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她随意说点什么,女子就会落下泪来。 卢筱雯明明更弱柳迎风一些,却比太子妃更坚毅。太子妃被宠成了娇花,禁不得半点风雨。稍来一点雨点就将她花瓣打落,最终只能腐烂在泥土中。 沐子芝没见过太子。太子很忙,皇帝有很多事要交给他去做。要见他只会见周家人,和她这种女眷没有见的必要。 她只是想,爱不会轻易消失。 九年的日夜相处,再冷血的人也不会轻易抹杀。或许有倦怠,可那些倦怠对于一位太子而言不重要。他对于爱一个人而言,有更重要的事放在心上。他已经在他的地位上将最重要的位置给予了她。 她娘离开沐王爷时,也并非没了爱。只是对于她而言—— “比恢复如初更重要的事有很多。”沐子芝从二楼属于月娘的白布里取出了一块碎布。碎布染了色,上面仅有一朵小花。是闲着没事试手的小成品,不适卖。 她拿起剪刀,将布剪开了一个口子,随后用力扯开,将布一扯二,分成了两半。其中花也分成两半。分开处因织布的线崩开,残存的两半花扭曲不成样。 沐子芝将两块小布放到太子妃面前:“与其想着变以前的样,不如想以后怎么走。是缝起来还是扔掉,亦或者是就这样维系着裱起。都比恢复更重要。”
第85章 文/乃兮 布崩裂开, 不少线头外露。稀松断裂的线条,怎么看都难以重合变回先前。太子妃呆盯着面前的布,无声沉默。 旁边的侍女吓得赶紧安抚太子妃, 并怒火中烧责怪沐子芝:“我们只是来求一幅染画。我家主子本就伤心, 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太子殿下只是事务繁忙,等再宠我们主子时……” 沐子芝经历过沐王府的事, 再加上脾气本身就不算好,对这种愣头冲的侍女没什么好话:“怎么?给我点苦头吃?阿花难道之前没说过?月娘今年不接单了。” 她不好给周家树敌,却也看不上眼这种为情所困为情伤身,还要为情去低三下四的。她和周子澹算是两情相悦, 初时不自知, 知时往前一迈步就戳破。 “喜欢一个人,要是他没喜欢我。我要么让他喜欢上我,要么就不要他了。”周子澹先说的喜欢,先惹的她。她情愫一上头就应了。还是周子澹手段高超点。 “要是他不再喜欢我了。我要么让他再喜欢上我。要么我就不要他了。”沐子芝这般说, “要是太子真的不喜欢太子妃了,中间发生的所有事, 不可能当没发生过。装傻能解决什么?只能记一辈子。” 太子妃缓缓开口:“要么太子重新爱上本宫。要么本宫不需要太子。你在沐王府时。沐王妃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沐子芝诧异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的消息比她所想的灵通,竟知道沐王妃的事? “不知道。”沐子芝想起自己离开时去的那趟别院,“我想, 人不管将情还是事全然依托在别人身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现在深爱着人,也全然信着人。但要是有什么事, 我不会只去信他能救我帮我。”她亦然会奔赴向他。 就如他要是碰上事, 也会信任她, 信任他的兄长和父亲。但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绝不会只寄托期望给神佛本主。 太子妃就好似暴晒过后萎靡缺水的花。在浇灌了水后一点点舒展了低垂的花瓣和卷曲的叶。她涂抹着丹蔻的手指抚上两块残布:“这就当月娘赠予我的礼物吧。” 太子妃用“本宫”时, 俨然是太子妃姿态。用“我”时,俨然是将自己当做普通人。 她吩咐侍女:“五千金,给月娘。” 侍女脸上顿时露出一点不甘。好在她到底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人,没有一点违背主子意愿的念头,取出了银票放在桌上。 沐子芝被太子妃的阔绰震撼到:“……不,破布不值五千两。”这让她用心制作的染画情何以堪! “区区五千两。”太子妃站起身,没打算再在这小小店铺里久留。她朝着沐子芝微颔首:“往后您的一切成品,必不止五千两。明年请务必为本宫留一个扎染染画的位。” 她说罢走人,再次有了京城贵女姿态。 沐子芝望着人走下楼,到底还是跟着下楼将人送到了店门口,将人送上了马车。看着人远去,她转头再回到楼上,和阿花面对面相觑,余下的念头是:“太子怎么那么有钱?太子妃怎么那么有钱?” 出手比皇帝和太后都阔绰! 沐子芝和阿花聊了一会儿太子妃的事,聊不出个所以然。太子妃的事,别的权贵并不会放在嘴边说。对于京城中人而言,那属于宫中秘事,乱议指不准惹出事来。 两人没啥聊,便打算让商铺回头给太子妃送点礼过去,省得五千两白拿心里不安。定完这事,沐子芝才和阿花聊起别的正事。 店铺实在忙,沐子芝回周家时天色已晚。 她倦怠伸了个懒腰,算着星回节的日子。京城没有祭拜本主的习惯,更不过星回节。周家到现下过了不少节,却也没有过星回节的习俗。她一个人很难过节。 这么忙碌下,搭建一个篝火堆实在引人注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周家打算在京城纵火。京城的房屋建造得极密,要是火烧了起来,她怕是直接可以被送进去坐牢。 不过她生辰是在星回节前一天。 周家人不怎么大过生辰,几乎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个饭下一碗面。众人再送点礼算过了。若是大操大办,得是大生辰才是。 周子澹生辰那天,她特意找了礼送给周子澹。今年不知道周子澹会送她什么。 她见书房亮着灯,踏进书房里。周子澹正打着哈欠,瘫软在柔软的布坐垫中,手上拿着一封不知道什么请帖看着。 周子澹听见响动,从坐垫里坐直起来,一下子精神了。他丢下请帖没多想站起来,走向沐子芝一把抱住,埋怨着人:“怎么能趁着我睡着跑出去了?外面的人难道比我有趣?” 沐子芝环住人:“这不是看你累。每天忙这忙那。还要出去应付一堆人。最近京城里有什么事么?今天太子妃到我店里来了,花五千两买了我一块破布。” 周子澹轻“啧”了声。 两人倚抱在书房门口,周子澹见有下人无措正在犹豫要怎么更好当没看见,便吩咐人:“送点吃的来。” 他将沐子芝带到书房里,关上了门。他并不瞒着沐子芝:“陛下正值壮年。太子出生得早,和陛下相差年岁并不算大。”也就是说,以后皇位很可能不是太子的,或者太子就算当了皇帝也当不了多少年。 当然这种不能说太细,太细反而引发两人危险。 “太子出生好,性子好。这辈子唯一一次忤逆就是取了容貌出众的太子妃。不过也就是陛下年纪正值壮年,所以谁要是生下了皇长孙,谁地位也会不一般。没想皇长孙落在了三皇子那里。” 周子澹哪里能不知道皇室人的心思:“陛下认为多子多福,也是由于太子位的缘故,太子不得不另立侧妃,再娶了几位。如今名下也有了儿子。” 有儿子就确保了他的太子位。 皇位竞争激烈,没了太子位,他未必能护住他心爱的人。 “你在太后面前算红人。太后其实这些年地位高,可见的年轻女眷并不算多。后宫接待年轻女眷的通常是皇后。”周子澹这样说,“太子妃之前因一些事被禁足,出来后找上你很正常。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喜欢太子妃么?”周子澹这么问沐子芝。 沐子芝摇头,又一次和周子澹靠在了一起。周子澹喜欢抱着她,惹得她每回累了也总喜欢抱着周子澹。好似周子澹就是冬日的火炉,夏日的冰块,能给她一点点力量。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没想到做了太子妃,最后还在为一点感情苦恼。”沐子芝说着,“现下京城里各大皇子之间关系算好么?”陛下身子骨好,安理来说其他人不需要太过争。 “算好。”周子澹直说,“他们现在就像孔雀一般,只是想在陛下面前展示自己的羽毛。谁的羽毛越是好看,往后封地就越好。谁会不乐意日子过更好些。” 沐子芝“哦”了一声。 “现下最大的问题是朝堂之上南方官员实在太多,比北方官员多太多。”周子澹说着这很无奈的事,“卢家算是北方武官,和周家这个婚事能成也有这方面原因。陛下不仅在东宫设了一个小朝堂,简直是想要在我哥这里也搞一个小朝堂。” 沐子芝不懂南北方怎么都管:“南方也分很多地方。我们那儿和你们江南可不一样。你们都不过星回节。” 周子澹和沐子芝细说:“人总是和人走在一起,所能带来的权势更大。就像学堂里,大半的学子都用着乡音说话,零散几个学子是外来的,自然走不到一起。往后利益往来也就凑不在一起。要是真做什么决策,他们的意见和师长不同,越过了师长怎么办?做先生的不是每一位先生都能控住。” 这也是为什么他爹并不打算入朝为官。学生太多了,入朝为官绝对官位难做大。要是哪天到了陛下心中想着要为太子或者某位皇子铺位时,就是周家毙命时。反而不如以退为进。 他兄长要是做孤臣其实也不错,至少在这种关键时刻不需要随意站位。 沐子芝恍然:“这样。” 她问周子澹:“所以爹才尝试着去别的地方开设学堂。那么为什么不去北方开学堂呢?我们女子学堂哪里都能开,要是多开点学院,不也能为朝堂供更多的人才么?” 周子澹揉了下沐子芝的脑袋:“那谁来种地?谁来从军?北方不比南方粮草充足。念书的人多了,种地的人便少了。牵扯的事更多。” “那为什么不请更多人去北方教如何更好种地?土地不一样的话,也有人会擅长种地。不一定必须开的是科举学院吧。可以开一些教种地的学堂,教算账的我学堂。只教一点基础识字就成。先生的话,朝廷请这些先生不行吗?太子妃随意就能给出五千两,可以供几十个先生一辈子吃穿不愁。” 沐子芝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带着她不懂的困惑,带着周子澹从未想到的细处。 周子澹下意识说了声:“种地要学么?”说完后他反问他自己,“对啊,为什么不要学?要是能种更多更好,为什么不学……” 周子澹从未从下往上思考。就好似朝堂之上,哪怕是寒门子弟也极少有穷困潦倒的。就算是穷困潦倒的,也不会专注于种田。 不像沐子芝本就从下朝上走来。她就算不种田,她也染布。她的女子学堂本来就是将周城会染布的人聚在一起,教那些不会染布的人。 作者有话说: 周子澹:不喜欢太子妃么?【要不要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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