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手快,有的人手慢。这很考验人。有的人想要扎多一点,扎紧一点。那必然会用时间比别人长一点。有的人想要最早交,那或许很快因数目不够而被淘汰。 没过多久,一群人就陷入了拿着白布无措的境地。布看着似乎还有很多地方,可能够扎的地方已经不算多。要是将布扎起来的地方再合并扎着,反而会导致小团数量减少。 很快有人拿了布交给沐子芝,紧张听沐子芝点评。 沐子芝摸了摸口袋,取出了碳笔。她在碳笔上写下了“一”吩咐人:“你是一,去边上站第一位。后面按序站你后面。” 她把白布拿回到桌边,放在了第一个。数了数数量,团子扎了七个。她用手扯着边角一用力。团子崩了两个。 这种缝衣服用绳子,不多绕几圈就能很轻易断掉。明明只有七个团子,竟还不多绕几圈。沐子芝内心直摇头。这不扎紧,入了染缸很容易被染出大片颜色。这和整块布进染缸不扎绳子有什么差别? 有人眼尖发现沐子芝的动作,当即在自己的小团子上多绕了几圈绳。 接下来交成品的越来越多。沐子芝每一个都给标了数字,并让人到后头排队。她总计在桌上放了六个。要是能替换掉前面的,她就将前面的布拿起来,对人群里的喊:“一来一下,拿走吧。” 没过多久,二十个人全部做好,留下桌上六个成品和站在边上不安的六个人。 她们生怕沐子芝会让下一批进来。这样她们又将面临随时可能会走人的境地。 沐子芝看向桌上的六个成品。说实话六个成品她全部极其不满意。放到她们周城,十岁小姑娘都比她们这群京城的做得好。 京城人果然更多是靠针线,对扎染是毫无底子。往后学起来要花更多的功夫。 再看向在场的六个,有年轻有年龄大的,看起来似乎还有个腰不太好,走过去时悄扶着一把腰。不知道以前干什么的。 沐子芝问刘嫂:“她们六个你了解么?” 刘嫂当然了解。她上前一个个介绍:“这姓吴,叫吴二妞。名字是一般了点。手脚是很利落的。”她说一堆的好话,再让人开口和沐子芝招呼。 这人就如沐子芝提的要求一样,说话带着点本土乡音,好在是能让人听懂的。 刘嫂一个个讲过来,讲完一圈。沐子芝便开口:“先她们六个,跟着我那儿六个学。我铺子里很忙。前三个月月钱少,不算任何提成。要是不合适,或许七天内你们就会走人。要是合适,三个月后不仅有每个月的月钱,还会干多少活,多拿这部分活的钱。” 她和六个人交代完,也和刘嫂说:“三个月里暂是不需要人。三个月可能会再要一批。我说不定会在京城开一个女子学堂,教出来的人专供我们月氏染布。到时候劳烦刘嫂了。” 刘嫂没听说过女子学堂的。她点了头应了声,眼里却依旧是茫然。 直到人走了,她手上多了一笔钱,她都没能搞明白:“女子学堂。教扎染布?这不是师傅收徒,在铺子里教就成了么?” 再说了,其实学徒根本不用给钱的。她活了那么久,可真没见过收来的学徒会给钱。只有出师了自己出去帮工才会真正拿到钱! 搞不明白便作罢。 刘嫂收了钱,高高兴兴通知了余下没能参与进来的人。她直说着:“下次是三个月后。你们要是能找到更好的活,去做。找不到就接些短工。” 余下众人都极其可惜,内心直怨自己跑完了。 沐子芝不知道这里众人所想。她给六个人再次从一到六分了号:“到时我商铺里几个人,她们选几,你们就跟着谁。说是收的学徒,但也不算真的师傅。平日可以多叫一声先生。” 周元淮这般的是先生,她这边的都开学堂了,有先生并不为过。 她高高兴兴带着八个人折回月氏染布租在外头的宅子。一下子扩充八个人,很多琐事可以不用原先六人干。 本来有些拥挤的宅子,一时人来人往。每个人领了一个人,先教人干琐事,再教人如何干正活。阿花则是教两个帮工要搬运哪些东西。布匹要搬运到哪里,针线要随时补上。染浆下雨天要怎么收拾,晾晒的布要怎么晾晒怎么收。 以及每天定时从宅里出发给店里添货。 月氏染布一时正儿八经的雇工比西街十六号的人都多。
第83章 文/乃兮 京城很快从春日奔向夏日。科举考上的才子们大多有了官身, 该进翰林院的进翰林院,该进别的职位的进别的职位。有些才子虽说只挂了个殿试三甲末尾,可本身具有特殊才能, 自然被眼尖的大官带走。 天气暖和起来, 赏花的聚会更多起来。结伴出门去寺庙上香的人也多了起来。 周元淮进宫里几趟,颇为无奈领回来了一个圣旨。 皇帝终给卢家与周家赐婚。整个京城都知道京城状元郎即将迎娶的是卢氏女。这位卢筱雯虽不在京城十二美之内, 却能够成为京城第一状元郎的妻,令所有闺中女子羡慕得直咬手帕。 当然她们虽羡慕,却也知道卢筱雯不算十二美,仅仅是容貌没那么出众。然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已经好些年没有从卢筱雯头上摘下。 比起精通诗词歌赋的普通女子而言, 卢筱雯这种擅长真正军事和政治谋略的女子, 可以说常常在诸多男子心中一通乱杀。 红颜终成枯骨,人人都明白,红烛添香不过一时,唯有事业终成永久。 所以女子们羡慕卢筱雯, 男子们也羡慕周子淙。人生几大美事,几乎全被周子淙占了。状元之身, 佳人在侧。家中有钱,皇帝高看。他们一样快把怀里的手帕撕烂。 怎么会有人如此得天之宠,什么好事都摊上了。 除了状元郎的婚事惹人关注。自从月氏染布出了十二美布娃娃, 京城中这十二个人几乎可谓是干什么都引人瞩目。其中最为神秘就是月氏染布里传说中的月娘。 知道的,比如皇帝太后以及沐王府的人,都知道月娘就是沐子芝。只是消息并不算真正完全互通的这会儿, 月娘既没进说书先生人的话里, 也从未出现在人前的书中。所以大多数人只知有月娘, 都不知道月娘到底是谁。 在这种半遮半掩的秘密下, 月娘亲自扎染的布价格跟着水涨船高。在云南时两千两一幅, 到京城如今短短几个月已变成五千两一幅。 要是再过一些时日,恐怕七八千、一万两都有人能够喊出来。 不少有钱有权人不仅将其染画当化作来珍藏,更有人当可以增值的商品来买卖。今天买了是五千两,明天可未必,后天更难说。 别说其他人,就连沐子芝对着自己扎染制作而成的染画,都有一种迷之困惑:“它到底为什么就变得那么值钱了呢?” 让月娘变神秘是她的计策。上钩的人也太多了。她以为自己放下的是姜太公的直勾。别人却恍若见她拿着一盆粮来喂鱼,一窝蜂给她涨价,趋之若附。 身边没有人回答沐子芝的问题。沐子芝这段时间将娃娃交给商铺做,自己则做染画。她以前会穿她娘的衣服做染画,好似真的月娘在做。现在她只极偶尔会戴上面具装模作样去京城街铺二楼做一会儿工,大多数时候都埋头在家里忙。 她拿着月娘的名字,是新一代的月娘。她在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染画,卖自己的东西。 沐子芝现下刚做好一块染画的扎布。面前的白布扭曲到恍若书中才会出现的精怪,伸长着各种麻绳一般的触手,延展着好似夜半影影绰绰的枯木,下一刻就会在其周便冒出个魍魉杀人性命。 实际上回头她得拿去染色,解开绳子后,布匹就如同周城的天一般。 她侧头看向身边。 周子澹躺在摇椅上,拿了本书盖在脸上睡着了。她在京城里忙碌。周子淙在京城里当了官员。家里婚事要筹备起来。周元淮先生放心不下学院的事,带着祝氏又回去了一趟,要到周子淙成婚时再到京城来。于是所有的事几乎全堆给了周子澹。 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好吧。现在依旧每天沉迷吃喝玩乐的周子澹,真的是累惨了。 几乎她准备睡下了,周子澹还没睡。他总要写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去交给他哥。她早上醒来没多久,周子澹就跟着睡眼惺忪爬起来,在她身边靠着抱一会儿,再嬉笑着出门。 结果这样忙了,什么赏花宴、诗词文会、兄弟喝酒喜宴,一个都没落下。听闻谁家要陪着怀有身孕的夫人去上香,周子澹都会带着她一起跟着去上香。 如今京城的人,就连皇帝都敬佩着周家人。翰林院没太多忙事,周子淙毕竟是周元淮的儿子,本来该好好编纂书的,被这边借走一下,被那边借走一下。 而周子澹呢,玩得简直让皇帝怀疑京城每一个宴上都有他,轻车熟路周旋于京城所有权贵之间。 至于周家人和沐子芝有多忙,身处后宫中的太后都知道了。 太后刚开始催了很久十二美人布娃娃。很快她便是京城第一个拥有全套娃娃的人。到手后她便听沐子芝说,不管是月娘还是月氏染布可以忙到明年,最后已经临时不再收新的单子。 她笑着对沐子芝调侃:“看来京城囤了大量白布布料的商人都眉开眼笑的,赚了一大笔钱。” 沐子芝跟着一起笑,却没空闲在太后这里多滞留。 她在忙完最早三个月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干起了别的事。为京城商铺在京城郊外开了一个女子学堂。女子学堂每天有人结伴上学、结伴放学。学堂极为简陋,可以说只是破屋稍作修缮就用了。每天上课的同时,女子们都会给学堂增添一点布置。这些女子每天要学的课不少,学好后有课业完成。 每个月通过考核的,便可以从月氏染布这边接活做,就和西街十六号一样。这些人没有月钱,可以按单子拿钱。当然与铺子分成不同。 京城哪怕权贵多,普通老百姓也一样多。中心的屋子贵,有在京城里小小屋子里挤着一家几口人,也有干脆几家人住一个近郊大院的。 在京城手脚麻利长得好看的女子青年不会缺活,但身上有所残缺,甚至带病的那些则很难找活做。 有了第一个学堂的经验,阿花操办起来并没有太难。沐子芝也熟络了学堂里的人和事。她们没有什么看不起身体残缺姑娘的事,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找大夫来给众人把个脉,配一点不贵的药。 女子学堂因有大夫看诊,如今只要半出师就能做活,每个月来钱都稳妥,以至于听说后想要来上学堂的女子极多。阿花还得控着人数。 京城中有几位心善的女眷有过来看过一眼,心软为学堂捐了钱,让学堂可以不那么简陋。这些心善的女眷自然会得到学堂里一群女子一同扎染的百花慈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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