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宫里头也受到影响。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听太监说起京城趣事,隐隐有种被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小辈比下去的错觉。他沉吟片刻:“去从库房拿点东西,让皇后看着分一分。” 实在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场喜事下来,朝中事反而并没有引民间多注意。周子淙提交上了一本折子,关于想在各地开办学堂,教学种地、木工,以及再开设普通学院。他举例用了弟弟请先生著书这一事,在朝堂之上说:“口口相传不如广而普之,女子生育之事看似是闺中秘事,实则是百姓大事。耕种一类京城有著书,更该广而教之。” 士农工商,农耕百姓的地位可不低。 太子和皇子们想到一本书让周家二公子名声鹊起,成为全京女子钦佩的男子,纷纷心动,在朝堂之上主动领事。皇帝早在小朝会与诸多重臣商量过,便分地让这些小辈各自去民间试验。要是做的好,便让其它地方也以此为例,教各种民生知识。 东宫中,太子妃当然听说了这些事。 太子并没有亲自到她屋里。她对着面前的一堆礼发着呆。手侧的桌面上,两块破损的青布放在那儿,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 宫女将钗递到她面前。不知道耗费了金匠多少心血的金丝雀鸟展翅腾飞。小巧的宝珠恨不得填满上面每一处空隙,恰如其分被卡在金丝之中。 宠溺不曾消散。太子的服软从这些成堆的礼可以看出。之前的嫉妒到失控是年幼的宫女口不择言招惹她在先。她身为太子妃,完全能处置一个宫女。真正的错,不是错在处理了人。真正的错是在她没有东宫之主的气度,不知道处理人该隐于人后,留足所有人的面子。 恰好侧妃家中权势正大,其他皇子又冒尖。太子需要给所有人一点甜头。盛极必衰,其后该是她有所为了。女子的哀怨与眷恋可以说与旁人,再多的不可说。 她长久以来一直被太子护着,该轮到她做点什么,让太子知道这太子妃的位置,他不曾给错过人。 太子妃忽然明白过来,当年太后碰见年幼月娘时,拿到珠串时内心的各种千回百转。不是真的受到了上苍福赠。是听了几句话恰巧心结松动,最终想开。 从那一刹那起,往后余生每一件事,都将成为她稳固地位的助力。 “本宫要进宫。”太子妃起身,“见太后。” 京城明媚的日光下,暗藏汹涌波涛。争权斗势处处可见。为百姓谋福祉的官员也同样在四处奔走。百姓安居乐业,全然不知道那些绕绕弯弯,谈笑间全是戏谑周家之事。 周家宅中,沐子芝哪能不知道周子澹的离谱。 她差点被喂成猪,还被周子澹操心身子不稳,被人想方设法控在了周宅里,根本走不出周家大门。 周子澹每个东西都买来给她吃,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下。根本没有多少第二口的机会,人直接饱了。偏偏她不像其她女子。她身体反应巨大,极容易吐。 吃多少吐多少,喝水漱口,连水都要吐出来。 她精神恍惚,从来没想过怀孕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往常看着其他女子大着肚子,干活下地都毫无影响,怎么到她头上就成了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没见过这么惨烈的啊! 要不是刚写的书上说这种事情是正常的,她恐怕怀疑自己要命不久矣。 大夫给她开了止吐的药。她艰难吃下去,吐是好点了,嘴里一股子药味。然后周子澹再和她形成投喂,吃东西,吐东西,再吃药,再投喂,再吐—— 京城不知道哪家的腌梅子,成罐的放在她手边。勉强让她想吐的时候压一下。有点用,但不算多。主要是这酸梅子也不能多吃。 再加上周子澹一会儿把这个东西拿过来让她试试,另一会儿那个东西拿过来让她试一试,极其烦人,简直将她当没用的布偶。她本就暴躁的脾气因身体不适,什么正事都做不了更为暴躁,手边软的东西全被用来日常砸周子澹:“烦死了!你怎么总绕着我转,你自己没事干么!” 周子澹任凭沐子芝砸着,把一盅汤护着放到桌上:“做事情主次要分清,那些事情哪里有你重要?”他的事情本就是为了周家和三娘。 沐子芝看着汤,闻着味道又想要吐了。 她皱起眉:“我不要吃这个。” 周子澹哄着人:“你就喝一口。喝完我们就算。” 刚拿近,沐子芝就快手从身边掏出了一枚梅子往嘴里塞。难受。 周子澹看了这样,立刻乐颠颠将汤拿出去:“今天谁要喝汤的?” 周宅中下人顿时鸟兽般散去。一个都不想喝。不是汤不好喝,而是真的各种吃食太多,让众人有点厌食了。 沐子芝起身将门关上,彻底封死了周子澹进来的大门。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离家出走,等周子澹冷静一点再回来。刚开始她是高兴周子澹这么挂念她。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不胜其扰!就好似买了只鸟。刚开始天天听鸟叫觉得开心,时间一久天天听鸟叫觉得自己要疯了。受人宠爱被当掌心娇是好事,可她忍不了被当残废人。 更无语的是她喜欢扎染,现在却只能扎不能染。染浆里含有各种草药。周子澹都不想让她碰,怕影响她身子。 不行。她沐子芝,现下就要离家出走!就去郊外找个汤池庄子住。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再这样下去,她要被烦死被憋死。 于是沐子芝看着星回节来临,正好自己生辰的绝佳日子前一晚。看着周子澹在她身边睡得毫无反应时,留下了一封信。 信上是她这段时间练字的成果,飞扬的字嚣张写着:离家出走。药带了,白云潭梦也带走了。 留名,梅子芝。 信上后面又大概是怕周子澹闹个天翻地覆找人,并警告:七日后会回来。 她抱着一个大包裹,叫上同样带着各大包裹的白云潭梦连夜跑路,坐了马车趁着清晨第一波开城门,前往了郊外汤池山庄。 第二天,周子澹朦胧中醒来,手往身侧一摸,被褥微凉。他倏忽睁眼,侧头起身坐起,四下张望后立刻看向室内桌上。 拿起纸看到信纸上的字,周子澹气笑了。他无奈将信纸放到一旁:“亏我准备了生辰礼送她。”
第89章 文/乃兮 周子澹特意让商队去各地学了各地的扎染法子, 打算扩充女子学堂的书。谁想人跑了。 梅子芝完全没有想到,周子澹为了让她能够在家里消磨时间,早有准备了让她感兴趣的新扎染手法。其中有的是别的地方少见的蜡染, 有的是别的绘图风格。 但凡她多待一天, 恐怕就会推迟离家出走的计划。 只是有的人天生适合被关起来宠,有的人天生志在四方。被关着养孩子养身体这种事, 真的是扛不住闲。在确保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情况下,离家出走就成板上钉钉会发生的事。 从今日开始又恢复梅子芝身份的三娘,下了马车又是一阵吐。潭梦都快成大夫了,先送上漱口的水和巾帕, 再塞上药丸:“到了山庄, 我给您煎药。” 梅子芝痛苦点头:“好。” 白云搬起了一大堆的东西。好在汤池山庄里人有人接应,很快过来不少人帮梅子芝将行李搬到房间去。 梅子芝已经计划好了。 这七天的时间,她要一直在这一家山庄中。大夫说了,最好在没稳身子的时候不要全身泡汤池, 到稳了身子的时候,可以入水游泳和泡低温汤池, 也切不可泡高温的汤池。所以她这段日子就纯是来泡脚和休憩的。 每天早上起床走动,吃饭,用药, 私汤泡脚一刻。接着忙自己的手艺活。月娘的单子可并不会因为她怀孕而取消。名声在外,就是不管生病还是红白喜事,都要坚持把活干好。 为商如果做不到“守信”, 很容易失去生意。 中午用饭, 小憩并走动。下午继续忙活。晚上用药, 私汤泡脚, 睡觉。 这样就不会被打扰。不然如果周子澹还在的话, 一会儿过来一趟,一会儿过来一趟。她肯定没有时间去沉下心忙工作。 他是好心,她当然舍不得让他失望,所以每天不得不花心思去应对。应对着应对着,时间全浪费在这男人身上。 男人!让她事业险些崩盘的存在! 这几天时间想来也可以让他们两个充分冷静一下。等到回家之后,周子澹要是再这样闹得人尽皆知,她就再离家出走! 到时候离家出走可不是汤池山庄可以解决的。她干脆直接从京城走到江南。一路吃吃喝喝。马车要是颠簸,就走慢一点。晃悠晃悠的,总能到地方。 梅子芝想得非常好,也料定了周子澹如果要找她,肯定很快能找到。但周子澹要是真来抓她回去,自然会让她更加愤怒。所以她恃宠而骄,认定周子澹不会很快跑到汤池山庄来。 她安心在白云的搀扶下,慢悠悠先享受了一把汤池泡脚。 高温让她舒展了身心。这段时间,没了周子澹叽叽喳喳绕在她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清闲。 放在周城,只要她想要一个人呆着宅子里就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过来打扰她。阿花很是忙碌,知道她扎染时要很用心,所以绝对不会打扰到她。其余人则只有极少知道她在郊外有宅。或许她应该就像沐王妃一样,在京城的外郊也专门配一套别院。 京城郊外若是没有合适的别院,或许可以考虑在江南配置一套别院。 她在这边安然休息,享受着温暖的汤匙,另一头周子澹幽幽叹气,在自家哥哥面前来回走动:“我不过是黏人了些。这才成婚几个月,三娘已经烦我了。往后还有这么多年可怎么办。” 周子淙头也没抬。别说三娘烦周子澹了,就连周子淙也非常烦周子澹。如果可以的话,他非常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立刻马上从书房里滚出去。 可惜这段时间他的事情实在太忙,陛下自从允了各个皇子去各地建立学堂,这些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过来找他麻烦。一会儿来问一下这样办行不行一会儿来问一下那样半行不行。就好像他们手底下的谋士全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一样。 这些皇子根本就想不明白,与其所有人都集中去解决一个事情还不如另辟蹊径,去解决朝中其它事情。等到陛下将目光放到别的事情上,会突然之间惊异发现皇子处理的很好。 不过这些话他也不好说。他还得控制着和各个皇子之间的距离,免得这些皇子以为他支持他们。 他只能拉着周子澹帮忙。帮忙的代价就是他在愁诸皇子的事,周子澹还要拿夫妻琐事烦他。 天知道他并不想要从头教这些皇子怎么做事,也不想要听周子澹的事。 “你让她自己待几天。你一天到晚缠着人,换成谁都会烦你。快帮我做正事。”周子淙从桌上拿起了一叠的请帖,“太子要办秋日宴。要是秋日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怎么太子就是无功无过。要是秋日宴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太子就是办事不力。都是秋日宴办得好,太子可以被陛下记上好多年。他本接了别的活,现在还要筹办秋日宴,分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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