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芝扬起头,踏上被叫过来的马车。她雄赳赳气昂昂入马车落座,准备和周子澹回家庆祝。她说着:“我喝不了酒,要和花酿,你做!”趾高气昂。 周子澹:“好。” 马车要动,周子澹竟没有下文。她犹疑看了两眼周子澹:“难得。今天你不招惹我了?” 周子澹挑眉,正打算顺着梅子芝的意思招惹一下,就听马车外传来声音:“等等——”“哎,可是周家二郎的马车?” 梅子芝和周子澹听到声音,互相对视一眼并掀开了马车帘子。 非常令人无语的是,此时马车不远处有三个人。一个是罗思恩,一个是滕大人,还有一位是宫女,梅子芝见过,是跟在太子妃身边的宫女。 梅子芝刚掀帘子,就见三人同时朝自己走过来,极为困惑:“是什么事?” 马车这三个人也非常困惑。怎么自个找个人还能和别人撞在一起。 滕大人身为新晋官员,对别人家长里短的事着实没有太大兴趣。他带着病容笑笑:“我这次不算是愿赌服输,只是认为人各有所好,陛下喜欢你的染画。我是想要问那画是怎么让染出的颜色深浅不一的?布上涂了东西? 梅子芝对滕大人解释,“是涂了东西,算是已经在布上染了一点白色。再浸染不够深的颜色,自然是染不上去。还有的地方是用绳子扎着,所以颜色浸染不进去。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先染大色,再再上面染可覆上的亮色。不过色与色叠加,也容易染出一个新的颜色。” 滕大人满意:“下回我也试试。这与画或许互通。” 他惜才,多看了周子澹,随后颇有深意说了声:“以后你应该会去江南。要是觉得江南住着不舒服,可以在京城常住。” 周子澹靠在窗边轻佻极了,兴味替梅子芝应话:“不管在哪里住我都会在边上。滕大人有心了。有空在这里询问,不如回去应一下其他才子。不然既伤了身子又白露面。” 滕大人呵笑:“说笑了。” 两人眼神厮杀了一会儿,滕大人终是不忍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作废,道别转身回了秋日宴。 留下稍等两人说完的罗思恩面不改色听他们说着如何作画。她眼眶微泛红,却并不是哭过。见滕大人走了,她才伸手下意识轻微揉了揉眼角提了神,再眨眨眼后才朝梅子芝说:“三娘,我是替月氏商队来问的,不知道祖父祖母有空能不能上门拜访你。” 梅子芝照例和罗思恩说:“十七年不想见,没有特意见的必要。见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罗思恩神色复杂了一瞬,从袖口中取出了卷起来的一封信,递到了梅子芝手中:“这是写着你娘埋葬的地方。你不见两位长辈,但总挂念着娘亲。想见可以见见。” 月氏并没有葬在沐王一族的墓中,自是两位长辈处理的。 梅子芝微愣,接过了从车窗里递进来的信。 罗思恩也没有久留,回头看了一眼宫女后便很快离开。 宫女终于能有机会说上话,巧笑:“夫人真是受人喜欢。”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半枚玉佩。她重新合上盒子,并将玉佩递给梅子芝。 “这是太子妃让奴送给夫人的。”宫女这般说,“另外一半在太子妃殿下手中。往后不管夫人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就当认一个干亲。要是有朝一日有何需求,可凭玉佩来寻她。” 宫女顿了顿,知道这事相当说不准。她再将太子妃余下的话一并说了:“要是这半枚玉佩往后给孩子惹来麻烦,您当没收到过就是。” 说吧,她朝着梅子芝行了个礼:“太子妃知道夫人不喜有太多身份压着。这是太子妃的谢意,望夫人收下。” 梅子芝不知道这玉佩身后会不会惹来麻烦,看向身边的周子澹。 周子澹替梅子芝收下:“知道了。替我们谢过太子妃。” 宫女笑着离开。周子澹叫马夫再度启程。 车窗帘落下,梅子芝坐在马车内低头看着信封。许久之后,她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纸。纸上写了很简单的一行字。 是葬在了江南。 她以前一直在梅家,年少时毫无所知,等年长终于知道了,总不可能有了父母再去祭奠娘亲。想念的时候无非是穿上衣服扮成她娘亲的样子。 刚才得第一的兴奋收敛。她收起信纸,靠向了周子澹:“从我知道她到现在,六年了。”她从一个孩童,即将变成一位母亲。 她慢慢撑起了自己,也更多明白她娘拥有她时,各种的想法与期待。她全然没有想到,她迫切的想要去江南了。 去见一面在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子。去见一面让她原先从无忧无虑周城的小小染布少女,坚定出信念想要接触沐王府,想要走出周城,想要将店铺开到天下每一个地方的女子。 哪怕这一面只是见一坡黄土,一块墓碑。 “太子妃这枚玉佩,留着吧。”梅子芝这么和周子澹说,“我想给孩子留一封长长的信,写上和我们有过往来的人的人名。也想以后不管我和你如何,孩子都可以有别的可托付的人。” 周子澹伸手挽着梅子芝,减轻她的负担。他轻微啧了声:“我就是你们可以托付的人。你要在信上第一行大字就写上。这世上第一个可信任的人就是我们两。你不写,我给你写上。” 梅子芝:“……”她每次心里有什么惆怅感动,全都能够毁在周子澹这里! 她侧头转头,拿脑袋撞击周子澹:“你最不着调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收尾了。俺写不动了tat……
第96章 文/乃兮 秋日宴百官皆乐, 帝喜,赐金银珠宝众多。太子筹办有功,一并得嘉奖。 天下百姓对秋日宴知道的并不多, 更不知道在其中谁参与了, 谁又得到了奖。百姓只知道官府贴出了新的告示,要在各地建立科举学院与天工学堂, 部分地方还会开办女子学堂。 “这所谓的科举学院,里面教的是四书五经,专门的教出来的学生,是要通过科举考秀才举人, 以后做大官的。天工学堂, 里面也教习一些简单字,不过教的更多是种地、木工、算账、锻铁一类。女子学堂学的是女工,也包含识字、刺绣、扎染等等……” 一位小官差和凑过来询问的百姓耐心解释:“课不是每天都要上。先生有限,大抵是每一种课每月三次授课。什么日子上什么课都会贴出来。笔墨之类的肯定是没有的, 得你们自个用脑子好好记,或是自带笔墨。授课的书可以在学堂里誊抄。其中种地的课不收钱, 其余自然要花点小钱才可听。女子学堂不一样,女子学堂的课要多不少。学会了之后做帮工抵授课的钱。” 这些话说出来,众人的问题就更多了。比如种个地, 为什么还要上个课?要是跟着学,会不会发种子?亦或者是女子学堂男人能不能也去听课? 还有就是,完全不识字怎么办? 官差回答的口干舌燥, 最后不得不痛苦落跑, 换个官差过来继续说这码事。至于聘请来的这些先生, 自然都是以当地的先生和较为有名的师傅为主。谁乐意谁就来教, 一月也就三次课, 钱不会多,当然也不废多少时。 至于推动这一切的周家人,周元淮和祝氏再次前往京城,参与了大儿子和卢氏的婚事。并住着候梅子芝的产。 周子淙人逢喜事精神爽,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不见有半点疲态。看上去较为体弱的卢氏,真是和婚前所料一样,跟着周子淙一起为陛下在朝堂之上出谋划策。 卢氏的弟弟特意申请了调令,赶回来参与了婚事,并差点由于醉酒冲去把周子淙套袋打一顿。好在京城中卢家武将不少,险险拦住,并趁着卢氏在婚房内没有空罚卢家小将,连夜将人送回边疆去了。 梅子芝如同亲娘一样,临产前专门抽了时间写了一封信,连着玉佩以及自己最爱的一套衣服,一起封存在了她娘的那一个木箱子里。她打算封存到孩子十五岁。这算是一种传承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平日耐不下性子,实在太好动,肚皮里的孩子跟着也极为好动。每天小家伙的日常活动就是伸胳膊伸腿。 临产前她和周子澹还在和孩子隔着肚皮玩手碰手的小游戏。 等感觉到身体不对,她朝着周子澹眨眨眼,脸色变得微妙起来:“小家伙打算出来了。” 她话一落,周子澹当即脸色大变,扶着人往床上去,并快步出去喊人:“来人!要生了!” 周宅里早有产婆备着,白云和潭梦这些天也一直在附近候着。听到喊声,一群人面上慌张,手上半点不乱,该烧水的烧水,该进门拿干净帕子的进门拿干净帕子。 本来按照规矩,男子不可进产房。只是周子澹一向来荒诞惯了,强行留在了产房内。他神色惶惶,半蹲在床边上握着梅子芝的手。 梅子芝刚开始安抚着周子澹:“没事。我以前见别人就是体虚了点。” 到阵痛开始,梅子芝直接人给痛麻了。当阵痛逐渐密集,她是痛到险些失语,半点再说不出什么安抚周子澹的话。她一手捏着周子澹的手,另一手几乎要将被床单抓烂。 血水一盆盆往外端。 疼痛原来可如此绵绵无期。她被强行塞了一点吃食,又被强行灌了一碗汤水。到后头舌头下被塞了参片。她精神恍惚间听到了周子澹慌乱叫她三娘,听见了婴儿啼哭,轻微勾了勾唇,随即精神不济陷了深沉昏睡。 再度醒来,梅子芝拥有了一个红成猴子脸的丑小孩。 梅子芝虚弱坐在床上,边吃着周子澹喂的汤水,边面无表情看着眼睛只有一条缝的胖娃娃,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他这么丑?” 此时抱着孩子的祝氏安慰着:“没长开呢。长开会很好看。你看这眼睛鼻子嘴巴,多像你们啊。” 卢筱雯才嫁入周家,自是跟着一起来帮忙了。她同在边上应和点头:“是很像。” 梅子芝和周子澹两人对视一眼,再度陷入沉默:“……”不得不说,不管是梅子芝还是周子澹,两人的容貌都得天独厚,算是少见的貌美和俊俏。两人是全然没法将眼睁不开,鼻子塌着,嘴微小翘着嘴皮的红脸小娃娃,和自己心爱的人对上。 周子澹幽幽叹口气:“丑也挺好的,往后要是欠打了。下手起来不容易心软。”唉,怎么生的就是个男娃娃。要是一个像三娘的女娃娃就好了。 梅子芝:“……”听出了意思。 她伸出手在周子澹脸上捏了捏:“你看你长得不错,我还是能下手的。话是这么说的么!” 室内顿时一阵哄笑。 梅子芝生了孩子,由于周元淮先生在京城,周子淙又正得圣宠。以至于整个京城都纷纷向周家送礼。有孩子用的穿的,也有娘亲和其他周家人可以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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