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吸气:“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梅三娘依旧挂着虚假的笑容:“不打也行,每天晚饭后来学,学完你走人。出门别说你是在我这里学的就成。” 她教出这样的家伙,只会嫌丢人。 周子澹在被戒尺打和晚饭后来学,果断选择饭后学习:“正好我白天也有事。我饭后来!你教我的事,你知我知。我们家里人知道,其他人不会再知道。” 梅三娘寻思着这好像也等同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看着周子澹,怀疑周子澹脑子不太好:“……你真的是周家人么?”总觉得和他兄长和父亲性子都不像。 周子澹听到这话,微抬下巴:“我当然是周家人。” 梅三娘不想让周子澹的事打扰她正事,见周子澹答应了,带着周子澹把刚才两人做的手帕拿去浸泡冷水:“行了,今天就把这手帕染了色。拿回去晾干就成。” 两人一前一后,先把布浸冷水,再把布浸染浆。手帕浸泡冷水不用花多少时间,浸泡染浆则是需要一会儿。 两个人站在染缸面前,没有将手放下去,而是用了木夹翻来覆去。省得等下再洗手。三娘和周子澹说着:“染色一遍一个色。放的时间越久,颜色越是深。” 周子澹这回不敢再走神,还说出了点像样的话:“如同作画一样,水墨涂上去,总落笔在一个地方,是一层比一层深。墨水更会晕开。” 两人看着缸里的布。晚上只有烛火微光,布看上去蓝黄夹杂,全然不像成品布那样有着令人心神宁静的白与幽蓝。 至少现下的周子澹是无法想象最终成品的。 梅三娘带着周子澹去清水里将布上的蓝色染浆洗掉。她和周子澹说着:“上面浮着的浆水要洗掉,回头晾起来。不要放在衣服里带回去。不然你衣服会变色。” 过一遍清水,再过一遍清水,再过一遍清水…… 几遍清水过后,周子澹隐隐觉得手上布的颜色慢慢发生了变化。它似乎并不是在染缸里就直接成色,而是一点点被洗出了颜色一般。 梅三娘拧干水取出一把剪子,轻松将布上所有细绳全部剪去。她连带着将周子澹手上那一团变了色的布也剪了线。 布料摊开,梅三娘将整块布皱巴巴展在周子澹面前,拉了拉平整:“怎么样?” 晚上看着布的蓝色极为深谧。布角上做出来的的花虽说只有一角,却展露出了如同水墨一般的晕染层次。布其余的地方用了扎石头花的手法,使得整块手帕如同有星点的小花一般散落着。 这种样式的手帕并不罕见,梅家染布坊每天随便找个学徒都能做出这样的手帕。 可周子澹却发现如同一万个作画,同时画山画水。笔墨都一样,纸也一样。画时落笔从哪里落从哪里起都一样。有的人画出来丑不堪言,有的人画出来神韵天成。在梅三娘教导下的成品当属后者。 他好像没有做任何特殊的地方,不过是按部就班学着梅三娘的做法而已。 梅三娘又将她做出来的布展开。 周子澹看向梅三娘手上的那块手帕。比起他做出来的手帕,梅三娘的手帕连小花都自带了一层白色朦胧光圈一般,竟和他做出来感觉还不一样。 周子澹厚着脸皮贴近一些:“三娘,初次见面,你我也没有互相送过什么礼物。我这块第一次做的手帕就赠予你吧。你这块赠予我怎么样?我必会好好珍惜!” 梅三娘收起手帕:“……不怎么样。”这人怎么就那么欠打啊?
第11章 文/乃兮 “三娘三娘!” 梅三娘在前面冷酷无情走人,全然不想搭理周子澹的模样。偏偏周子澹跟在后头,举着他刚做好的手帕满是兴趣喊着:“不换没事,你把手帕一起卖给我吧?价好商量。” 梅三娘心头蹿火,侧转头:“我不卖!” 周子澹好笑绕到另一边对上视线:“为什么不卖?卖给我也是卖,卖给别人也是卖。染布坊里做出来的布,难道不是要卖出去的么?” 梅三娘冷哼:“卖给你送给别家姑娘?” 周子澹诧异。他想到江南姑娘偶尔会阴阳怪气他的话。他喜欢看漂亮姑娘,喜欢和她们说话谈天念书弹曲。她们会说出这种话是怕他去别家,不再花钱找她们玩乐。 他举着手帕,头冒出在手帕上方:“你是不想让我买了送别人么?我不送人。我会珍藏好你这一块手帕。再说了,别人买了也会送人。总不可能买了全都自己用。别人给我们周家送的礼,过些年节也可能被再送出去。不会放在家里存一辈子。对吧?” 梅三娘脚步停住。她回过头盯住周子澹。也就是这对送礼都不上心的人,会把别人送的礼转手送掉。要是真的上心送的礼,谁会希望被人转手送掉? 但她突然诡异有一点被说服。 她在生什么气?她确实不该生气。她早知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因得到的一切太过轻松,所以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罢了。 段琰齐不来招惹她时,她从来不屑多看段琰齐一眼。段瑶玉花钱如流水,多花了一百五十两还睡觉,她也不会对段瑶玉多说什么。 周家二郎和段家人一样。她没必要对周家二郎多上心。等学完扎染,周家二郎依旧是周家二郎。她梅三娘照旧是梅三娘。这手帕是落到谁手上和她没有关系。 他们这些人只会对难以得到的东西上心。 梅三娘本是要把手帕拿去放竿子上晾晒,现下取出也不气恼,直给了周子澹:“拿去,你的头饰比这块布贵得多,不用给钱。” 周子澹没想到三娘变脸飞快,微怔,随即伸手拿了手帕。 他看看手帕再看看梅三娘,试探性问了声:“真送给我了?” 梅三娘应声。 周子澹笑起来:“我会收好。” 梅三娘不在意,信也好不信也好都不在意:“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周子澹过来学艺第一天,收获两块手帕。他得到了手帕没打算打住,又缠上了三娘:“三娘三娘,回去路上黑,有灯笼么?” 梅三娘失语。这公子哥来她这里,怎么什么都能问她要? 她从边角上取出了内嵌蜡烛的灯笼,把灯笼递塞过去:“带走。明天还。” 周子澹乐呵应着:“好好,明天我带两个灯笼来。” 梅家染布坊二楼,梅家两个兄弟躲着身子探出脑袋,小心翼翼观察着远处院子。两人低声说着:“三娘没打他?” “三娘也不是谁都打。段家那小子是谁见了都想打,成婚后也不消停,迟早吃大亏。周家二郎又不是做错了事。” “我看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娘和祖母会答应让他学艺。” 周子澹走出门,高兴在门口和梅三娘道别:“三娘我走了啊。明天晚上我早点用饭,用完就来。” 梅三娘敷衍了事挥了挥手,径直朝家里走。一走惊起两个兄弟慌乱讪笑逃回房。 梅三娘才走到自家住的这块地方,看见大哥二哥狂逃:“……”两人到底看了多久?大晚上没事干么? 她回头望,见周子澹提着灯笼关上门离开。梅家染布坊负责留守的帮工给插上了门。确认门关好后赶紧搓着手回过来关梅家染坊和住处之间的门。 周家住的宅子并不在周城。来往一趟有一些距离。周二郎一个公子哥外出没有带任何书童或者下仆,似乎周家人都没有找人跟着伺候的习惯。 “三娘。还有什么事情?”负责关门的人见梅三娘站在原地不动,妥帖问了一声。 梅三娘长叹一口气:“没有。”白天晚上都要忙,希望不会再增添上别的事。 门就此关上。 此时走出梅家染布坊的周子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两块微湿的手帕,脚步轻快。周城夜间并没有什么人。 这儿的人似乎晚上并不太爱在外消遣。江南夜禁从一更三点起,来往有人巡夜。对于周城而言,巡夜的人没瞧见,打更的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敲,众人约定俗成一般不再出门。 他轻吹了声口哨,脸上挂着一丝嬉笑。头上一点细碎的头发微卷,如同他性子一样顽劣爱闹。他回过头再望向梅家染布坊。 梅家染布坊门口没有挂灯笼,内里明明很多染缸,闻起来味道却和江南染坊不同。这两天在家里在龚大人府上吃的东西,口味也和江南相差甚远。每时每刻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他,现下已不在江南,而是在异乡异地。 周子澹:“梅三娘。” 他轻念着三娘称呼,很快转回了头继续往家方向走。 到了家,进了门,周子澹听到他娘絮絮叨叨念着:“宅子原先的人家不住了,让我们买了下来。东西是齐全啊,可到处都要收拾。你们房间是打理好了能睡下了,这厅堂里院子里全要打理。你们三个人倒好,什么事情不用做,一到这边又是去找这家喝茶,又是去找那家逛市集。晚上叫人烧了水一洗,床上一趟,哎!” 周元淮的夫人祝氏见小儿子回来,怒瞪一眼:“你爹你哥今天总算留在家里帮我,你又出去鬼混一天。” 堂堂大儒周元淮此刻一句话都不敢吭声,慢悠悠将自己成箱的书搬去书房。他连同情的眼神都不给自己儿子,毕竟二儿子先弃他和大儿子不顾,今早直接溜了。 周子淙将衣服袖口全部束着,一脸无奈,对二弟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周子澹把灯往边上一递,上前立刻讨好:“娘,我今天出门学艺,可专程为你学做了手帕!” 祝氏冷哼一声:“什么手帕?” 周子澹展开手里的手帕:“看!这儿周城染布厉害。我专程找了他们中最厉害的教我扎染。晚上做好了还没晾干就拿了回来。这我做的,怎么样?” 他把自己做的递给祝氏。 祝氏被哄得有点高兴,本来想嗔怪一下周子澹就放过人,谁想一细看,手帕还没看清,先看清周子澹的手和袖口:“你怎么手都蓝了?衣服袖口也蓝了?” 这下简直是戳中祝氏的话口。她又陷入新絮絮叨叨的埋怨:“我说你啊。你不帮忙做事就算了,还能出去惹事。你是家里养的野狗,出去滚一身泥巴回来?手能洗干净么?少去染坊这种地方,对身体不好。衣服又要洗。能洗干净么?洗不干净浪费一套衣服。” 周子澹把手帕摊开:“为了让娘喜欢呀。手帕不好看么?不过是染上了手和衣服,多洗洗就是。娘不喜欢手帕么?听说这里染浆和江南不同,用了少病少灾。我希望爹娘长命百岁。” 论会说话,周子澹说第二,周家无人敢说第一。 祝氏听了忍俊不禁,点了点周子澹:“你啊。去换衣服。这身衣服我给你洗洗看。” 周子澹顺从往屋里走,朝着他哥他爹落井下石:“你们忙啊。我先洗漱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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