂。 陆柒手肘搭在茶案上,眼角斜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萧大人。” “其实,我们也可以重温一下旧日时光。” 看着压下来的萧宸予,陆柒心中警铃作响,什么旧日时光? “当初娘子可是大胆得很啊,这次我们换换。” 当初可是,绝对不行!可萧宸予已先一步扯开她的衣襟。 “娘子,我饿了。”
第149章 温府 马车直接驶入了沈府的角门, 沈奕双手带了铁链,萧宸予将白瓷瓶放在桌上:“岚烟在另外一辆马车里,把这个给她喝了就能恢复行动。” “就一瓶?” 萧宸予双手拢入袖子, 一侧眉梢斜飞:“我又没给你下毒。” “啪”,沈奕轻松睁开手链:“我知道。” “知道你还问?!” “问问不行?” “当然不行。” “为何?” 一瞬间恍惚又回到往日斗嘴的时光,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若是如此该多好。 愉悦的嘴角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下来,该面对的谁也无法逃避。因为最初的相遇便是一场精心设计, 后面的走势也由不得他们作主,只能按照背后之人早已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他与他都没得选。 “三天, 三天内什么都不要做。”萧宸予走之前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沈奕拿起白瓷瓶下了车,从第三辆马车里抱出昏睡的岚烟。这时管家匆匆忙忙地跑来:“老爷, 听说您受伤了, 您这...” “他们呢?” 管家暗忖沈奕的神色:“子墨他们驾了另外一辆马车走,说是萧大人寄回来的东西要拉回萧府, 我也没敢多问。” “知道了,这几天对外就说我重伤休养,闭门谢客。” “是。” * “沈奕受了重伤, 萧宸予把人送回来了?你可看清了, 他们车里还有其他人吗?”吴常杰听着下人来报,眯起眼睛盘着手里的核桃, 不时发出声响。 “爹,咱们的人说萧宸予他们进了新华城, 陆柒又大病了一场, 他索性闭门不出。只有沈奕和他的婢女回来了。”吴景恒在旁说道。 “再让咱们的人想办法争取进到萧宸予身边伺候,看看他人到底在不在新华, 还有萧家也盯紧了。” 吴景恒答道:“知道了,爹。除了萧家,温、沈这几家他们交好的府邸儿子也会派人盯着。” 吴常杰脸色微霁,目光略有赞许:“恒儿心细也算有可取之处。薛芳真是没用,白费了我们将朱静宜这条线送给他!一定让他拖住萧宸予,赶紧想办法弥补。” “爹说的是,幸亏您说动陛下去雷柘寺祈福,还换下了奏折给薛芳争取了时间。” “哼,什么都让我出马。告诉他,如果实在摆不平就趁着他们还没回京做个干净,哪怕调动兵马也决不可放他们活着回来!”吴常杰用力捏紧两颗核桃。 * “爹、娘,我们回来了。” 萧晏礼、王夫人吃惊地看着做下人装扮的萧宸予和陆柒,赶紧拉他们起来。 “你们怎么没说一声就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萧晏礼却面有忧色地问萧宸予,“为何做这番打扮,都说你在辽东立下了汗马功劳,难不成所言非实?” “爹,咱们还是去书房说吧。”萧宸予提议道。 萧晏礼神色更是多了几分紧张:“你跟我来。” 萧宸予对陆柒点头,陆柒便留下了。王夫人拉着陆柒坐到一旁:“我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了没,要不要叫祝大夫来看看?这次回来怎么谁也没告诉?” 陆柒慢慢地道:“娘,我们两个都没事,这次回来是因为有要事禀告皇上,只是不想提前走漏了风声。还有娘,我们回来的事只有您和爹知道,决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王夫人虽然并不多过问男人们的事,但是也是知道轻重的,想必是极为要紧的事,略一沉吟便道:“行,反正予芙我已经给她换了一处院子,你们就先住她原来的那个小院,就在寿安堂后面。大门我还锁着,你们从后门串过去就行,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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